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静舒将滕志伟和郁小甜安置在一家事先画好守护血咒的地下赌场里,而她本人一步千里,飘然莅临沽县的滨江路。
郁子岩跳楼自杀已有两年之久,而这不长不短的两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女人的心。
懦弱的亡魂,承受不起贞女的忠诚,郁子岩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承受得起唐静舒的爱?
唐静舒为了替郁子岩报仇,先后杀死了郁孟杰、裴方舟、以及游万金。而这过程中,她所承受的凌辱与痛苦,没人可以体会。
作为女人,作为妻子,唐静舒为郁子岩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
或者换句话说,她已用尽全力去守护自己与郁子岩的感情,他们昔日的红尘相遇,携手相持,砥砺前行,到后面的红绸喜烛,新婚燕尔,鱼水之欢,再到最后的喜得爱女,平步青云,和气致祥。
那美好而残破的记忆,全都如飘零的枯叶,腐烂了,融入树根了,变成了没人能记起的过往。
所以唐静舒心安理得地爱上了滕志伟,决定与他组成新的三口之家,以傲世女王的姿态,引领他君临天下。
哪怕是在封建思想严酷的古代,也没人能指责唐静舒的选择,遑论现在这个同天结婚离婚都已屡见不鲜的自由时代。
唐静舒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没错。我是女人,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一个女人去追求她的幸福”。
她的确没错,可是纵然她说服了世上的所有人,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用尽全力去爱滕志伟,可两人之间依旧少了什么东西,那是心的距离,无论身体离得怎样近,也无法真切地触碰到对方。
她明白过来,自己还没有完全放下郁子岩,至少在杀光害死他的所有凶手之前,她都无法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地接受滕志伟。
她掌握绪城赌王盟的这一年多时间里,通过各个信息渠道,得知富国社的存在,并且顺藤摸瓜,查出了李真洋和安梦初。
他们也都是害死郁子岩的间接凶手。
李真洋早已被左漫雪折磨至死,而安梦初贵为“天神”圣女,以唐静舒的力量绝对无法与之抗衡,遑论找她报仇。
好在唐静舒不笨,知道安梦初这个等级的强者,不会刻意针对郁子岩这种凡夫俗子。她细致调查后,查出直接害死郁子岩的人其实是左漫雪。
当初正是因为左漫雪构建聚灵血咒,试图招魂,复活徐成俊,方才使用鬼魅的蛊惑之术,害死诸多无辜的男人。
郁子岩只是无数受害者中的一个。
所以左漫雪是凶手,唐静舒必须手刃她。
唐静舒来到绪城沽县,为的也是这件事。只不过她并没有查出,当初的张美月与阮杏文都是安梦初易容幻化的,其实安梦初也是害死郁子岩的直接凶手。
如果唐静舒知道这件事,或许会冒死找安梦初决一死战。
而今天地变色,末日灾难降临,沽县飘着酸雪,不时爆发大规模的地震,甚至时常有近地陨石划过,瑰丽而浩瀚。
以往祥和而宁静的小城,早已面目全非,变成了不堪入目的废墟,而城市里的人,也已十去七八,变得死气沉沉,再无任何生机。
滨江路上,左漫雪的家却相对完好很多,因为平房四周都有强大的血咒保护,阻隔了酸涩的腐蚀。
但饶是如此,房子也已变得古老残破,多处墙壁破碎掉落,只有房子的整体轮廓还算清晰。
房子里住着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头发雪白,老态龙钟的老女人,便是左漫雪。
唐静舒只看一眼便感知到她体内平静如巨湖的“念”,一瞬间便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至于那个长相甜美却穿着朴实的小姑娘,实际上是一个“念灵”,而且是一个“念”强度极高,却又极其温和平稳的“念灵”。若无意外,她是由左漫雪创造出来的,而左漫雪创造她的目的并非用以战斗,而是伴自己养老。
唐静舒第一时间得出结论,虽然那个小姑娘体内的“念”极其强大,却不足为虑,她只需击杀左漫雪,作为“念灵”的小姑娘也会因失去主人而烟消云散。
唐静舒抬起双手,体内的“念”陡然倾泻,如潮水般呼啸肆虐。
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收到这样一股强大力量的侵袭,变得越发不稳,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左漫雪没说话,只是尤为安详地看着唐静舒,甚至没有释放体内的“念”作为抵抗。
唐静舒冷冰冰地盯着她,质问道:“为什么要害死子岩!”
左漫雪平静道:“事到如今,无论我说什么都是滑稽可笑的诡辩。如果你要杀我,尽管动手,就如同当初我毫不犹豫折磨死李真洋一般。女人为自己深爱的男人报仇,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这负罪的身体,早该接受善恶轮回的报应。只不过姄姄是无辜的,只希望你杀了我之后,放她一条生路。”
左漫雪说话时,颤颤巍巍地坐到沙发上,伸手抚摸小姑娘的脑袋,眼中满是温柔与慈爱,而小姑娘早已泣不成声,只一个劲摇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唐静舒嘲笑道:“左漫雪,你是老糊涂了吗?那个小姑娘只不过是你的‘念灵’,我杀了你之后,纵然不杀她,她也会自然溃散泯灭。”
左漫雪摇头道:“姄姄不是我的‘念灵’,而是活生生的人。现在的她,早已不需要任何人的‘念’维持自身的生命形态。”
唐静舒眉头紧蹙,忍不住又看了小姑娘几眼,却没看出半点玄机,便思索着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害死子岩的人是你,不是那个小姑娘。我只要你的性命,不会伤害她,如果她能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也算她的造化。”
唐静舒的“念”幻化成肉眼可见的无数柄短刀,密密麻麻悬在空中,每一把短刀的刀口都指向左漫雪。
一直哽咽哭泣的小姑娘忽然站起身,张开双手拦在左漫雪面前,悲伤哭喊道:“这位阿姨,我知道母亲曾做了很多坏事,害了很多无辜的人,可是这两年里,她早已洗心革面,不再伤害任何人,甚至做了许多善事,经常资助无家可归的小孩。我求您,看在她诚心悔改的份上,放过她吧。”
唐静舒冷冰冰说道:“做错事的人,只要诚心悔过就可以被原谅吗?这世上最大的笑话就是圣人所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子岩没做错任何事情,你们怎么不原谅他?非要将他逼到不得不跳楼自杀的绝境!而今做错事的人因为改正了错误,却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值得被原谅。这是怎样可笑的事情?”
小姑娘嚎啕大哭,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不是——不是的——母亲也是受害者——真正、真正的凶手是安梦初——”
唐静舒漠然地看着小姑娘,心中打定主意,再等十秒钟,如果她不让开,就连她一起杀掉。
兴许是左漫雪看出了唐静舒的意图,猛地起身将小姑娘拉到身后,温柔地说道:“姄姄,我做的孽,应该又我偿还。因为人类无休无止的罪恶,经年沉积下引发了世界末日。在这个空前的大灾难里,好人尚且难保其身,我这种罄竹难书的恶人,更应该受到天罚惩戒,又何必再托着罪孽之身,度日如年一般苟延残喘呢?
姄姄,我知道你一直在骗我。你在北科大交了一个男朋友,又害怕我不开心,心怀芥蒂,一直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徐望,不是旺盛的旺,而是希望的望。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充满朝气与希望,让人感到温暖与可靠。我时常在想,如果我最初将小旺的名字起成希望的望,我们一家人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成俊死了,小旺没了,但你还在,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小姑娘哇哇大哭,使劲摇头,奋力向前跑,想拦在左漫雪前面。
唐静舒不受这种让人作呕的感情戏影响,心念一动,便要催动无数短刀刺穿左漫雪的身体。
却在这时,她的手机好巧不巧地响了。
唐静舒耐着性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肖梦兮打电话来了。
自从唐静舒与肖梦兮暗中合作之后,两人的联系便从未断过。而两人的每次通话,都伴随着非常重要的信息交流。
肖梦兮这时候打电话来,无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唐静舒犹豫片刻,心想左漫雪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便接听了电话。
电话里,肖梦兮语气激动地说道:“静舒,你听我说,就在前天,我已经拿到整个肖家的控制权,这两天里我一直在处理死忠肖元的那群老顽固。直到今天,空前的浩劫降临,老顽固们心知再和我较量下去,也不过自寻死路,所以主动投靠我,寻求我的庇护。”
唐静舒蹙眉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大劫当前,你说这件事,是有什么打算吗?”
肖梦兮语气火热地说道:“现在我是肖家的主人,肖家的所有人力物力都归我所有。我们不是合谋一起鲸吞蚕食枪神社吗?现在人人自顾不暇,对我们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只要我们亲自带人前往蛰城进攻枪神社,凭刘俊那一把老骨头,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肖梦兮绝对是一个疯子。而今整个世界陷入漆黑的永夜,各种灾难相继爆发,所有人都想方设法躲避灾难,她却想冒死进攻枪神社?
唐静舒想着,试探着问道:“你已经有应付这场天劫的对策了吗?如果我们无法逃过这场浩劫,哪怕吞下了枪神社,也迟早死于非命。”
肖梦兮桀骜地大笑道:“面对这种毁天灭地的灾难,我能想出什么对策?既然横竖都是死,我们为什么不在最后关头再疯狂一把?如果有人终结了这场灾难呢?到时候我们势必平分天下,成为蛰、绪、弭、霓、赫五大城市的绝对霸主,创造一段永垂不朽的佳话。”
唐静舒听完肖梦兮的陈述,心中不得不承认,疯子自有疯子的优势之处,便是无论面对怎样糟糕的局面,都敢孤注一掷,放手一搏,去拼最肥美的那块大蛋糕。
肖梦兮继续道:“我现在在集结人手,大概五个小时后,能到蛰城边郊,枪神社的渔场根据地。我们就在郊外汇合,一同进攻渔场,最好能活捉刘俊。”
唐静舒问:“你确定从霓城到蛰城,只需要五个小时?”
肖梦兮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到,但现在霓城内外交通瘫痪,车辆很难通行,我只能用‘念’送一批人过去,这样消耗很大,也很耗费时间,不过五个小时是足够的。”
唐静舒道:“那好,我们五个小时后,在蛰城边郊汇合。”
唐静舒挂了电话,再次看向左漫雪时,惊讶发现她已经死了,心口处正汨汨流淌鲜血。
此刻小姑娘正抱着她的尸体放声嚎哭。
唐静舒收回自己的“念”,缓步走近,想进一步确定左漫雪是不是在装死。
小姑娘尖声大叫道:“母亲怕我帮她挡刀,自己戳破了心脏,现在已经死了!”
唐静舒近距离看了左漫雪一会,只见她安详地睡着,苍白的脸上已无任何生机,并且体内的“念”也已完全沉寂下来。
——我现在逼死了左漫雪,是否如同当初富国社逼死子岩?呵……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说不定等不了多久,我也会被某人逼死吧。
唐静舒没再管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姑娘,转身便向外走。
她要回绪城,召集赌王盟的有力人手,然后去蛰城边郊与肖梦兮汇合。
而让唐静舒没想到的是,她只离开绪城不到两个小时,城内早已大乱,一起又一起暴动事件在城内各个角落相继发生。
现在除了恶念空间制造的天灾,还有怨塔衍生出的人祸。
赌王盟旗下的多个地下赌场出现枪击案,而负责发牌分配筹码的荷官更是无一不变成贪婪者的泄欲工具。
唐静舒回到其中一家赌场时,一名在赌王盟有着极高声望的高层居色欲熏心向她伸出魔爪。
唐静舒面无表情地杀了他,毫不犹豫找滕志伟和郁小甜汇合。
很幸运,虽然赌场里发生了大规模的暴动,滕志伟和郁小甜在血咒的保护下,并未受伤。
滕志伟苦口婆心地劝唐静舒不要再走了,就留下来,安静等待命运的最终审判。或许他们最终难逃一死,但至少是死在一起的。
郁小甜也伸出小手,抓着唐静舒的裙摆,哭喊着“妈妈,不要走”。
唐静舒在血咒屏障外,又加了两道血咒,接着狠心离去。
赌王盟里没有好人,当怨塔的侵蚀蔓延到绪城,赌王盟的帮众全都红了眼,心中的恶念无限膨胀,以前克制着,不敢做的事情,现在却已没有任何顾虑。
也是到了这时候,唐静舒才知道赌王盟内部不少人馋她的身子,还有不少人骂她是婊子,早已被游万金玩烂。
唐静舒并不解释,在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意义。
任何飞扑着冲向她的男人,均被她一拳一掌打死。然而男人的色心无穷无尽,哪怕所有人都心知会死,依旧前仆后继扑向唐静舒。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唐静舒杀的人便已超过四位数。
——莫非我真这么有魅力?这些男人想我都想得不要命了?
当唐静舒屠杀掉最后一个扑向她的人,赌场已堆积起高高的尸山。
剩下的帮众却并非因眼前的惨相恢复理智,只不过他们心里面最强烈的欲望不是色欲,而是其他。
有人贪财,有人贪权,有人嗜杀。
剩下的帮众里,大致分为这三类,至于贪色的,早已被唐静舒杀光。
唐静舒逐一挑选,最终选出近五百个嗜杀的帮众,浩浩汤汤赶往蛰城。
五个小时后,唐静舒与肖梦兮在蛰城外汇合。
而她看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一幕,便是肖梦兮正在车里和一个长得奇丑的男人做爱,嘴里还发出异常迷人的娇喘。
——肖梦兮真的疯了?疯到连挑男人都不会了?
唐静舒避开他们,站在大路边上,冷漠扫视漆黑的四野。
待肖梦兮和那个丑男完事,唐静舒听到肖梦兮用异常娇柔的声线说道:“大家加油哦,只要杀光枪神社的所有人,我就是你们的了。”
而她的话刚落,肖家的大众人马均激动咆哮起来,宛如已经睡到了世上最美的仙子。
唐静舒彻底明白过来,肖家所在的霓城也受了怨塔的干扰,肖家的家众也都失去理智。只不过唐静舒没选嗜杀的人,反而选了一群好色之徒,并且扬言愿意侍奉他们,以此激发他们的力量。
好色的男人,在即将吃到肥美羔羊的时候,的确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
唐静舒洞悉了肖梦兮打的算盘,知道她并不会真的侍奉这群男人,只是将他们视作杀戮的工具而已。
但唐静舒一想到肖梦兮刚才和那个丑男在车里翻江倒海,胃里也随之翻江倒海,有了强烈的呕吐感。
蛰城边郊,临河的渔场,便是枪神社的根据地。
枪神社不但产鱼,还产枪支。
所以渔场表层是养鱼场,而地下却是一个大型的兵工厂。
唐静舒带人冲入渔场,却发现渔场里除了鱼,连一个人也没有。
她又去了地底,结果依旧,除了一些成品和未成品枪支,兵工厂里连一个人也没有。
莫非刘俊早已算到赌王盟和肖家会在今天来袭,方才提前逃走了?
唐静舒不信刘俊能计算到这一步,毕竟她也是五个小时前才决定进攻枪神社的。
那么刘俊和枪神社的人到底去哪里了?
肖梦兮的脸上泛起寒霜,冷冰冰说道:“我们进城看看。”
唐静舒答应了。
于是两个小时后,肖家,赌王盟,巨鼎门,枪神社四大黑帮在蛰城市区相会。
唐静舒万万没想到,在她和肖梦兮抵达蛰城之前,巨鼎门和枪神社已经全面开战,而且战场就在蛰城市区。
上万黑帮成员密密麻麻堆满大街小巷,各自喊杀着,疯狂冲杀,挥舞着铮亮的钢刀,在鲜血流干之前,决不停手。
肖梦兮冷冰冰说道:“巨鼎门的人是万青虹带来的。那个混蛋和我们想的一样,决定在这场盛大的末日浩劫里大闹一场。”
唐静舒知道巨鼎门明面上的掌权人是钱风竹,但真正的主人是万青虹。早在枪神社和巨鼎门的上一场战争后,巨鼎门内部便已改朝换代,成了万青虹的天下。
万青虹和夏秦有杀父之仇,而两天前夏秦从肖家的控制下逃脱,必定回了蛰城。
唐静舒顺着一推,便能猜到巨鼎门的人手全都是万青虹带来复仇的。
只不过怨塔的怨力传播太快,不仅干扰了绪城与霓城,同时也干扰了蛰城。
所以现在才会有两派人手在市区猖狂屠杀的惨烈景象。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大闹一场吧!只要击败了枪神社和巨鼎门,再找机会除掉肖梦兮,我就是这个地下世界的女王!
唐静舒的思绪一转,不再犹豫,对着战场中心一挥,巨鼎门的帮众便手持砍刀冲杀过去。
而肖梦兮也不甘示弱,领着一群好色之徒横冲直撞,嘴里一直说着诱人的话,激励那群男人浴血厮杀。
于是四大帮派在明里暗里争斗多年之后,终于将战争抬到了明面上。
他们只需要杀,杀到最后谁活下来了,谁就是地下霸主。
完全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计谋,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角逐规则。
飘飘飞雪下,蛰城变成了一座血城。
大片尸体堆积在街道上,变成尸山,汇成血河。
唐静舒全身浴血,早已变成凄厉的血美人。
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眼前的人影仿佛一望无际,永远也杀不完。
似乎这个战场,除了四个帮派的成员,还有不少寻常人也主动掺和了进来,而且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杀到后面,唐静舒已经分不清敌友,只要是从她面前掠过的人,她便毫不犹豫挥刀砍死。
而肖梦兮的情况也差不多。
或者说,这个战场的所有人都一样,都已分不清谁是谁,只管杀,杀死别人或被别人杀死。
血腥味弥漫的战场中心,人好像慢慢变少了,因为尸山越堆越高,会动的人明显不多了。
可是战场外围,又有更多人不断涌入,四派纷争变成了一场再没有任何立场的战争。
任何一个人都代表着一个立场,而身边的任何人都已变成敌人。
这等惨烈的厮杀火并到底会持续到几时?
唐静舒想不出答案。
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完全不需要再思考。
她只想杀光所有人,站在尸山的最顶端,君临天下,成为世间唯一的女王。
却在某一刻,一曲悠扬的旋律响起。
曲子声音很小,像是从遥远的山村人家里杳杳飘来,融入凄厉的喊杀声中,变得微不可闻。
却不知为什么,唐静舒感觉这个曲子比耳边的任何声音都要清晰得多、悦耳得多,宛如爱人的欢笑与抚摸,竟渐渐将她早已迷乱的心智唤了回来。
唐静舒蓦然惊醒,抬眼扫视,在浩瀚尸山里寻找那首曲子的声源。
于是她看到了,一座高楼的天台上,有两个仿佛比黑夜还要黑的身影,若非她对“念”的掌握已经炉火纯青,甚至无法察觉到那俩人的存在。
他们并肩站着,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一个胸部凸起,一个身形平坦,分明是一男一女。
只不过他们都身着黑色劲装,并且用面巾蒙住了面容,导致唐静舒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确定他们是两个杀手。
女杀手捏着一支笛子,正附在嘴前吹动。
毫无疑问,唐静舒听到的曲子,就是这个女杀手吹出来的。
作为一个杀手,竟能吹出这么清越美好,平复人心的曲子,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唐静舒想着,忽然意识到这场战争毫无意义,毕竟所有人都死了,她当不当女王,又有谁知道?
而且至今不见刘俊、夏秦、万青虹,纵然将枪神社和巨鼎门的帮众都杀完又能怎样?只要那三个人还活着,她的战争就不会结束。
所以这场火并的意义在哪里,她完全想不出。
她看到肖梦兮依旧在人群里放肆厮杀,甚至为了吸引更多人,主动脱了衣服,把人引过来再杀。
杀戮的欲望早已凌驾这场战争的价值,所有人都只剩惨烈死亡的结局。
这是多么可怕的世界,多么可怕的浩劫啊?
唐静舒忽然想回绪城,回到滕志伟和郁小甜面前,静等天劫的最终审判。无论是生是死,她总归和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女儿在一起,比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幸福得多,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唐静舒安静向战场外走,却在这时清楚地听到天台上的两个杀手说话了。
男杀手道:“夜莺,我们走吧,你的笛声救不了这群人。”
被唤作夜莺的女杀手带着温柔的笑腔应道:“耀斑哥哥,莫非你没发现,音乐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力量,在我的笛声下,一些意志相对坚强的人已经清醒了过来。”
耀斑道:“可是这对我们还是太危险了。”
夜莺甜笑道:“我们可是这个世上最传奇的情侣组合,若不留下一些万世流芳的故事,谁能记住我们?”
唐静舒立刻明白过来,天台上的两个杀手是昔日太阳组织与夜鹰组织的首领,分别是耀斑与夜莺。
这两个顶级杀手在一年前,枪神社和巨鼎门的战争结束后,也随之销声匿迹,却不承想,他们会在末日降临的时刻,再次回到蛰城,试图奏响这个人间的最后挽歌。
——万世流芳?这是何等美丽的志向?我若加冕地下女王,是否也应该在这残破的人世间,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唐静舒想到了安梦初与怨塔,于是抬眼看向的弭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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