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从龙椅上霍然站起身来,急道:“明白回话!”
张士俊这才咬牙说道:“恐怕会有祸国殃民的谋逆反贼出现啊,陛下!”
群臣闻言尽皆失色,崇祯听了这话,更是不禁倒退了两步,若非曹化淳连忙扶住,他险些便要跌坐在龙椅上。
钦天监监正张士俊难道当真有如此之能,不仅能够算出西北方近日会发生大灾,而且会涌现出足以成气候的反贼?
当然不是。他所说的这一切,皆是源于陆天行的授意:在五千两银子和得罪陆太保之间,聪明的张士俊“毅然”选择了前者。
周延儒适时地进谏道:“启禀陛下,既然近来便会有大灾出现,微臣以为,此时出兵辽东,着实还有待商榷。”
见崇祯皇帝沉吟不语,曹化淳便对曹党中人使了个眼色,因为他明白:既然陆党选择不打,那自己就必须反其道而行之,否则将难有出头之日。
阮大铖会意,躬身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天象之说过于玄妙,不可不信却又不可尽信。”
宋权也附和道:“陛下,微臣也以为,阮大人言之有理,军国大事非同儿戏,岂能仅凭钦天监的一席话而定?”
崇祯闻言深以为然,毕竟,又有谁不愿意朝着事情有利的方向思考呢?当下颔首道:“不错。”说完又转头问道:“张士俊,仅北直隶的西北方,便有山西、陕西、甘肃、四川等多地,你可能看出到底是何处将会有大灾临世?”
由于时间紧迫,陆天行只告诉了他上述的那番言语,因此张士俊听了皇帝的发问后,心中大急,沉吟道:“这个……”
“回禀陛下,是陕西。”兵部右侍郎杨嗣昌上前一步,及时地为张士俊解了围。
崇祯“哦”了一声,问道:“杨爱卿为何竟能如此笃定?”
杨嗣昌躬身道:“天启六年七月,陕西庆阳、平凉、巩昌等三府相继出现了旱蝗,好在朝廷处置得当,灾民得到救济,不至流离失所;天启七年六月,陕西延安府与临洮府又陆续爆发了瘟疫,一时间村无犬吠,十室九空,所幸太医院李院使及时调配出了对症之药,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陛下,这些都是大灾出现的前兆,而且微臣上述之情,皆可查证。”
宋权语带双关地说道:“杨侍郎这可当真是有备而来,成竹在胸啊。”
杨嗣昌淡淡道:“宋大人过誉了,为君尽忠,本官不敢懈怠。”
就算没有宋权挑拨,崇祯自也看出杨嗣昌定是在陆天行的授意下,方才有今日殿前之举,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但小皇帝却也担心若是此时出兵攻打后金,接下来陕西当真有大灾临世,甚至会有动摇基业的叛乱发生,如此一来,可就成了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的局面,但又想着自己甫一登基,尚且未能建立任何文治武功,盖州却反被后金夺了去,如果就此苟安,实乃奇耻大辱,崇祯又着实心有不甘,因此一时间颇感为难,双拳时而紧握,时而松开,难以拿定主意。
当此紧要关头,心急如焚的曹化淳抬眼望向了自己刚刚花重金拉拢过来的户部右侍郎张行端。
张行端思量片刻后,出班奏道:“微臣斗胆请教陛下,不知思恩侯前日里寻回的魏忠贤赃款,共有多少银两?”
崇祯心下不悦,暗道:这当口你还问这些作甚,但却还是皱眉道:“共有白银三百二十万两。”
张行端躬身道:“多谢陛下。”但他却并不退回班列,而是闭上了眼睛,沉思起来。
洪承畴道:“启奏陛下,微臣初掌兵部,每日里皆是惶恐不安,生怕有负陛下所托,故而在处置兵部内部事宜之外,还时常与袁督师有着书信往来,以免不知边关之事。”
崇祯暗感不快,心道张行端那老家伙也还罢了,怎么连你也不分轻重缓急地胡乱进言?只是小皇帝器重洪承畴,不愿削了他的面子,因此还是颔首道:“洪爱卿忠君体国,实乃良臣也。”
洪承畴躬身道:“微臣多谢陛下称赞。”顿了顿,又道:“袁督师果然不愧为陛下所看重之人,他在信中曾对微臣说,如若朝局安稳,物阜民丰,便可为朝廷定下五年平辽之方略。”
若在登基伊始,小皇帝听了五年平辽几个字,定会振奋不已,但此时一来有着先前的两次大捷,二来曹党众人又在竭力的吹捧与怂恿,因此小皇帝闻言反倒不禁颇感失望,叹道:“既然袁督师都说即便是在朝廷富足的情形下,尚且都需要五年平辽……”
眼见皇帝便要因为陆党的进言而改变初衷,曹化淳不由感到万分忧急,可曹党众人却无不是无能为力,而他身为宦官,更是不得在朝堂议事,干预朝政,故而也就只有干着急的份。
这时,张行端忽然睁开了双眼,拱手道:“启禀陛下,微臣倒是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之计,不知是否得宜,还请陛下明鉴。”
一心想着要夺回盖州、收复失地的崇祯皇帝,自然还是更乐意倾向于兴兵讨逆的,因此听了张行端的话后,顿时眼前一亮,来了精神,连忙说道:“张爱卿快快请讲。”
张行端躬身道:“若论用兵之道,微臣自是远不如为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袁督师与洪尚书,然微臣在户部任职多年,对于财政之事还是有些愚见的。”说到这里,张行端拱手问道:“下官请教洪尚书,如果朝廷想夺回盖州,至少需要调派多少兵马?”
洪承畴思量片刻,答道:“盖州城防坚固,易守难攻,据细作来报,多尔衮窃取盖州后,后金大汗皇太极欣喜异常,不仅大加封赏了多尔衮,而且还立即增兵盖州,如果消息无误,此时盖州城中怕是有不下于两万的守军,若想将其攻克,至少也要调派六万人马。”
张行端又问道:“不知这六万人马,多久方可拿下盖州?”
洪承畴摇头道:“战场之上,局势千变万化,胜负尚且难以预料,就更遑论多久方可克敌,比如双方能否指挥得当、天气会否出现变数,敌方是否会派兵增援等缘由都会影响战局。”
张行端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洪尚书赐教。”随即又躬身道:“陛下,全陕在户部造册的户数共七十七万两千五百六十,口数五百二十六万两千六百余人,如果当真如钦天监张监正所言,陕西全境出现大灾,只要遏制粮商坐地起价,朝廷准备二百六十三万一千三百两银子,也足够灾民半年的口粮了。”
听到这里,崇祯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不由暗喜,连忙问道:“张爱卿可是说,余下的银两便可用于王师北上,收复盖州?”
张行端颔首道:“回禀陛下,正是如此,微臣方才粗略一算,六万大军征讨盖州,粮草、军饷每月需耗银二十六万两,魏忠贤赃款共三百二十万两,除去赈灾所用的二百六十三万两,也还剩五十七万两,再加上国库中尚余的二十三万两银子,恰好共有八十万两银子,足够讨逆大军三月之需了,若是已近三个月之时,王师却仍未能夺回盖州,陛下颁下圣旨,令统帅班师回朝便是。”
崇祯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的正要开口称赞,杨嗣昌却已抢先说道:“温侍郎此言差矣。”
崇祯只得收起笑容,改口问道:“杨爱卿又有何高见?”
杨嗣昌躬身道:“启禀陛下,大军出征,所消耗的绝不仅仅只有粮草辎重与兵士的军饷,还有盔甲、兵器、箭矢、攻城器械、马匹等等,要知这些虽已然配备妥当,但在两军交战的过程中,却定然会产生大量的损耗,而补齐这些物资仍然需要大量的银两,这还没有算上给阵亡将士的抚恤银两,因此八十万两银子绝然无法支撑讨逆大军三月所用。”
崇祯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颔首道:“杨爱卿不愧是兵部要员,于兵事上果然思虑的更为周全,既然如此,不知八十万两银子够王师支撑多久?”
杨嗣昌思量片刻后,拱手答道:“回禀陛下,盖州失陷的消息传来,洪尚书便连夜召集微臣及兵部的同僚们商讨了收复之事,然我等认为,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寻常作战还可以上兵伐谋,但攻城与守城之间却极难取巧,攻城一方能够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就已极为难得了,因此就算三军用命且天佑大明,王师至少也要丧命两万余人,按阵亡者每人抚恤白银十两计算,这笔支出便需要二十余万两;再依照常例计算,攻城方军械、马匹的消耗往往会超过五成,这笔支出又是不下于十五万两银子;故而即便战事顺遂,我军伤亡人数只有三到四成,八十万两银子也不过只能支撑大军月余之需而已。”
崇祯皱眉道:“仅仅月余?多尔衮诡计多端,想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从他手里夺回盖州,恐怕就算是袁崇焕也难以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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