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国际机场。
夏冬天为了避开狗仔的穷追猛打,特意选了夜间航班。他如今衣着低调,再也不用借助所谓的路人生图,在机场走秀炒热度了。聂哲云姗姗来迟,段可蕊识趣地回避,方便让这对好哥俩“你侬我侬”。
“真懂事儿。”聂哲云望向远去的段可蕊。
“废话,也不看谁选中的人。”任由各路营销号把他写死写活又写傻,夏冬天始终一副束之高阁的态度。
两人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不约而同地走向无人的休息区。
“这一趟你准备去多久?”聂哲云大喇喇地坐下,刚问出口便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算了当我没问,终于脱离苦海,你想去多久去多久,实在没钱了,就把段可蕊给卖了换路费……哎呀疼,别动手动脚的。”
夏冬天环勒他的脖子,猛捶他的脑瓜顶,“叫你贫、叫你贫,我看你就是欠揍!”
“快松开!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难看死了!”聂哲云试图掰开他的手腕,但是因为坐姿的问题怎么都使不上力气。渐渐地,他感到夏冬天从狠勒转成轻松的环绕,猝不及防地,夏冬天又把脸埋进他的肩头,闷闷地说,“别太想我啊,如果有条件的话,我会给你寄明信片。”
他和段可蕊要去探险,所以通讯问题不好保障。
“你可真能坑人家姑娘,据说亚马逊到处都是鳄鱼。”聂哲云其实很担心夏冬天的安全问题,甚至为了这件事寝食难安,可是夏冬天吃了秤舵铁了心非要去不可,段可蕊也是失心疯,白白净净一大美女也不怕晒掉一层皮。
“人生就一次,我不想等到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没有一件值得回忆的趣闻。”
听听,这话也太凡尔赛了吧,合着您那些辉煌的演艺事业,只不过一份普通的工作呗?
“装叉冠军。”聂哲云拉低他的手腕,与他四目相对,不苟言笑地叮嘱道,“我对你有三个要求……”他举起一根手指,发号施令,“安全、安全,还是安全。”
夏冬天避开他炙热的目光,猛地撇开头,有些不自然地回怼道,“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唠唠叨叨啰啰嗦嗦的!我为什么要和蕊蕊一起去?即便我想作死,也要考虑到蕊蕊的安全啊!我谢谢你了,你希望我死我都死不了,懂吗?”他见段可蕊归来,起身迎接的同时,旁敲侧击道,“你在我心里是最优秀的,强扭的瓜不甜,算了吧。”
“滚吧。”聂哲云对着他的背影扬了下手,旋身离去,潇洒如初。
男人之间的离别总是出奇的冷静,但内心对彼此的祝福满满当当。
该说的都说了,送机任务结束。他挥去不舍的情绪,搭乘电梯抵达地下停车场,静谧的停车场被一阵嘈杂声打破。
聂哲云闻声望去,原来是一辆旅行小巴。他蹙眉刚要开车走人,竟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难以置信地仔细望去,没想到那道声音的主人,真的是差苹。
谁说他俩没缘分?这缘分都绝了好不好!
停车场另一边
旅游队伍浩浩荡荡,导游赵博宇疾走几步当开路先锋,后面司机在搬运一家人的行李箱,差苹主动帮寇妈拉起登机箱。寇爸、宋妈、宋巧巧、寇妈,以及一名医护人员和一位中餐厨师。看这阵仗不亚于一个小型旅行团。
寇正夕会给家人选择夜间航班的理由,与夏冬天的理由大同小异,白天人多眼杂,避开媒体的视线。除此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即将接受手术,家人早点离开他少点牵挂,以免节外生枝。
而这其中更荒谬的是,寇正夕不来送机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儿,可见他的生活重心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像他这种为工作而生的工具人,还愿意为了陪伴差苹挤出时间,所以除了差苹本人,谁都看得出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说差苹,我这一走就是个把个月,你可没太放肆了。”寇妈不知道儿子和差苹已经分手,忍不住提醒差苹不要趁机欺负她的宝贝儿子。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孩子的关系她就没弄清过。
“是是是,您放心,我保证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差苹冷汗直流,她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被宋巧巧坑的。宋巧巧玩去就玩去吧,非要在离开前给她发个视频通话,她当时睡得迷迷瞪瞪也没多想就接了起来。寇妈听到差苹的声音一把夺过手机,质问她这个当女朋友的为什么不送机、不送机!这情商简直低到十八层地狱去了。寇妈都愤怒了,差苹哪敢辩解,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换掉睡衣,百米冲刺跳上旅行车。话说她到现在脑袋还是蒙的。
“我儿子要是无端端又受伤了,我可跟你没完没了。”寇妈始终无法摆脱差苹是暴力分子的阴影,总觉得她会家暴寇正夕。
差苹除了点头就是哈腰,大气不敢喘。
不过寇妈还真是享福,别人家的孩子多有出息,再看看自己,都没带老爸老妈去近郊玩过一趟,真难为情。
想到寇正夕,她的困意逐渐消散,他对亲近的人总是照顾周到,但可惜她没有这份福气成为他的家人。
心里好难过呀。
倏地,寇妈的整张脸撞进差苹的视线,“你发誓!不许欺负我儿子!”
“……额?”差苹战术后仰。
“好了姐,你也太夸张了吧?”宋妈听大姐絮絮叨叨diss差苹一路了,真怕这丫头泪奔。
寇爸见勇敢的小姨子打了头阵,立马壮起胆子附议,“是啊,差不多得了,你儿子都快30了,又不是3岁。”
差苹见宋巧巧也要替自己说两句,她这个背信弃义的怂货立即加入敌方阵营。她举起三根手指,郑重地对寇妈宣誓道,“只要寇正夕需要我,无论他是打骂还是骂我,我保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听到这话寇妈总算心满意足。她笑眯眯地剥开一块糖,不由分说地塞进差苹的嘴里。典型的打一大耳光子给一小甜枣。
原本就是一句宽心话,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差苹竟然一语成谶。
…………
挥挥手,注视一家人走进安检口,差苹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她咕嘟着嘴里的糖块一转身,险些撞到路人的胸膛。她正要道歉,定睛一看,居然是聂哲云。
虽然是午夜时分,聂哲云的装扮依然是品位与时尚兼具,加上他较好的贵族气质,不输于任何一位明星。
差苹并不想闲聊,于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便要开溜。聂哲云怎么可能让她轻易离开,否则他就不用像跟踪狂一样尾随至此了。
她紧闭双唇,表明态度企图离开。他也闭口不言,她走一步,他挡一步,像极了校园门口围追堵截女学生的小恶霸。
“你想干什么呀?”差苹终于忍不住发问。
“遇到熟人不用打招呼?你有没有礼貌?”他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搞得别人也很难一板一眼。
差苹刚想说谁跟你熟,聂哲云率先抢过话头,“我来送夏冬天他们两口子,这都能跟你碰上,估计上辈子就是熟人。”
“副主编?……他们也去旅行了吗?”差苹对段可蕊的近况不甚了解,毕竟恋爱中的女人眼中只有情人。
“嗯,”聂哲云环顾四周,“应该没人送你回去吧?跟我走。”
“不用,我自己叫出租车。”
“你没看新闻吗?”他挑眉。
“什么新闻?”差苹愣住。
“有一个年轻女孩让出租车司机给奸/杀了,凶手还没抓到。”聂哲云早有预料,话说他要是把这些聪明劲用在公司上,估计效益早就翻倍了。
聂哲云注意到她眼中的慌张,继而加大筹码,说,“寇正夕也真够可以的,居然让你一个人回市区,我倒要问问他在想什么。”话音未落,他欲接通寇正夕的手机。见状,差苹火速拦下,一股脑全盘托出,“你不要去打扰他,其实我们已经分手了,他还没有告诉家里人而已。”
要不说聂哲云鬼呢,十个差苹也玩不过他。
分手?好事啊!
他按耐内心的喜悦,故作深沉地点下头,说,“知道了,我先送你回去。”
差苹刚想再次拒绝,聂哲云故作不悦地又说,“不管咱俩以后怎么着,我跟你妈一来二去也算混熟了,我这么做全是为了阿姨,你别自作多情。”
差苹一怔,忆起老妈的话。老妈说,他时常打电话询问自己近况。老妈本来就对他颇有好感,或许聊着聊着聊出感情来也不无可能。
聂哲云见她戳在原地一动不动,又说,“如果你觉得麻烦我不好意思,你可以付我车费。我只想把你安全送到家。”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差苹如果再拒绝也太不知好歹。她默默跟上聂哲云的步伐。夜色悠长,坐上车,抵达市区,俩人一路上零交流。
抵达小区门前,差苹道谢下车,聂哲云依然没有纠缠,只是用车灯帮她照亮道路,贴心得真像一位绅士。
他注视差苹远去的身影,勾起唇角,开始倒数秒数。当他数到“1”的时候,只见差苹折返归来。他暗自打个响指,女人,你的名字叫心软。越是默默奉献,对方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我忘了给你车费。”她打开手机上“面对面”收款功能。
聂哲云走下车,倚在车门旁,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他英俊的五官上,模糊了傲慢,平添了温柔。他莞尔一笑,“如果不是喜欢你,谁敢让我当司机?”
差苹凝望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疑惑发问,“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真实,喜欢你在工作时的认真态度,喜欢你的开朗,喜欢你的善良,还喜欢你为朋友两肋插刀时的蠢样子。”聂哲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顶,“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特可爱,特别招人喜欢。”
差苹瞪大双眼,颇感震惊。这世上不会只有她看自己不顺眼吧?真的假的,她拥有这么多优点?那她一天到晚还总羡慕别人家的叉叉为哪般?
聂哲云再次目送她离开,依然没有挽留。戒骄戒躁,来日方长。
心情大好,他吹着口哨返回驾驶位,这时手机发出振动,来电者田露芽。
“说。”聂哲云的好脾气都给了差苹。
田露芽:“我已经想到让寇正夕身败名裂的方法,什么时候有空见个面?”
聂哲云蹙眉思忖,既然差苹和寇正夕已经分手,那么也没必要再抹黑寇正夕,否则保不齐适得其反,又给两人撮合到一起。
“最近事多,基本没时间。”
“那就在电话里说吧,我先给你发几张照片。”田露芽没有察觉到异样,语调中透着得意。
聂哲云耐着性子点开照片。出现在照片中的男人正是寇正夕,他在午夜时分的十字路口,怀抱一个小男孩,二人看上去举止亲密。
“你就想凭这种照片构陷寇正夕,也太小儿科了。”聂哲云嗤之以鼻。
“别急,还没发完。”
聂哲云又收到一个短视频,视频中男孩管寇正夕叫“爸爸”。紧接着,田露芽又发来一段寇正夕和男孩在公寓阳台上互动的视频。视频中,男孩坐在寇正夕的腿上喝水,而寇正夕帮孩子扶稳水壶。
如果在大街上互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同处一室,就一定是认识的人。他们看上去俨然是一对父子,没有借位,没有模糊,内容清晰可见。
没错,关于男孩夜间走失的种种状况,皆由田露芽一手策划。寇正夕当时便察觉异样,但他或许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次助人为乐的行动,会平地冒出来一个如假包换的“私生子”。
“谁的孩子?”聂哲云故作平静地询问,内心确实感到震惊。这个世界果然比你所能想象到一切还要凶险,人心险恶啊。
“当然是寇正夕的呀!”田露芽笑得像个妖精,“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有点儿东西,但问题是,只要一查这孩子的底细,不就真相大白了?”聂哲云提出尖锐的问题。
与此同时,田露芽身穿一件性感的真丝睡衣,昵看躺在床上的田大姐和男孩。男孩依偎在田大姐的怀中,睡得十分香甜。
“真相就是,孩子随母姓。”
“母姓?”聂哲云没听懂。
“对,他的中文名字叫田子豪,英文名字叫nicholas,今年3岁零6个月。”
“田子豪?nicholas?”如果没记错的话,寇正夕的英文名也叫nicholas。
姓田?
“孩子是你家谁生的?”
“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的生母,死都不会出卖我。”她自信地说。
显然田露芽打算孤注一掷,不让寇正夕身败名裂誓不休。
“我没想到你这么痛恨寇正夕。”
“呵,我辛辛苦苦、忍辱负重搭建起来的资源,让他三两下就给毁了!反正我的演艺生涯已经彻底结束,大不了鱼死网破。”田露芽齿冷,话锋一转,柔声细气地说,“你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吗?你说,只要我能让他身败名裂名誉扫地,你愿意娶我。”
“我说过这种话?那一定是喝多了。”聂哲云矢口否认。
“哈哈,瞧给你吓的,我如果当真才是脑子有问题,不开玩笑了,你说过会支持我的,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吧?”
“你花了多少钱我可以帮你买单,但我不参与。”他果断拒绝。
田露芽错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目的是得到差苹,他们已经分手。何况这种搞法,即便他们没有分手我也不支持。”聂哲云希望寇正夕陷入焦头烂额的窘境,也喜欢看他百口莫辩的惨状,但不代表可以不择手段,这件事已经超出他的底线。
这事玩太大了,足以撼动寇正夕的根基,破坏他的商业帝国。
不等田露芽追问,他已经结束通话。
聂哲云又不禁愣怔,他不是期盼寇正夕完蛋吗?怎么还发愁上了?他摸摸自己的脑门,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田露芽捏着手机,一脸难以置信。这时,田大姐从梦中苏醒,她戴上眼镜,迷迷糊糊地问,“你这么晚不睡觉,又在联系谁?”
“我的事你少管,你也管不了。”田露芽抓起香烟走向阳台,背对着亲姐命令道,“对了,最近别带子豪出门,幼儿园也不要去了,就让他在家玩。”
田大姐喟叹,给孩子盖好薄被。想到妹妹的计划,再也无心睡眠。
……
翌日 上午10点
催稿小能手差苹准时出现在柒染的家门前。
这一次柒染倒是痛快地打开门,但是在拖延症的道路上她又有了新花招,硬说自己头疼得厉害,这不,已经挂号成功,正准备去医院呢。
差苹看向面色红润毫无病态的柒染老师,真心想提醒一句这个装病太草率。
“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我陪柒染老师去医院。”差苹径自钻进柒染的私家车,她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任务完不成怎么交差啊。
柒染倒也没把她踹下车,由此只能证明类似的催稿人员屡见不鲜。
百炼成钢,谁怕谁。
……
半小时后,她们抵达三甲医院的停车场。柒染在下车前给差苹转了200块钱,让她帮忙去买一个水果篮。
“您要探望病人?”
“嗯,来都来了,顺便去看一位长期病号。”柒染下车走向反方向,“一会儿我们在门诊见吧,麻烦你了。”
差苹清脆应声,匆匆向水果店走去。然而走出没多远,她的余光里忽然扫到一辆熟悉的车。她倒退几步,站到一辆奔驰车的正前方,一看车牌号码,没错,就是寇正夕的车。
他来医院做什么?
她想到寇正夕似乎有偏头痛的老毛病,于是在情急之下拨通寇正夕司机老陈的电话。老陈很久才接起电话,并且是压低声音交流。差苹直截了当地问老陈,为什么寇正夕的车会停在医院,是不是生病了。老陈给出的反应十分可疑,他一口咬定寇正夕没有生病,是他偷用老板的车陪家人看病,还不忘再三恳求差苹不要告诉寇正夕。
差苹与老陈虽然接触不多,但是不难看出他是一位老实本分非常忠诚的员工。寇正夕也十分信赖老陈,所以即便老陈公车私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完全没必要紧张成刚才那样。
事有反常,必有妖!
她盯着寇正夕的手机号码,良久,深吸几口气,鼓足勇气拨通。
……对不起,您呼叫的号码不在服务区。
关机?除了在飞机上,他不可能关机。
可是老陈刚才分明说,寇正夕正在开会。
差苹又回想起昨晚送机时,宋妈的一句玩笑。她说,寇正夕越来越像霸道总裁,都没征求一家人的意见就定下行程。
欧洲行,一个月,会不会太久了?
他头疼,头……对,脑外科!
一间间科室问,她就不信找不到蛛丝马迹。
差苹见电梯迟迟不来,冲进楼梯间一路小跑奔到5楼脑外科门诊部。
“护士您好,请问近期有没有一个叫寇正夕的病人来看诊?”差苹气喘吁吁地问。
没想到追查效率高效,护士虽然闭口不答,但是她的表情,证明她记得这个名字。
“喂,没号不能进去!”护士追过来。
“哦,我陪人来看病,我现在联系她。”
差苹面朝护士干笑两声,拨通柒染的手机。手机铃声在附近萦绕,柒染回头扬手,下一个才轮到她。她见差苹两手空空,问,“果篮呢?”
“额,抱歉遇到点事情还没来得及买,等一下我再去买可以吗?”
柒染见她满头大汗、双眼通红,问她出了什么事。差苹心急如焚,索性把她的猜想统统告诉柒染。
“别急,我和看诊大夫有些交情,一会儿我帮你问问。”
差苹怔怔地点头,感谢之情无以言表,她一把搂住柒染,“谢谢,谢谢您。”
“估计没什么大事儿,他可能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柒染扶了扶她的背部。
但愿如此,老天保佑如此,可是凭她对寇正夕的了解,如果不是出了大问题,他不会匆匆忙忙赶走一家人。
她越想越害怕,泪水默默流淌。
寇正夕,你个闷葫芦,你个坏小子,是不是想通知她直接参加葬礼啊!
呸呸呸,她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会,不会有事,你可是第一男主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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