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英听得风声劲急,连忙回过神来,想要挥剑拨落,但却还是迟了半刻,飞蝗石已重重地击在了他的肩井穴上,王杰英只觉半身麻木,再无半分直觉,长剑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此时晴雪已跃到黄杰胜身旁,伸手将其点倒在地,只片刻功夫,方才还不可一世的点苍三杰便已一败涂地。
唐门二人不禁又惊又喜,穆天森更是伸出大拇指赞道:“晴雪姑娘,恕在下眼拙,先前没有看出你竟有这等功夫。”
临行前唐天磊已悄悄将陆天行的身世告知了两个师弟,范天晶也压低了声音笑道:“姑娘的玄天掌竟已练到如此境界,即便你方才没有故作示弱,想来那莽汉也万万难以抵挡。”
晴雪欠身笑道:“二位先生过奖了。”说完走到陆天行身前,问道:“少爷,您要如何处置这三个人?”
陆天行沉吟道:“待我先去查问一番。”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王杰英便已傲然道:“不必啰嗦,要杀便杀,点苍三杰岂会受你这狗官盘问?”
陆天行叹了口气,招呼晴雪走了过来,悄声道:“你且先去将他点晕。”随即又故意大声道:“晴雪,此人不识抬举,留着也没有甚么必要了。”
晴雪会意,狡黠地一笑,骤然伸手点在了王杰英的风府穴上,他哼也没哼一声便仰天倒了下去。
黄杰胜大惊,以为师兄当真被这女子点了死穴,不禁惊怒交集,急道:“你怎敢如此!王师兄可是掌门师兄的堂弟!你这……你这……”但骂人的话终究还是没敢骂出口来。
陆天行笑道:“这又有何妨,只需将你们杀了再毁尸灭迹,就算你们掌门人再厉害,恐怕到时都不知道该去找谁报仇。”
黄杰胜心中一寒,立时吓得面如土色,半晌不语。
穆天森冷笑道:“此时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挺能说的么?”
陆天行淡淡道:“王杰英已死,不知你是想追随他而去,还是想留得性命。”
黄杰胜毕竟是行走江湖之人,这些年来点苍三杰在云南一带的名头也不算小,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没能拉下颜面说出求生的话来。陆天行叹了口气,道:“晴雪,既然黄大侠决意与师兄共同赴难,你就送他一程吧。”
晴雪应道:“是,少爷。”说着便提起了手掌走到了黄杰胜面前。
望着晴雪高高举起的手掌,黄杰胜再也支撑不住,颤声求告道:“我要活,大……大人饶命。”
陆天行微微一笑,颔首道:“好,我且问你,点苍派也算是名门正派,为何却要派你三人冒昆仑之名在此伏击本官?”
黄杰胜摇头道:“大人误会了,这并非是掌门师兄的命令,而是王师兄的意思。”
范天晶冷笑道:“你可莫要诓骗我等,点苍派久居边陲之地,门下众人极少踏足中原,点苍三杰也算是点苍派中顶尖的人物了,此次悍然伏击朝廷重臣和唐门弟子,你竟想如此轻易推脱不成?”
黄杰胜忙道:“范先生明鉴,当此情形,在下又怎敢再妄言,掌门师兄与北直隶的柳老拳师乃是儿女亲家,上月二十八,正是柳老拳师的七十岁生辰,因此掌门师兄特命我师兄弟三人到北直隶来送贺礼,王师兄怀中有柳老拳师的回帖,各位一看便知在下所言是否属实。”
神拳震四方柳老拳师的功夫算不上顶尖,但为人急公好义,仗义疏财,因此在江湖上的声名极好,北直隶一带的江湖豪侠大多与其交好。
范天晶到王杰英怀中摸了片刻,果然摸出了一封书信,看后递给了陆天行,道:“唐师兄继任掌门时,恰逢柳老拳师身染重疾,因此便遣儿子带了封道贺信和礼物前来,还是在下负责接待的,这封信上的字确是柳老拳师所写。”
陆天行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的都是些柳老拳师感激点苍掌门王杰鹏浓情厚意的客套话,便将书信递还给了范天晶,转头问道:“既然贵派掌门只是命尔等来北直隶祝寿,你那王师兄为何却忽然临时起意,冒充昆仑派弟子伏击我等?”
黄杰胜甚是尴尬地笑了笑,问道:“大人难道当真不知?”
陆天行皱眉道:“知道甚么?”
黄杰胜叹了口气,说道:“众所周知,魏忠贤掌权多年,搜集钱财无数,这笔宝藏在其死后却并未听闻被人取出,这几日江湖上早已盛传着大人出京便是要去取回魏忠贤宝藏的消息,因此王师兄听到传闻后见财起意,想要前来劫持你,大人明鉴,在下和刘师弟曾苦苦相劝,说我等习武之人,要那许多金银财宝又有何用,但王师兄却又哪里肯听,点苍派里,除了掌门师兄外,就数王师兄的地位最为尊崇,我俩不敢违拗其意,只得随着他做了这为虎作伥之事,还望大人恕罪。”
其实黄杰胜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前半段话自是实情,可后半段苦苦相劝云云,就纯属子虚乌有了:听得消息后,王杰英确是有劫持陆天行的意思,但却也顾忌他朝廷大员的身份,怕因此与归顺朝廷的唐门和全真教结下了梁子,但财迷心窍的黄杰成却想出了一个移祸江东的法子,说是只需冒充昆仑弟子,日后若当真有麻烦,也与点苍派无关,面对着巨大财富诱惑的王杰英便终于点了头,至于心思单纯的刘杰成,尽管醉心于武学,对宝藏没有甚么兴趣,但既然两个师兄有了吩咐,他也就只得应下了。
此时黄杰胜误以为王杰英已死,又见刘杰成被点了穴道,昏了过去,于是就放心大胆地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了死鬼师兄的身上,亏得他工于心计,知道刘杰成心思单纯,若要栽赃与他,恐怕难以取信陆天行等人,因此便没有往这个憨直的师弟身上泼脏水。
黄杰成这番话,竟把自己摘得如此干净,见惯了尔虞我诈的陆天行自是没有被他如此轻易地骗过,但却并不点破,而是又皱眉问道:“江湖传言,多半不实,你们竟然为此便胆敢伏击朝廷要员,唐门高手?”
黄杰成忙道:“王师兄被钱财蒙蔽了双眼,他说大人是最后一个见到魏忠贤的人,魏阉临死前,经受不住严刑拷打,便将藏宝之地告诉了您,陆大人明鉴,在下实在不敢得罪王师兄,乃是身不由己啊。”
陆天行叹道:“魏阉临死前,确是曾想用宝藏换取其性命,但我背负着国仇家恨,且陆某虽担不起一诺千金这四字,却也不愿失信于人,因此便没有应允他,藏宝之所,也就这样随着魏阉的死而成了永远的谜团。”
黄杰成连连应道:“是,大人说的极是。”
见其说的颇有些言不由衷,陆天行叹了口气,无奈道:“此时阁下的性命悬于我手,陆某又何须要骗你?此番出京,我确然只是要为了爱妻寻药。”
黄杰成大惊,忙辩白道:“在下深信不疑,绝没有丝毫质疑大人之意。”
陆天行不愿再与他纠缠此事,问道:“颜姑娘的那些药呢,你们可是给丢弃了?”
黄杰成忙摇头道:“不,不,王师兄将那些药瓶偷来后,就交给了在下处置,但我琢磨着颜姑娘仁心仁术,这些药瓶里所装的必定都是些治病救人的良药,不敢随意丢弃,因此便小心地收在了包袱中,包袱就在方才我所在的那棵树最大的树杈上。”
其实黄杰成又怎会像自己所说的这般好心,王杰英让其处置后,他多留了个心眼,暗想花颜药王随身携带的药,必是珍贵至极之物,留着日后自有用处。果然,这才不过第二天,就当真派上了用场。
陆天行转头道:“晴雪,你去将包袱取来。”晴雪应了,过了片刻便将一个灰布包袱取了回来,打开一看,只见包括曼陀烟波在内的药物果然都完好无损的包在了里面。
陆天行将包袱捧到了颜悦曦面前,笑道:“姑娘的这些药物,定是珍稀之物,天幸今日能够完璧归赵。”
颜悦曦配置曼陀烟波等物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当下伸手取回,微笑道:“多谢大人。”
这还是陆天行第一次见她对自己笑得如此灿烂,不由又惊又喜,心情甚是舒畅,忙摆手笑道:“姑娘无需言谢。”
黄杰成苦着脸道:“在下已将所知之事据实已告,大人可以将我放了吧?”
陆天行转过头来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我自认为今日的金蝉脱壳之计,没有甚么明显破绽,为何却还是被你们识破了?”
黄杰成道:“其实也不能说是识破,只是若要去蓟州府求援,唐门任何一人都足以胜任,又何需将两人尽遣而出?当然,我……我王师兄只是存了些疑虑,也不能确定去小青山的就当真不是陆大人,但自会有飞马帮、双刀会那些人前去动手,我们尽管在衙门外盯着,如若当真不再有人出来,我等只需再去寻那些乌合之众,来个渔翁得利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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