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这是酸枣仁茶，有助眠功效的。”

程稚心有些感激:“谢谢你啊，居然还替我煮茶。”

小护士掩唇而笑:“都说了是有人让我交给你的。”

“有人让你……”程稚心一脸怔然。

对方看她仍然一脸不开窍的模样，笑嘻嘻地撞了一下她肩膀，小声道:“除了季总，还有谁这么贴心仔细啊。”

医院的床睡不舒服是事实，而且陪护病人的家属肯定会非常辛苦，一要应对护士时不时要过来检查，二要浅眠注意病人动静。

程稚心“忽”地盖上盖子，脸颊有些红，看向小护士:“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护士笑嘻嘻地答道:“我去检查之前来的，他看你一直在病房里不出来，待了一会儿托我转交给你就走了。”

末了她又感叹一句:“什么时候能有个豪门总裁给我煮茶啊！”把程稚心闹了个大红脸。

“我先走啦！”

“哎，先别走。”小护士叫住原本转身就想走的程稚心，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后，低声询问程稚心，“你和季总是不是婚礼延期了？因为季总弟弟醒过来了？”

程稚心犹豫了一下，瞥见她眼里小女生才有的八卦之火情不自禁地笑了，想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点了点头。

小护士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啦，等季总弟弟好了之后，你和季总办一场世纪婚礼，打那些背后嚼舌根之人的脸！”

网上相传季宸宁和程稚心要办婚礼闹得沸沸扬扬，但两人婚礼延后一直没什么动静，除了少部分人知晓原因以外，其他的人纷纷猜测各种可能，简直是谣言满天飞。

“不用在意。”程稚心笑了笑，心里记挂着季璟然，没跟人多聊便回去了。

她本要把保温壶放在了外间，又想让季璟然也喝点助眠，便又拎着进了里间。

里面季璟然正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挂着盐水不能动，另一只手拿着书在看，瞧见她捧着东西进来，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酸枣仁茶，那个小护士给我的，说助眠，我给你倒一些。”程稚心将保温壶放在桌子上，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玻璃杯。

“你跟她倒是很熟，我睡着的这段时间也住过院吗？”季璟然将书合上，微笑着问。

程稚心动作顿了一下才点点头:“住过院，出了一点意外，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她莞尔一笑，将保温壶抱起来往杯中倒茶，滚滚热茶伴随着氤氲热气倒入杯中。

季璟然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再出声追问，只是目光随意一瞥后定格在了保温壶上，盯着一处没有说话。

保温壶是暗红色的，在底部赫然有一个小小“季”字。

这是季家的东西。

季璟然目光一下子暗了下去，目光又重新移到了程稚心脸上，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情绪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好了。”但程稚心并没有发生什么一样，她收起保温壶，将玻璃杯推给季璟然，“喝一杯，晚上好眠。”

季璟然勉强笑了笑:“既然是别人给你煮的，还是你自己喝吧。我也喝不惯酸枣仁茶。”

程稚心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方才他并没有出声，怎么这会儿突然不喝了？

“没关系的，这个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就喝一点吧。”

酸枣仁茶对神经衰弱、敛汗很有效果，她怕季璟然晚上睡不好，所以想劝他喝一点。

“我不想喝，你拿走吧。”季璟然神色有些绷不住，他到底是在自己哥哥羽翼下长大，城府不曾修炼到家，因此在心中烦躁的情况下，情绪我有些外露。

“璟然，你怎么了？”饶是程稚心再迟钝，这会儿也发现了季璟然的情绪有些不对。

“我没事。”季璟然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随后再睁开眼时，心态稳定了不少，慢慢地躺下，“我只是有些累了，茶你拿走自己喝吧。”

“那你好好休息。”程稚心没再多劝，提着保温壶连同杯子一同去了外间。

听见身后传来锁门的声音，季璟然神情有些挣扎，眸中浮现出几抹怀疑却又强迫自己按下，痛苦渐渐地浮上紧皱的眉头。

长夜漫漫，注定无眠。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后，季璟然已经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慢慢地爬上轮椅，他也经常会处于“走动”一番。

整个楼层都没什么人，有些寂静，但对他来说却是空旷得恰到好处。

程稚心慢慢地跟在他后面，推着他走到了走廊的另一端的窗户处。

这里位于高层，从窗户口可以往下望见整座城市群。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鳞次栉的楼房，季璟然心底也开阔了不少。

“许久未见，南城好像更繁华了。”他转头跟程稚心开玩笑，想要开窗通通风，却发现窗户只能打开一小条缝，不由有些无奈，“这是害怕病人跳楼？我连腿都没了，还能跳楼吗？”

程稚心心情一滞，有些难受。

季璟然似乎并不是像自己之前说的不在意自己这双腿，随着时间流逝，他心底似乎对自己不能站起来这件事愈来愈不能接受。

她不想看到他这副样子。季璟然应当是自信阳光的，而并非是躲在阴影处自怨自艾。

刚想说些什么，她口袋里的电话却响了。

“喂，疏雨？”看了眼来显，程稚心应了一声。

“你们上哪儿去了？病房里没人！”

“我们在外面，你到病房了？”程稚心看了一眼四周，才发觉也没有什么标志性的路标。

四周安静，季璟然也听到了话筒中隐约的声音，便道:“你去把她带过来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程稚心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那好，疏雨我过来接你，你别乱跑。”

她小跑着朝后面而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季璟然在窗户口待着，他慢慢地转动轮椅沿着走廊一边走一边看向窗外，前方中间有个拐角，上方路标显示的是电梯。

他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关注，怕走远了程稚心看不见便停下了步伐，转头盯着窗外，享受一个人的静谧。

但很快，这股静谧便被人打断了。

几个护士慢慢地聊着从走廊另一头走到了电梯前，季璟然皱了皱眉，想要转动轮椅离开再换个位置，但她们嘴中提到的名字却让他生生止住了脚步。

“哎，前一阵子不是还有消息出来说那个姓程的要嫁进季家了吗？动静大得不得了，怎么这段时间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谁知道，听我一个朋友说季家那个度假岛前一阵子还不断地有人在布置结婚场地，不过这段时间都没什么人进出？”

“真的？那你们说会不会是季家的那老夫人不同意她进门？之前季宸宁跟她求婚的时候，季老夫人后来就跳出来不承认这个儿媳妇，这次会不会也是？”

“很有可能……”众人小声议论着，显然对这样的八卦感兴趣得不得了。

“不过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她被季总给抛弃了，哪个男人会放着白富美不要娶这么一个灰姑娘回家？”

“说的也是……”

三人小声地嘀咕着，谁也没有注意到隔着一个拐角，有人将她们的谈论听得清清楚楚。

季璟然背对着这处拐角，他原本想要离开的，但如今却怎么也没有力气去挪动轮椅。

他双手落在扶手上，微微有些颤抖地紧紧扶握着，像是在极力忍耐心中掀起重重波涛的心绪，双眼则因为震惊而睁得很大，眼神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和惊恐，眼底的痛苦和悲伤像是快要溢出来似的，令他眼眶有些泛红。

他咬着牙，表面上尚还镇定，但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这些人在说些什么？

什么婚礼，什么求婚？

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明明这些人谈话过程中提到的两个名字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个是他至亲大哥，一个是他用命保护的心上人，结果却成了他人口中求婚与被求婚的对象，这话组装起来怎么让他有些听不懂呢？

还不等季璟然从慌乱中回过神，细细地捋清楚，便又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呵斥出声。

“你们在瞎说什么呢？背后议论别人很好玩？我告诉你们，季总和程小姐好着呢！”

季璟然一怔，听出来了这是每天早上来给他换药，并与程稚心关系很熟的那个小护士，此刻她带着一股愤怒在给程稚心做辩护。

“小王，我们这也不就是猜测嘛。”背后议论别人被抓到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其他三个护士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况且网上都在这么说，这也不是我们造谣造出来的。”

“哼。”小护士冷哼一声，“我告诉你们，程小姐现在就在隔壁科室呢，你们有什么问题大可以直接当面问她和季总呀！”

“她在隔壁科室？”三人吃了一惊，但听见小护士想让她们去亲自询问当事人，不免都缩了缩鼻子，有些讪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