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后程稚心面上眉间的喜色却并未如她所想中扩大，反而一点一点地收敛了起来，整张脸瞬间便得惨白，连手都颤抖了起来。

“你说什么？”

“咣当”一声，她手中的筷子坠落在地，整个人猛然地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险些没站稳，还踉跄了几步将椅子给带倒了。

她眼眶一热，眼泪从中满溢而出，沾湿了整张脸颊，她哽咽着向电话那头说道:“我，我现在立刻赶过去……”

挂了电话她慌不择路地朝着门口跑过去，就连脚上的拖鞋都顾着没换，便要立刻跑出门。

冷不丁地，她的胳膊被人拉住了，程稚心泪流满面地转过头来，正对上了季疏雨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大，大嫂，是不是，是不是我二哥出什么事了？”她拽着她胳膊不放松，心里漫长的恐慌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

一定是她二哥出了什么事，而且是很严重的事，不然的话，程稚心不会这副样子。

“疏雨……”程稚心看着她，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你二哥他……自杀了！”

季疏雨瞳孔一缩，手上忽然没了力气，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你说……你说什么？”

什么叫二哥自杀了？二哥会自杀？骗谁呢？二哥是最乐观的，脸上总是笑眯眯，不像大哥一样，看一眼就觉得他凶巴巴。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会自杀呢？

“医院打电话过来说的，现在还在抢救。”程稚心闭了闭眼，一脸的绝望，她转身朝着门口跑去，眼泪在脸上风干了，又被新的重新覆盖。

季疏雨怔愣了一瞬便迅速地跟上了她的脚步:“我也去！”

看程稚心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敢让她来开车，她便叫了家里的一个司机去把车库里的车开出来。

程稚心站在原地等车，眼神慌乱，嘴中不停和喃喃着:“你说他怎么会想不开呢？为什么要自杀呢？为什么要自杀？”

这个消息带给她的冲击是巨大的，她接受了季宸宁的安慰，乐观地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有时候现实也会残酷地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的事都会好起来，也有部分可能会走向极端。

季疏雨虽然也难过，但这会儿很明显程稚心的情绪更紊乱些，她再怎么惊慌也只能先扶着程稚心的肩膀安慰:“没事的，二哥会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不！我要去看看他！”程稚心肩膀一扭，将女孩的手震落下来，她已经不再相信这种安慰人的话了，她要亲眼看见才算安心。

她要去看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司机也知道情况紧急，待人上车后，问清地点便朝着医院飞驰而去。

两个女主人饭都没吃几口就慌里慌张地叫车，明显出了大事，司机也不敢耽搁时间，除了等红灯，速度比平时还要快强上一些。

到了医院后两人迅速地跑到了抢救室门口，还未到近前便看见了抢救室的大门慢慢地打开，医生站在门口，护士与助手推着一架手术床从里面慢慢地出来。

手术床上铺着白色的薄被，上面很明显鼓起一个人形的轮廓。

程稚心的脚忽然就钉在了原地，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架手术床离她原来越近，却不敢主动走上去问一句，淡淡的恐惧从胸口蔓延，一路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害怕听见那个令她恐惧的结局，害怕知道那个令人惊恐的真相。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也永远无法从痛苦和愧疚中挣脱出来。

季疏雨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眼里只看着那架手术床，上前询问:“请问，病人是季璟然吗？”

护士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对。”

“那他……”季疏雨轻声问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护士，根本就不敢去看手术床上躺着的人。

“幸好抢救及时，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听见些这声仿佛是宣判一般的话，季疏雨松了一口气，而她身后的程稚心像是从水中的窒息中解放出来，从未感觉到空气是如此的清新。

她捂着嘴，忍不住痛哭出声，一边跟着手术床往前面走，一边仔细地看手术床上的人。

季璟然静静地躺在上面，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他苍白的脸色几乎要与被单融为一体，显得无力又脆弱。

护士也看出了她们是家属，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人怎么就想不开的要自杀呢？你们家属平时就应该好好地开导开导他，站不起来了不要紧，还有往后大把的时间呢。”

程稚心只是望着病床上的人，像是在看一块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泪眼朦胧。

护士在一旁接着跟他们叙说情况，也渐渐地还原了那个令人惊恐的现场。

当时是有护士在例行查房，查到季璟然这边时，只是习惯性地朝里面看一眼，看看他是否还在窗口边，没想到这一看，居然发现窗边没了人。护士透过小窗口将整间病房找遍都也没找到人，确定床上没人后，她敲了敲门，却也没有任何回应。

跟其他护士商量了一下后，她们采用强制手段进了病房，可刚进门便闻到了浴室传来的血腥味，几乎所有的护士面色都是一变。

及至冲进浴室，果然发现了坐在轮椅上趴在洗手台上的季璟然。

他当时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只手伸进洗手池中，整池的水都被殷红的血色染红，旁边的洗手台上还滴着几滴血，躺着一把染血的水果刀，未曾凝结的血液顺着刀刃慢慢地往下流。

护士们在感受过病人的心跳后，立刻按下的紧急呼叫铃。

“医生说，幸好他割的伤口不是很深，发现得也比较及时，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护士提议，“所以，你们以后最好安排一个人守在他身边，免得他再生什么心思，”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护士又补充了一句:“我们进去的时候发现窗户还开着，病人很可能考虑过跳楼这一自杀方式。只是我们的窗户是推拉式的，只能开启一条小缝，人根本钻不过去。”

“谢谢，我知道了。”程稚心低声向她道谢，眼神黯淡而悲伤，

季疏雨后背起了一层凉意，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躺着仿佛没有了生气的二哥，心里一阵难过。

如果不是医院的窗户阻挡了他的脚步，那他会不会毫不犹豫地从十五楼一跃而下？

十五楼，假如他真从那么高的高度跳下来的话，就算是神仙来了都回天乏力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季疏雨便止不住的身躯一阵颤抖。

季璟然被重新转移到了病床上，护士都渐渐地退出去后，程稚心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仿佛生怕一眨眼就消失了。

季疏雨一路跟着进来，此时同样低着头站在她身后，心悸的同时又一阵懊悔。

无缘无故的，二哥怎么会跳楼？虽说他人认为他是接受不了自己再也站不起来而生了轻生的念头，但知道内情的却很明白，他自杀恐怕另有缘由。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大笨蛋，明知道二哥喜欢程稚心，爱而不得已经很痛苦了，今天却还在他面前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这不是往他心口上戳吗？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发狠似的擦了擦眼泪，低声说了句:“程程姐，我先走了。”

程稚心转过头来:“不等璟然醒过来吗？”

“不了。”季疏雨摇了摇头，她虽然想亲眼看着他醒过来，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所以选择了逃避。

“医生说他脱离了生命危险，有你在这儿看着就行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像是费了大力气才脱离了这间病房。程稚心看出了她有心事，于是也没有拦她，任由她远去。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床上的人像是陷入了沉睡，没有了苏醒时的阴郁和暴躁，只有这时候才像是以往那个笑起来有好看梨涡的青年。

程稚心慢慢地安静下来，情绪也一点一点地镇静下来，她抽了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掉自己脸颊上的泪痕，但脸上的憔悴却半分也掩饰不了。

眼里的悲痛像是沉淀了下来，慢慢地印刻在了她眼里最深处，让她原本娇俏可爱的气质都染上了一层忧郁。

忽然，床上的人手指头动了动，眼睫毛颤抖了几下，像是蝴蝶张开了翅膀似的，露出掩藏在其中墨色的瞳仁。

程稚心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看着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心里一阵欣喜的同时，也升腾起来一股气恼之意。

男人睁开了眼睛，眼眸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朦胧的白色在他眼神中好一会儿才聚焦。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身上的薄被，无一不告诉他——他被救回来了。

没死啊……

季璟然眼中闪过一丝黯淡，感觉到身旁有人，他头微微偏了偏，眼眸对上了一双通红的杏眼。

他心尖顿时一颤，眼中也浮现一丝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