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南下的时候并没有打韦泽的齐王旗号,而是打着负责寿州六安一线防御的李开芳的旗号。船队上所有人都被反复告知,一旦被询问,统一说自己是李开芳的手下,其他的话一概不要多说。
王明山头一天上船的时候还忐忑不安,随着船队距离安庆越来越远,他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放在长江两岸的风景上去了。在安庆城经常可以看到长江,但是那差不多是没什么变化的长江,一样的江岸,一样的山岭,涨水、落水,丰水、枯水。只用想,就大概能够知道安庆城外的长江变成了什么模样。
航行在长江之上,一切都变了。江岸上的景色不停的变化着,农田、树林、房屋、山岭,见到的每一样都与安庆不同。甚至是船下的长江水,也有些不同。在江面收窄的时候,江水就湍急不少,在江面宽阔的时候,水流又显得十分柔顺。
到了第二天,就见到一支载满了军队的船队逆流而上,风帆高高挂起,水手们喊着号子奋力扳动船桨。那生龙活虎的样子让王明山觉得也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又过了半天,在岸上就见到一支军队也在向西而去。
在队长的命令下,所有人都躲在船里面不露头,好奇的众人都是透乌篷船上的篷间缝隙往外看。看旗号,陆路的军队打着燕王秦日纲的旗号,水师则打着佐天候陈承瑢的大旗。两支部队看来都非常着急的向西赶,并没有对这支顺江而下的小船队感兴趣。
没有被军队拦截,船队上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很快,大家就对这支军队去做什么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当然,没人猜对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真的知道,水陆两支部队正在追击翼王石达开的话,他们肯定会大感惊讶。
北王韦昌辉与石达开的会面结果并不好,石达开根本不谈支持韦昌辉的事情,韦昌辉也被石达开说出的天京城外的真相给弄的心烦意乱,当天就不欢而散。第二天一早,韦昌辉下了决心,哪怕是刀架在石达开脖子上,也得逼迫石达开同意韦昌辉出任左辅正军师一职。等他派人去翼王府抓人的时候,发现翼王石达开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这下韦昌辉大怒,立刻下令把石达开的全家以及他岳父全家都给抓起来。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因为牧马人的案子与韦昌辉、陈承瑢一起受了东王杨秀清的杖责。与秦日纲差不多算是过命的交情,秦日纲听说黄玉昆全家被抓,立刻前来找韦昌辉说情。
一见到韦昌辉,秦日纲吓了一跳。仅仅是一天时间,韦昌辉整个人就变了,自从杀了东王杨秀清之后的那股子亢奋不见,意气风发的表情不见了。韦昌辉仿佛老了好几岁,整个人都消沉下来。
“北王,怎么回事?”秦日纲连忙问道。
“石达开要联合众将杀我!”韦昌辉说的有气无力,“若非如此,为何我们现在向众将写的文书,他们一个都没有回信?”
秦日纲原本没有想那么多,自打杀了杨秀清,完全夺取天京城的控制权之后,秦日纲的部属也服从命令回到天京城,韦昌辉带去江西的部队正在向天京城赶。天京城内的部队数量不仅没有下降,反倒是上升了一点。天京城城墙长度就有七十里,待在天京城中仿佛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此时部队充足,秦日纲对于城外的世界倒是没有那么担心。
听韦昌辉这么说,秦日纲也有些担心起来,但是他性格比较单纯,所以秦日纲笑道:“北王,守好天京城,外面的兄弟迟早会明白我等乃是诛逆。”
韦昌辉知道秦日纲没什么才情,能作为好下属,却没办法指望他独当一面。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韦昌辉让秦日纲去见天王,把事情说明白。看天王洪秀全有什么处置。
秦日纲正想走,然后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连忙说道:“北王,黄玉昆为了你家马夫的事情辞了差事,惹得东王大怒,那是和你一起挨了杖责。你抓了石达开的家人,我不说什么,可你把黄玉昆抓了,还要杀他,我觉得你不能这么做!”
韦昌辉见秦日纲这么说,苦笑一声,“既然燕王你这么说,那我就把他放了。不过我只能放了黄玉昆,石达开的家人可不能放!”
“黄玉昆的女儿你也得放了!”秦日纲提出了完整的要求。
“好,我就一起放了!”韦昌辉答道。
处理完了黄玉昆的事情,秦日纲连忙赶去见天王洪秀全。洪秀全一听石达开竟然偷偷逃走,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沉吟片刻,洪秀全问道:“石达开是不是要杀北王?”
“这……”秦日纲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觉得石达开这么跑路明显是不想跟着韦昌辉干,却没想到石达开有没有要杀韦昌辉。天王这么一问,还真的把秦日纲给问住了。
“哼!”洪秀全冷哼一声,“燕王,你现在与佐天候一起带兵去追翼王,无论如何要把他带回来!”
“我等若是离开天京城的话,谁来护卫天王?”秦日纲问道。
“有张应宸带兵护卫,你们不用担心。”洪秀全说道。
“遵旨!”天王下令,秦日纲立刻奉命而去。见到陈承瑢之后,转达了天王旨意。
还没等陈承瑢说话,亲兵就进来禀报,说北王韦昌辉前来。两人连忙去迎接韦昌辉,韦昌辉进门的时候脸色可不怎么好看,进来之后往椅子上一坐,韦昌辉才问道:“天王下了什么旨意?”
“天王命我等追回翼王!”秦日纲连忙答道。
确定了天王洪秀全的态度,韦昌辉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算是恢复了不少精神头。“那就请两位兄弟受受累,出城追上石达开这个王八蛋!我一定会守好天京城。即便是没追上石达开,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北王,你且放心,我等立刻就去追翼王,定然把他请回来。”陈承瑢保证道。
秦日纲与陈承瑢各点了兵马,两人离开天京城而去。初时还算是快马加鞭,可只走出去半天,陈承瑢就让部队速度慢了下来。他把秦日纲请到了自己的船上。
陈承瑢问道:“燕王,你怎么看翼王逃出天京城的事情?”
秦日纲遗憾的说道:“可此时天国兄弟们不知道天京城内的事情,若是翼王肯和我们一条心,趁韦泽走的时机,他出去安抚外面的兄弟,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可翼王他竟然逃出城去,摆明了是一点责任都不想担!我们杀了东王,又杀了这么多余党,外面的兄弟都有些惊惧。翼王到了地方上,他说什么,兄弟们就信什么!我们还是得把翼王追回来啊!”
“呵呵!”陈承瑢干笑两声,却没有立刻回答。对燕王秦日纲的这份单纯,陈承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管秦日纲怎么看石达开,在陈承瑢看来,石达开可是个老谋深算之人。能被杨秀清重用的王爷中,石达开可是极少数没有被明着整的人。
正在此时,船队前哨通报说,江面上有打着太平天国的船队,要不要询问一下。陈承瑢说道:“什么都别问,让他们去吧!”
见到了江上的船队之后,陈承瑢大概能猜得出,那是韦泽撤走的人。韦泽此时已经派兵攻克了宣称,而且大量消息都确定了一件事,韦泽正在把粮草,辎重运往宣城。
现在天京城已经落入洪秀全手中,曾经负责天京城防卫的韦昌辉此时再度执掌了天京城的防卫。韦泽又不傻,之前有太多机会进攻天京城,那时候韦泽全部放弃了。现在他是不会花费如此精力来迷惑天京城的防卫,然后事实突袭。占据宣城的目的无疑是要南下两广。现在接人的目的无非是想在南下之时没有后顾之忧。
而石达开把全家在天京城一扔,自己带人就往部队那边跑。两相比较之下,石达开这种果决看着更让人心惊,更让人厌恶。
陈承瑢决定在此时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强行扣了韦泽的人,引发了韦泽的军事进攻,对于此时的天京城极为不利。而且陈承瑢真的后悔了,认识到了翼王石达开的阴险之后,他觉得在韦泽索要天京城内东王被杀部众亲属的时候,还不如就把人给了韦泽呢。
正如韦泽所说,如果天王只是杀了东王,杀了东王手下的重臣与军官,天京之变还完全在除逆的范围内。外面的兄弟们也能接受天王的观点。韦泽带人一走,更能说明作为东王大将的韦泽心虚,“无颜面对天国兄弟”。
而翼王石达开却不是这样,他原先的目的就是要进天京城“收拾残局”,只是没想到韦昌辉因为根本没有退路,结果他自欺欺人的认为自己做的对,所以别人就该听他的。而石达开却也够狠,当晚就逃出城去。这未来的局面对陈承瑢可是非常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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