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距离破案已是咫尺之遥,难道我等便要放弃如此良机么?”
陆天行道:“王爷莫急,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个辨认凶手的机会,只是咱们却不能草率行事,更不可打草惊蛇,以免让凶手有所防备。”
朱由检点了点头,三人随后又筹划了很久,骆养性方才领命而去。
在骆养性的授意下,其心腹千户李万里昨日私下里找到了几位千户,言道要联名十四所千户,共同为新任南镇抚使骆大人接风。
这是逢迎上司的良机,提议者又是骆镇抚使的心腹,几位千户拍手赞成还来不及,又怎会有异议?于是,几人奔走相告,余者包括真凶在内自然也不好出言反对。
于是,翌日还未到午时,十四所千户便已纷纷赶到了聚贤楼。骆养性在众人的簇拥下,被众星捧月般的让在上首坐了,若不是他知悉陆天行和夏凝香此时便扮作小厮站在自己身后,恐怕也不免会感到有些飘飘然。
一番寒暄过后,李万里举起酒杯笑道:“为了庆贺镇抚使大人高升,卑职提议,咱们每人都要单独敬大人一杯,并说些吉利喜庆的言语,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骆养性笑道:“就属你鬼心思多。”众人见其笑着默许,更是轰然叫好。
李万里道:“那卑职就抢个先。”顿了顿,举杯道:“祝大人日后步步高升,鹏程万里,平步青云,前程似锦!”说完便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骆养性跟着喝了一杯,众千户立时喝了声彩。
与李万里相熟的千户苏东临笑道:“李大人,你一口气便将吉祥的词都说了个便,这教大家伙可怎么接下去。”
骆养性笑道:“旁人也就罢了,你老苏这么说可就有点挤兑人了,谁不知道你老苏闲暇时最是喜欢读书,不准推辞,下一个便是你!”
苏东临哈哈一笑,举起酒杯道:“那卑职就献丑了。”略一思量,便笑着说道:“卑职祝大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这句诗词出自李白的《上李邑》,意思是大鹏终有一日会和风而起,凭借风力直上九天云外。大鹏又名金翅鸟,是传说中的神物,他把骆养性比作大鹏,可说是极高的评价了。
骆养性听后果然大喜,赞道:“好!苏千户果然博学!”
就这样,十四所千户依次为骆养性敬酒祝词,而当千户张凌飞祝酒时,夏凝香的身子竟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陆天行忙暗暗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
一场欢宴散去后,已是未牌时分。
书房内,朱由检问道:“凝香,你当真能确认,凶手便是千户张凌飞么?”
夏凝香用力地点了点头,咬紧牙关说道:“此人的声音,每日像恶魔一般缠绕着我,奴婢绝不会听错。”
朱由检颔首道:“好,你且先下去歇息吧。”
待夏凝香退下后,陆天行道:“看凝香方才的反应,凶手应该就是这个张凌飞无疑了。”
朱由检叹道:“此时的京城,真是多事之秋。”
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些许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张凌飞的心也在茶烟中渐渐沉淀,茶香仿佛涤静了胸中的烦闷,他顿时感到一片空宁。
一名青衣男子将沸水反复相沏,而后缓缓倒进瓷碗中,置于张凌飞面前。
张凌飞双手接过茶碗,躬身道:“谢大人。”
青衣男子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呈“三龙护鼎”,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青瓷,不破茶魂。青瓷托于掌心,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茶沉入杯底,似笔尖直立,天鹤之飞冲。青衣男子深深地吸了一阵茶香,方才问道:“你急着来此见我,究竟所为何事?”
张凌飞道:“昨日李万里找到卑职,说是要为骆养性接风庆贺,卑职不好推脱,今日我等便在聚贤楼宴请了骆养性。”
青衣男子轻啜了一口茶水,淡淡道:“今日的宴会,都有何人前往?”
张凌飞道:“只有十四所千户和骆养性。”
青衣男子眉头微皱,放下茶碗,道:“又是十四所千户。”
张凌飞忙也放下茶碗,拱手问道:“大人可是说,骆养性此举的用意,与当日的白剑凌一样?”
青衣男子缓缓摇了摇头,叹道:“不好说,为上司升官庆贺,原也在情理之中。”过了片刻,又问道:“宴会之上,可有甚么蹊跷之处?”
张凌飞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答道:“今日乃是一场欢宴,李万里提议我等轮流为骆养性敬酒祝词,卑职自然也说了些场面话,酒过三巡后,大家伙便各自散去了。”
青衣男子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又是李万里提议尔等敬酒祝词?”
张凌飞颔首道:“正是。”
青衣男子的眉头皱得更加深了,他右手食指地轻轻敲击着精瓷茶碗,问道:“你能否确定,雅间之内确是只有骆养性以及十四所千户?”
张凌飞道:“除了我等之外,还有骆养性带来的两个小厮。”
青衣男子问道:“你可曾见过此二人?”
张凌飞思量片刻后,面上不由变了颜色,道:“卑职当时并未仔细留意,此刻回想起来,其中一人模样俊秀,可能……可能是个女子。”
青衣男子沉吟道:“女子……”说着皱起眉头问道:“你可知道,当日夏千寿的女儿被发现时,已是面目全非。”
张凌飞只觉背脊涌起阵阵寒意,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这个小厮便是其女夏凝香?”
青衣男子叹道:“是不是夏凝香,还需要你去确认。”说着抬眼望向了张凌飞,问道:“明白该如何做了么?”
张凌飞忙躬身道:“卑职明白,卑职这就去办!”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青衣男子道:“且慢。”随即上前为张凌飞整了整衣衫,温言道:“若当真如我所推测的那般,信王恐怕已对你起了疑心,今后定要小心行事,我若不主动联络,你不可再来此寻我。”
张凌飞又望了他一眼,方才点头称是,领命而去。
接下来,在十王府斜对面茶楼包了雅间的张凌飞,时刻在观望着王府里的动静。
张凌飞明白,王府防卫森严,要想混入府内除掉夏凝香,困难极大,而杀人灭口后,能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全身而退,更是难如登天,因此,尽管他已是心急如焚,却也只能耐心等待着良机的出现。
两日后,就当张凌飞感到进退两难之时,王府大门开处,一个丰神俊朗的蓝衫公子当先走出,张凌飞认得这是信王面前的红人陆天行,只见唐门高手唐天磊和一个小厮紧随其后。
张凌飞的眼睛立刻亮了,因为那小厮正是当日酒宴上侍奉的女子,所以虽有唐天磊这样的高手随行,但张凌飞微一迟疑后,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锦衣卫的跟踪手段何等高明,更何况是精明干练的千户张凌飞?尽管唐天磊偶尔回首观望,然而张凌飞还是巧妙地利用周遭环境隐藏身形,一路跟了下去。
陆天行等人相偕来到了宣北坊,此时据王恭厂爆炸案已一年有余,大多数倒塌的房屋已重新翻修,损毁的树木也已重新植上了新苗,一年前的大片废墟,此时重又焕发出了生机。
这里已远离闹市,故而张凌飞不敢跟得太近,只见陆天行在一座破落的宅院前停下了脚步,张凌飞举目望去,认出这正是夏凝香已经破败的家。
见陆天行等人相继走入,张凌飞方才跟了过去,在一面坍塌了大半的石墙后躲了起来,听得陆天行问道:“凝香,你能确定吗?”
张凌飞心道:大人所料不错,此女果然便是夏凝香。
夏凝香颔首道:“奴婢可以确定。狗贼那日走后,爹爹便将他所图谋之事写下,想要找机会上报朝廷,哪知随后我们一家便遭遇不测。”顿了顿,又道:“前日宴席之上,奴婢认出了张凌飞那狗贼,现下只要将我爹记录的那封书信找到,便能将其绳之以法。”
张凌飞闻言心中不由一惊,冷汗不住的从手心处渗出。
陆天行道:“如此最好,姑娘可知道令尊将其藏在了何处?”
夏凝香道:“当时奴婢就在爹爹身边,见他将书信藏在了书架上的一本《千字文》之中。”
陆天行喜道:“甚好,咱们现下便去找寻。”
张凌飞只觉纠结至极:此时本该将夏凝香和陆天行一起灭口,可偏偏还有唐天磊在侧,此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贸然出手多半反会受制于人……为难之际,张凌飞的双拳紧握,竟已有些微微颤抖。
又过了半柱香功夫,夏凝香忽然欢欣鼓舞的喊道:“在这里!”说完,便跑上前去,将一张略微泛黄的纸张递给了陆天行。
陆天行接过看后,连连点头道:“令尊的记录如此详尽,此次定能为王恭厂一案中冤死的百姓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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