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都没发觉，眼下方寸大乱，头一个想要依靠的竟从自家大哥变成了程稚心。

“宋豊去查了，没事，别怕。”

略带些低哑的声音响起来，季宸宁抬手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深吸口气起身:“我去问问进展如何，心心，你……”

“笃笃笃。”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不等室内人反应过来门边被人推开:“季先生吗？夫人手术完成了，今天要转入加护病房观察，你们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

这话一出，季宸宁当即把调查情况的事抛到了脑后，几人匆匆跟着小护士去了加护病房。

虽说做完了手术，但沈曼云伤得太重，身上大大小小的撞击伤好几处，最关键是的头部受到撞击，按着医生的说法，短时间内可能醒不过来。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季北城去跟医生谈后续的治疗事宜，季疏雨硬是待在了加护病房外，宁愿从窗户里随时注意着母亲的情况也不愿离开，最终还是季宸宁带着程稚心出了医院。

车祸肇事者还在调查，就算理智上知道这件事很可能是巧合，他也不愿就这么干坐着。

程稚心看着男人少见的慌乱得样子，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不安的抱紧自己的疼痛感，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原来季宸宁还是很关心母亲的。

可他之前却硬是为了自己跟家中人站到了对立面上，更是几次与沈曼云吵闹，想来心中也不好受吧。

念及此，她心绪有些复杂，握着男人的手的力道却更重了几分。

沈曼云出事前在给她打电话，只要季宸宁想查，该先直接问她才是，而男人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她相信不是对方忘了，而是不想逼迫她。

她不知道男人猜到了什么，但是因为沈曼云那通电话中提到了阮湘，所以她才久久下不了决心坦白。

可事已至此，她到底还是深吸口气，拉住了迈步向前的男人:“宸宁，我有话跟你说。”

领先两步的男人一眼转过身来，带着问询的眼中血丝密布，她更觉心疼，当即便将沈曼云打电话时说的，看到了阮湘不知道和谁在一起，模样紧张的事通通说了出来。

不管季宸宁会不会因此迁怒她，都不是她隐瞒的理由。

她怕这件事牵连到自己的母亲，可季宸宁的母亲现在还躺在加护病房中，该怎么做已经很清楚了。

谁知男人听闻后却并没有意外的神情，只沉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去查，先让司机送你回去，最近……”

“我想跟你一起。”

程稚心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又赶在男人道:“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可这件事涉及到你我，我不可能置身之外的。”

不等季宸宁再表态，斜刺里一道声音插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先生，监控和肇事者都找到了。”

程稚心忙接话:“先去查肇事者！”随后不等季宸宁同意，自己往车子那边跑，后者无奈，只能也先放下争执。

短短时间中宋豊查了几处地方，那家高定服装店外面的监控录像，一楼的录像，以及交通录像——

“可以看出肇事者本来应该左转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硬是在这么大的路口硬生生逆行右转，这才差点跟别的车相撞，他为了躲避将车开进了步行街，夫人才受到波及。”

一切原因都是因为那个司机不合常理的行驶，季宸宁脸色更是难看:“他怎么说？”

“说是接到电话说女儿被绑架了，着急回家确认才这么干的。”

“绑架？”

“钱云峰——就是肇事者，女儿现在念小学三年级，刚跟学校确认过，孩子一直在上课，没有出过学校。”

听到这儿就连程稚心也忍不住皱眉:“那他岂不是撒谎？”

“他坚持说接到过这样的电话，我们能调查通话记录，但是内容却是只有当事人知道的，”说到这儿宋豊也有些无奈，“他坚持说是别人恐吓他，一时也查不出真假。”

这条线索暂时断了，季宸宁很快将注意力移到将沈曼云引到那间店面前的人身上:“服装店里面又是什么情况？”

宋豊看了眼程稚心，见自家主子没有要避着人的意思才开口:“阮太太进门之后没有停留，直接上了二楼，但是我们要二楼监控的时候，负责人说二楼是试衣间和贵宾室，不设监控。”

“而据店员说，阮太太是店里的vip，就算只是上去喝茶休息一下他们也只能好好伺候，因此并不清楚她上楼之后做了什么。”

季宸宁眉头跳了一下:“那家店的vip？”

倒不是说阮湘消费不起，从她以前的穿戴看来，那家店面还在她的消费水平之内，但关键是那家店主做男装，阮湘怎么就成了vip了？

宋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奈何没有证据又不能直接去质问阮湘，只能将这问题搁置下来。

线索再次断了，程稚心忍不住开口:“不然我去问问……”

“不行。”

季宸宁先是下意识的否决，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冷硬过分了，又解释了一句:“这件事还没有定论，你跟母亲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这么随意质疑她不太好。”

“可是夫人她现在……”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妈那边就疏雨自己守着，我不太放心，你能不能帮我去照顾一下？”

虽然依旧是不想让她插手的意思，但这个理由她的确是反驳不得，也只能应了下来。

等人被司机送走，季宸宁脸色才完全沉了下来:“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找到了发表过那张照片的报纸，的确是97年二月的，”宋豊眼中冷光一闪，“但是我找朋友鉴定了上面的笔迹，结果是两周之内写下的。”

两周……

看来之前沈曼云说的没错，这照片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阮湘故意拿来打感情牌的。

可是她与程稚心本来不就是亲母女么，只要在一起时间久了女儿总会接受母亲，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用功？

这边季宸宁的疑虑越来越重，另一边，程稚心却在医院门口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心心！”

像是在大厅里等了一段时间了，见到程稚心出现在门口，阮湘疾步走了过去，面上是全然的担忧:“我听人说看到你来医院了，没事吧？”

程稚心把那句“你怎么在这儿”压回去，摇头道:“我没事，来医院是因为朋友的母亲遇上了点事情。”

“季夫人怎么了？”

阮湘几乎是脱口问了出来，程稚心皱眉看了她一眼才往前走:“小车祸，救回来了，您别担心。”

“幸好幸好，心心你这次做的不错，这段时间也一定要常在医院照顾，尽量获取季夫人的好感，对你以后在季家……”

阮湘又开始絮絮叨叨她那一套人生经验，程稚心权当她不存在，自顾进了电梯。

方才阮湘出现时的借口倒是完美，可惜她沉不住气，这边刚说了“朋友的母亲”她就能猜到沈曼云身上去？这实在是不合理。

随后程稚心故意说轻了沈曼云的病情，敏锐的注意到阮湘面上一闪而过的紧张，虽然之后很快就掩盖了过去，却在她心中种下了一棵怀疑的种子。

她本以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自己已经渐渐了解了自家母亲，但是现在看来，只怕她所了解的只是对方想让她看到的那一部分罢了。

走廊中季疏雨依然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守着，程稚心到了身旁她才反应过来，忙站起身:“程程姐你来了，我……”

“没事，先坐。”

程稚心递了帕子过去让人擦擦脸上还未干的泪痕，随后才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这是我……我妈，听说夫人受伤过来探望的。”

季疏雨已经听说了沈曼云手机里照片的事，这会儿见到阮湘，一时摆不出好脸色，只是碍于程稚心的面子点了下头致意，便不再说话。

阮湘也有些尴尬，但季家势大，这大小姐就算当看不见她她也没法说什么，最终跟着坐了不多时便找借口走了。

季疏雨盯着电梯的方向久久没回神，还是被程稚心拍了拍肩膀才惊愣一下，掩饰性的耷下眼皮:“程程姐，这就是你那个找上门来的亲生母亲吗？”

从这形容中就能听得出季疏雨对阮湘的态度，不过程稚心这会儿也正怀疑着，因此并未介意，反而主动道:“夫人遇事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在洪楼看到了她，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宸宁还在查。”

季疏雨应了一声，也没解释自己问那句话的用意，显然这件事让她介意的不小。

见状程稚心也只能安抚性的拍拍人的肩膀，隔着玻璃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沈曼云，不再说话。

不管事情与阮湘有没有关系，她现在只求沈曼云一定要尽快醒过来，不然她跟季宸宁……

心里有了疙瘩，她不敢保证两个人的感情以后会走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