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大汗皇太极正在营帐内与一等总兵官、三等公扬古利弈棋,门外的守卫匆匆进来禀报道:“启禀大汗,十二爷在笔架山遇伏,身边的侍卫安巴灵武冒死回来求见大汗。”
“铛啷啷”,皇太极正要落下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他和扬古利对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之色。
皇太极沉声道:“传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满身是血的青年人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安巴灵武,参见大汗。”
皇太极注意到,安巴灵武的右肩上还插着半支砍去了箭杆的箭,身子在不住地颤抖着,当下温言道:“起来说话。”
安巴灵武道:“谢大汗。”说完站起身来,忙躬身道:“大汗,十二爷……”
皇太极却摆手道:“本汗知道,十二弟在笔架山遭遇明军埋伏,现在你将他如何中计,敌人如何设伏,你临行前的情形如何,详细地说知与本汗。”
安巴灵武躬身道:“是。”接着便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出来。
皇太极问道:“袁崇焕、满桂皆不在锦州,明军主帅是何人?祖大寿?还是赵率教?”
安巴灵武摇头道:“奴才不知,只见到帅旗下是个陆字。”
皇太极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道:“本汗知道了,你且先下去治伤吧。”
安巴灵武急道:“大汗!前方形势危如累卵,十二爷……”
皇太极面色一沉,冷冷道:“本汗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么?”
安巴灵武一怔,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躬身道:“奴才告退。”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砰”地一声,皇太极用力将拳锤在棋盘上,震得黑白棋子散落了一地。
扬古利忙跪下道:“奴才们有罪,还请大汗息怒。”
皇太极恨恨道:“袁崇焕用兵向来兵贵神速,此次出征沈阳,他却刻意拖延行军速度,本汗虽然有所怀疑,却未能将其与我军出征锦州之事联系起来,没有看清敌人的意图,此乃本汗的疏忽。”说完将扬古利扶起,叹道:“这须怪不得你们。”
扬古利隶属正黄旗,库尔喀部首领郎柱之子,英勇善战,娶努尔哈赤之女为妻后,更是备受器重,在参与征伐辉发、乌喇、哈达、渥集等部的战役中,冲锋陷阵,屡立战功,先后擒获哈达贝勒孟格布禄、蒙古贝勒介赛。
后金攻克沈阳、辽阳时,扬古利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得以加封一等总兵官,进三等公,在皇太极夺取汗位时,他更是出了死力,因此备受皇太极倚重,时常对人宣称“文有范文程,武有扬古利。”
听闻皇太极所言,费扬古躬身道:“汉人有句话,叫做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奴才以为说的很好,大汗勿要忧虑,且由奴才带一支精兵前去,定为大汗将十二爷救回来。”
皇太极摇了摇头,叹道:“不可。”扬古利不由一怔,但却不敢打断大汗的话头,只听皇太极又道:“若本汗所料不错,此时锦州的主帅,便是大明的那个陆天行。”
费扬古奇道:“陆天行?他不是中毒身亡了么?怎么又会出现在锦州?”
皇太极皱眉道:“那自然是假死,看来一切都是出自于他的谋划,若本汗没有猜错,魏忠贤应该已经……”
这时,一个探子气喘吁吁地进来禀报道:“大汗,奴才探听到了确切消息,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已于九日前,被崇祯皇帝处决……”
皇太极怒道:“九日!那你为何今日才回来禀报?为何未用信鸽传信?”
那探子忙跪下道:“大汗明鉴,奴才得到消息前,明廷已派人收去了民间所有鸽子,并禁止任何人出关,小人几次想逃出来,但守备实在太严,前日边关解禁,小人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啊。”
营帐内安静的吓人,皇太极紧攥双拳,恨恨道:“定是陆天行得知了魏忠贤的计划后,故意命人封锁了消息,好诱使我后金佯攻锦州,可恨,可恨!”
扬古利摆了摆手,那探子忙退了下去,扬古利躬身道:“大汗且请息怒,如今咱们该当如何作为?”
皇太极平复了一下情绪,反问道:“十二弟等人已成瓮中之鳖,陆天行却并不急于赶尽杀绝,你可知是为何?”
扬古利恍然道:“陆天行这是在围城打援!袁崇焕和满桂带出的七万人,便是准备伏击咱们的伏兵!”
皇太极叹道:“不错,敌人就是在等咱们去援救,从而重创我后金,本汗怎能上这个当。”说到这,皇太极又长叹了口气,黯然道:“罢了,十二弟,终究是救不得了……”
叛军的重甲骑兵得到朱由崧的号令后,纷纷弃马,三人结成一队,一边拨开飞来的箭矢,一边朝着两侧房屋内的弓箭手杀去。
参将刘思不禁叹服道:“世子爷这釜底抽薪之策当真了得,洪承畴想将咱们困住,聚而歼之,定要借助这些弓箭手,待我等将其尽数诛杀,危机自解,到时咱们便可伺机反攻。”说到这,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这些弓箭手身边不会另有伏兵吧?”
朱由崧笑道:“这些屋内空间的大多狭小,算上弓箭手至多能有六、七个兵士罢了,即便有伏兵,这几个人又怎会是咱们重甲骑兵的对手?待咱们除尽了弓箭手,整军再战,洪承畴手下那些娇生惯养的北直隶大营兵怎能和咱们的精锐相提并论?他这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刘思伸出拇指赞道:“当此危局之下,世子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冷静的分析清楚敌我双方的境况,并迅速做出最佳的应对之策,末将佩服!”
朱由崧笑道:“刘参将过奖了。”面上却不由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得意之情。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不由令朱由崧等人瞠目结舌,目瞪口呆:三人一组的重甲骑兵杀进一间间房屋后,只听得阵阵惨叫声,便再无声息,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袭来……
朱由崧和刘思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何竟会如此?”
原来,洪承畴在各民房、店铺以及酒楼内除了伏下了一万名弓箭手之外,还配备了七千五百名钩镰枪手。
钩镰枪是在枪头锋刃上有一个倒钩的长枪,枪长七尺二寸,其中枪头为八寸。钩镰枪的枪头和普通长枪一样,具有刺杀作用,侧面的倒钩则既可以用来砍杀、割裂敌人。
历史上善用钩镰枪的高手是三国时的张辽,张辽用一杆钩镰枪解白马之围,降昌豨于东海,攻袁尚于邺城,率先锋在白狼山斩杀乌桓单于蹋顿,又讨平辽东柳毅、淮南梅成,立不世之功。
当然,比张辽的钩镰枪更有名的便是水浒传里的金枪将徐宁了。当时双鞭呼延灼用重甲骑兵布下连环马阵,连败梁山各路好汉,最终还是吴用使计请来徐宁,由其传授梁山军队使用钩镰枪,才得以大破呼延灼的连环马,钩镰枪也由此名声大噪。
早在叛军大举来犯前,洪承畴就已探听到,朱由崧的先锋部队不仅有一半是骑兵,而且俱是装备精良的重骑兵,若非因为不便大肆采买火器,因而才未配备三眼火铳,否则以朱由崧这支骑兵的装备之强,甚至不下于名动天下的关宁铁骑。
叛军之所以能够以疾风扫落叶之势横扫邯郸、邢台、衡水等地,首功之臣便是这支精锐骑兵。
洪承畴愁,是真的愁!自己手下的北直隶大营虽然在田尔耕多日的操练下,精神面貌已是焕然一新,但若想拿这支队伍去正面对抗叛军的重甲骑兵,无异于以卵击石。即便是朱由崧当真中计,叛军被困在了狭小的沧州城,重甲骑兵难以发挥出全部的威力,己方也绝没有十足的必胜把握。
唯有一计: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然而这话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是极难。洪承畴自然也看过三国和水浒,更是熟知徐宁钩镰枪大破连环马的故事。但这是在沧州城里,可没有长草芦苇给你做掩护,重甲骑兵更不会傻到让你的钩镰枪来钩人家的马腿。
怎么办?那就只能抛出诱饵,引诱朱由崧自己上钩了。
不幸中了敌人的奸计,面对着四面八方射来的飞矢,作为一个合格的主帅,应当如何应对?自然是第一时间率军撤离,可若是退路被人阻断了呢?那就要利用好手里的资源,审时度势,做出一个最有利于己方的选择了。
朱由崧的选择本没有错,他的手中有重甲骑兵、弓箭手、长枪兵和手持盾牌的步兵,这里面只有重甲骑兵和盾牌步兵具有冒着飞矢突围的能力,但盾牌兵却可以结成阵势为其他兵士挡住来箭,因此让不惧怕箭矢的重甲骑兵去剿杀敌方的弓箭手,其实不失为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朱由崧万万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一步步地堕入了敌人精心布置多时的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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