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今天的话，可能……”

正当她咬咬牙想拒绝的时候，耳边的手机却被人一把捞走了。程稚心懵着脸看向堂而皇之开始和电话那头的程青云寒暄的季宸宁，“哎……”

“您放心，心心一会儿就过去。”季宸宁将手机换了边，微微偏过头躲过程稚心想要拿回手机的手。

手机那头的程青云不明真相，听见季宸宁的声音后还乐呵呵地:“是小季啊，那好，那你就跟心心一起回来吧。”

“好。”男人又低应了一声才将手机还给了程稚心，后者忙接过来，却发现通话已经被人挂断了。

完了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她方才还想着先来后到，已经答应沈曼云在家吃饭了那就只能对父亲先说声抱歉，没想到恋人竟然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下怎么办？她又没有分身术，怎么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吃饭？

挂完电话后客厅里有一瞬间的沉默，程稚心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说话能让沈曼云面上好看点儿，对面的贵夫人就已经开口询问，根本没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

“怎么了？是心心的爸爸吗？”

“是……”这都已经开口问了，总不能不答，程稚心点点头刚要说话，话头就已经被身边的人接去了。

“是，伯父刚得知您今天出院，所以来问问您的身体情况，顺便问问心心有没有时间吃顿饭，毕竟两个人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沈曼云这才恍然，看向程稚心时面上带了些歉意:“看我，就想着我们一起吃顿饭了，却忘了你爸爸也好久没见你了，那你们现在赶紧过去吧。”

“好。”季宸宁顺势站起身来，牵着程稚心的手就往外走，“那我们就先走了。”

沈曼云又起身叮嘱了一句:“别忘了跟人说说让他一起搬来住。”

程稚心迷迷糊糊地点头:“好，我，我知道了。”

沈曼云瞅了她一眼，叹了口气:“看你这迷迷糊糊的样别再给忘了，宸宁你到时候提一提。”

“我知道了。”季宸宁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只不过眼里微微带了点笑意，睨了迷糊的小女友一眼后便拉着她出了季家的门。

直到上了车，程稚心还是有种深一脚浅一脚的梦幻感，安全带还是季宸宁给她系的，她琢磨了一会儿后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男友，眨了眨眼睛:“宸宁……”

“嗯？”男人目不斜视地开着车，余光却一直在注意身旁的人。

“我感觉夫人似乎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你说这是不是代表着她有愿意接受我的可能了？”她慢吞吞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半晌后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琢磨着是不是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男人微微勾起唇，斜下的残阳穿透云层在他脸上一晃而过，温柔得不可思议，他低声带笑念了句:“笨蛋。”

程稚心瞪着眼看他:“我就问问你，你干什么说我。”说完想着不解气，又咕哝了一句“你才是笨蛋”才罢休。

季宸宁也不在意，只笑着又说了句:“你不妨期望再高一些。”

“什么期望？”

男人转过头来，眼眸深邃含笑，晃得人心跳如雷:“比如说我妈也许已经接受你成为她儿媳妇了。”

程稚心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话。

她有些茫然的咬着下唇，心跳在一霎时变得乱七八糟，脑海里闪现而过的是以往沈曼云鄙夷的眼神，趾高气扬的脸以及不耐烦的态度，但这些情绪都陆续地模糊而去，转变成了一张尽管贵气却透着一丝温和的脸。

仔细想想，沈曼云对她的态度与以往的确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以前都不许她踏进季家一步，如今却主动提出甚至连她的父亲也可以一起接来住。

也许这位曾经对她厌恶至极的“未来婆婆”真的接受她了也不一定。

长呼一口气，程稚心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细看之下，竟与季宸宁有两分相似。她偏转过头，看着开车的男人，眼里暖意融融。

“宸宁，我们也是被祝福的了。”

她和季宸宁相恋的过程几经曲折，在网上更是已经编出了数个版本，尽管有不少陌生人仍然对他们的感情表示了祝福，但再繁复的祝福语到底也比不上至亲之人的一句“恭喜”。

男人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我们本来就是被祝福的。”

程稚心转过头去，整个人像是浸在了暖洋洋的日光中，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了放松。

车子抵达公寓时已经有些晚了，太阳躲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审视着远方的城市群，季宸宁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路边，几乎要与暗色融为一体。

程青云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听见车子的响声便立刻开门来望，见下车的是自己的女儿立刻露出了笑容，小跑几步从家门里出来，有些局促地笑着，没敢太靠近这辆一看就名贵不已的豪车。

“心心，你们来了。”

“爸，外面天黑风大，你出来干什么，在家里等着我们就行了。”程稚心看见父亲一下子便迎了上去，话里表面上是责怪，但这话中的关心活了大半辈子的程青云哪里能听不出来。

当下他身上的局促便去了一些，笑着道:“这就在家门口几步，我过来也不碍事。”瞧见后面的季宸宁停好车过来后立刻催促着他们，“快去屋里坐吧，饭都好了。”

一行人朝着公寓里走去，进了门之后程稚心才揉了揉有些冻红的手，快入冬了，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她开始有些担心公寓里够不够暖和，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受冻。

但放眼望去，公寓里面干干净净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利落整齐，在给程青云住的这些日子里，这间原本因为她的离开而有些冷清的公寓竟有了一丝好好过日子的味道。

“快来快来。”程青云没注意到女儿的感叹，只催促着他们赶紧坐下，将椅子拉开后，把厨房里的菜一道道地往桌子上搬。

程稚心看着半晌就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些惊讶:“爸，你这是做了多少菜啊，我们三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

“没事，慢慢吃吧。”程青云把最后一道汤放上来后，这才憨笑着催促女儿赶紧动筷。

桌子上都是一些家常菜:麻婆豆腐，红烧肉，西蓝花炒虾仁，糖醋排骨以及酸菜鱼等。菜并没有像季家的厨师那样还追求摆盘精致，但普通的白瓷盘装着这些菜却透着一种温馨。

饭桌上空热气氤氲，蒙蒙白雾笼罩了上方的吊灯，程稚心觉得有点热，忍不住脱了大衣，端起饭碗看向桌子上饭菜的一刹那有点鼻酸。

她还从来没有跟自己真正的亲人像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普通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她这里却是一种实打实的奢望。

“心心，我也不会做什么菜，都是一些家常……”程青云看着女儿端起碗一时之间没动筷，不禁有些忐忑起来，他才刚刚认识女儿，也不知道她究竟爱吃些什么，只能把自己会的菜色尽量多做一些端上来。

“没事，爸。”程稚心冲着他一笑，就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吃到嘴里后才眼睛一亮。

红烧肉闷的时间刚刚好，以瘦肉居多，竟有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程稚心忍不住又夹了一块。

“爸，这个红烧肉很好吃。”她禁不住给一旁的恋人推荐，“宸宁，你尝一下。”

季宸宁夹了一块到碗里细细地咽了下去，笑着点头:“是很不错。”

听到两个人都这么夸奖，程青云脸上的笑容更多了，情绪也一下子放开了许多:“算妮子你有眼光，我拿手的几道好菜，这红烧肉就是其中一道，吃过的十里八乡没有哪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夸一句的。”

男人脸上带着骄傲，布着岁月的脸上咧开嘴，充斥着爽朗，看向程稚心的眼神慈爱而祥和，没有一丝欲望和利益掺杂。

程稚心如同正常人家乖巧的女儿一般，安静地坐着听父亲讲述偶尔带点吹嘘色彩说自己过去的种种，她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她当初在知道连湘是自己母亲后还是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不愿意与她亲近。

就算她再怎么伪装也是带有目的地接近她，她潜意识里仍然感受到了那股在表面温情后充斥着利益的视线。

但程青云与她不同，他对她的关心与亲近没有任何利益与条件，完全是来自于对她这二十几年的愧疚和同一血脉的父女亲情。

这才是她真正的至亲。

“你再尝尝这糖醋排骨，这道菜不是我说，当初点明要吃它的那都得提前预定！”程青云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排骨进自己女儿碗里。

焦糖色的排骨连着浓稠的酱汁，夹出盘的时候还带了一些粘连在了米饭上，越发显得晶莹剔透，诱人下饭。

程稚心笑着低头啃排骨，边吃边配合着程青云的吹嘘竖起大拇指:“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