撞人的白色宝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女人，对方惊慌失措地从车上下来，脚上的高跟鞋让她险些没站稳。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新手，一时把油门当刹车了，对不起！”女人把头发撩到耳后，一脸害怕地道歉，神情局促不安，“你妈妈没事吧？”

程稚心还没有说话，一旁围观的人却看不下去了。

“你自己新手上路还不注意点，开车还穿高跟鞋，是唯恐不出事吧！”

“就是！女司机就是容易出车祸。”

“你这指摘的范围也太广了吧，就事论事行不行？”

……

周围吵吵嚷嚷的，程稚心却没心思去听，只是轻声地叫着地上的人。

忽然，地上的女人手指动了动，慢慢地拉扯住了程稚心的衣服，后者登时喜出望外:“你醒了？”

阮湘慢慢地睁开了眼，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后才慢慢地开口:“我没事。”

一旁的女司机看见人醒了也松了口气:“醒了就好，等会儿救护车来了送医院吧，医疗费什么的都我报销行吗？”

见对方认错态度良好且主动承担责任，程稚心也没有跟她吵，只是回了句:“等秩序员来了看怎么说吧。”

交警接到报警电话后迅速赶了过来，询问完详细情况后救护车也到了，程稚心跟着阮湘一起上了车前往医院。

女人躺在担架床上，脸上的血色尽褪，但好在随行的护士先给她做了个大概检查，说没有生命危险。

程稚心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后就皱眉道:“当时太危险了。”

阮湘倒是一脸轻松:“是有点危险，不过幸好伤的不是你。”

这句话一出来，车厢里便沉默了，半晌后程稚心才轻声问她:“你当时为什么……”要把我推开？

“母亲救自己的孩子哪有为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就那么做了。”阮湘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幸好没有真撞到你，如果再因为我让你受到二次伤害，妈妈真不知道后半生该怎么捱过去。”

程稚心怔怔地看着她，阮湘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道，明晃晃地暴露了她的年纪，但此刻看起来却异常温柔。

救她……是出于一名母亲的本能吗？

程稚心心口闷闷的，微微垂下头没有再看她，半晌后才道:“那也太危险了，下次不要这么做了。”

阮湘笑了笑:“下次的事谁说的准呢。”

话音落下，她突然叫了一声，程稚心以为她出什么事了，忙抬头看过去:“怎么了？是不起哪里不舒服？”

阮湘一脸的懊恼:“我买的东西给忘在地上了吧？”

程稚心一怔，随后一脸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阮湘还惦记着那些东西，当时上救护车人命关天的事，谁还记得拿那些东西。

“里面有我送给你的礼物呢，回头去找找。”阮湘叮嘱道，她估摸着秩序员说不定会替他们把东西收起来。

程稚心无奈地点点头:“知道了。”

阮湘这才安心了。

到了医院后阮湘被推去做检查和治疗，程稚心便在外面候着，等护士将她推进了普通病房，程稚心才过去询问伤势。

“没什么大碍，只是右手骨折，多注意一阵子进去可以了。”

程稚心感激地朝着她笑笑:“谢谢护士。”

后者点点头便转身走了，程稚心刚想转身去病房，忽然听见走廊另一端传来的沉闷脚步声。

她回头看过去，就见季宸宁一身挺括的黑西装，正直直地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程稚心看见他便迎了上去，心里有些奇怪，她还没有通知季宸宁呢，这人怎么自己就过来了。

“我听说出了车祸，来看看。”他顿了顿，上下看了看她，“你没事吧？”

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好打算回公司，派去保护程稚心的人说出了车祸的时候他整颗心都紧了，直到听见出车祸的不是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她，其他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程稚心看他有些紧张的模样，摇了摇头:“她及时把我给推开了，我没什么事。”

季宸宁的目光停在她手心和手腕处，突然探手抓了起来，手心朝上，有些不满道:“还说没事？”

女孩的手心里有几道擦伤，是摔在柏油马路上时蹭破的皮。

程稚心看他的模样有些好笑，忍不住抽回了手:“这个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季宸宁蹙眉:“小伤也不能忽略，去问医生拿一些药水和创可贴来。”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宋豊会意，转身就去办事。

程稚心拗不过他，只得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来，等着他给她上药。

男人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莫名给人种安心感，程稚心犹豫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宸宁，我现在心情有点矛盾。”

季宸宁看了她一眼，丝毫不觉得意外:“觉得她救了你，把你看的很重，你之前还心有芥蒂有点愧疚，心里过不去？”

这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

自己的心思被摸的一清二楚，程稚心咬着唇点了点头。

她心里对阮湘的那点偏见并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消除的，但眼下她又救了她，仿佛是一个对自己女儿有深切感情的母亲一样，让她又感觉心里有点矛盾。

“不管她人怎么样，最起码在救了你这一点上，我的确是非常感激她的。”季宸宁静静地道，“你不必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如果觉得心里愧疚，那就试着多跟她相处，看看自己的心是怎么选择的，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一味地愧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程稚心点点头，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她发现她自己是越来越依赖眼前的这个男人了，无论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都想着要跟他分享一下，听听他的意见。

而令她不曾失望的是，季宸宁也的确非常的擅长解决问题，会为她分析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男人，的确是最佳的伴侣。

思虑间宋豊拿了药品回来，季宸宁替她细细地上了药，拿创可贴贴住后，便起身打算跟着她一同往病房去看看。

毕竟来都来了，不去探望一番实在是说不过去。

阮湘本来还疑惑为什么程稚心这么长时间还不出现，当瞥见她身后跟着的季宸宁时，立刻明白过来，忙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季总怎么过来了？您这么日理万机的……”

程稚心叹了口气，她觉得就算真的接受了阮湘，就算她以后真的嫁给了季宸宁，阮湘恐怕也改不了这习惯性仰视后者，诚惶诚恐的态度。

季宸宁极为沉稳，颇有礼貌地上前:“我听说您救了心心，特意来向您道谢。”

“不用不用。”让季氏的ceo给自己道谢，阮湘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心心是我的女儿，我救她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该道谢的。”

她倒是没想到季宸宁会亲自来，眼里有着淡淡的讶异——看来这季总对她这女儿倒是真上心。

季宸宁并没待多久，程稚心说要留下来照顾阮湘，他也没有过多勉强便应了。

直到脱离了程稚心的视线范围，男人一张脸才沉了下来，眼眸中的冷酷渐渐地浮起，带着一股阴洌的味道。

“去查查这场车祸到底怎么回事。”

他匆匆忙忙地调头，只是在保镖的只要片语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情况，并没有深入地了解过其他。

“是。”宋豊低声应道，随后迟疑，“先生您是怀疑……”

“不是当然最好，如果是的话……”男人微微眯起眼，眼中划过一道冷光。

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不安因素呆在程稚心身边。

但程稚心对这场车祸并没有想太多，回到病房里看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阮湘时心底还有些愧疚，毕竟后者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

“吃橙子么？”

气氛有些沉闷，程稚心随口问了一句，不等人点头她便拿过一旁桌子上的橙子，用小刀开了口慢慢地剥。

有点事做，不至于太尴尬。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橙子味，程稚心剥好后一抬头，正好撞见阮湘怔怔地看着她的模样，女人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去，用完好的那只手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程稚心一怔:“怎么了？”

“没事。”阮湘酝酿了一下情绪，让自己稳定下来，“我就是，就是念着这一天好多年了。”

她转头看着程稚心，唇角边的笑温柔又欣慰:“我这二十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想，我的女儿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想着要是你能在我身边陪着我一起说说话该有多好……妈妈有时候真恨自己当初没本事，连个孩子都养不活，要不然我们母女哪能分开这么多年，关系也变得这么……”

生疏。

说到最后她声音中又带了哽咽，最后两个字到底没说出来。

程稚心垂下眼眸，眼神中不自觉带了一丝茫然。

她的确跟阮湘亲近不起来，多年的离散让她内心深处一直对这个“妈妈”有着一抹抗拒，但此刻面对对方的声泪俱下，她又隐隐的有些愧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