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与都市听后，竟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会是林堂主！”而一旁的陆天行，则更是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完琦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公子一时间很难接受此事，但……”

然而，完琦的话只说到这里，林胜天便引着十来个人走了进来，笑道:“还是由老夫来替公主说完吧，但事实就是如此。”

陆天行缓缓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地问道:“林伯，你为甚么要害我爹？你何故要做满清的奴才？”

林胜天哂然一笑，冷冷道:“因为你爹想投靠明廷，想要我等和你一样，做朱家的走狗。”

陆天行不由一怔，随即问道:“咱们本就是大明子民，报效家国又有何不妥之处？”

林胜天眼中精光一闪，恨声道:“天底下谁做皇帝，都与我没有半点干系，但我唯独就是不想让姓朱的人再做下去。”

陆天行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你与大明皇家有仇？”

林胜天将双拳攥得咯咯直响，一字字道:“血海深仇。”

陆天行更感不解，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林胜天遥望着远方，叹道:“我父亲在世时，曾先后辅佐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皇帝，先父用考成法整顿吏治；提拔戚继光、李成梁等名将巩固边防，任用凌云翼、段正茂等能臣平定西南叛乱，他老人家所推行的‘一条鞭法’，更是充实了明朝空虚已久的国库与粮仓，可就是这样一位为大明鞠躬尽瘁的忠臣，一位辅佐学生万历达十年之久的恩师，死后却还是难逃被皇帝抄家的命运！”说到这里，林胜天用力揉了揉湿润的眼睛，问道:“陆侯爷，老夫问你一句，我该不该恨朱家？”

陆天行惊讶地问道:“你……你是张阁老的后人？”

林胜天惨笑着点了点头，道:“不错，先父名讳上居下正，当年被万历抄家后，大哥安排最年幼的我逃出了京城，并叮嘱我今后务须改名换姓，要为张家留下最后的香火，果然，没过多久我便听说几个兄长先后死在了发配的路上，想来又是万历那杀才的手笔。”

陆天行叹道:“那也未必尽然，张阁老掌权多年，政敌着实不少，说不定……”

林胜天冷冷道:“若非朱翊钧忘恩负义，冷血无情地抄了我们家，又有谁敢动皇帝恩师的家人？我又何必放着先父所起的名字不用，改名换姓的叫林胜天？”

陆天行道:“张阁老固然功勋卓著，但他晚年执掌大权时，行事未免过于跋扈，加之功高震主，且又与太监冯宝相交过密，因而引起神宗猜忌。不过先帝在世时，便已为他恢复了名誉……”

不待陆天行说完，林胜天便冷笑数声，道:“朱翊钧害得我家破人亡，他的后世子孙用一道圣旨，便想将所有的事情掩盖么！”

陆天行道:“神宗皇帝的过失，并不能成为你背叛我父亲，转而投靠满清的借口。”

林胜天问道:“为何不可？旁人不了解陆冲，难道我也不了解么？以你父亲的为人，他若是决意为了你而投效明廷，那摆在我等面前的便只有两条路:要么与其一同做朱家的走狗，要么就是自寻死路。老夫为了自保而动手，也算不得背叛吧？”

陆天行心中一痛，暗道:那日父亲曾说过，要交给我一个干干净净的无常门，我真是应该尽心劝阻才是……当下皱眉道:“可你曾亲口说过，父亲在少室山上舍己为人，救了你的性命。”

林胜天冷笑着问道:“那日我之所以会去少林寺，还不是为了帮你爹寻你？”

陆天行怒道:“即便如此，你对我爹出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违背民族大义，去做满人的奴才？”

林胜天道:“我投靠大清，一不为财，二不为权，只因大清皇帝对我许诺，只要老夫为其暗中刺杀明朝要员，待到清军入关之日，他便会将朱家的人交给老夫，任我屠戮殆尽。”

陆天行听后摇了摇头，甚是不屑地笑道:“为了报仇，你真是不择手段，连做人最后的底线都没有了。”

林胜天冷笑道:“皇宫守备森严，若不如此，我怎有报仇的指望？底线？万历忘恩负义，欺师灭祖，你怎么不同他讲底线？”

陆天行不再理他，转头望向站在最后，垂首而立的汉子，叹道:“楚大哥，尽管你背叛了我，然而我还是要对你道一声谢。”

那汉子正是楚天雄，他听了陆天行的话，抬起头来问道:“得知你来见公主，我立即便告知了林堂主，少爷为何还要谢我？”

陆天行道:“你明知林伯既然敢出手，就必然已有十足的把握，但楚大哥自进门起，便始终低垂着头，显然是不愿让我这个将死之人难过，因此陆某足感盛情。”

楚天雄黯然道:“天雄也只能为少爷做这点微末小事了。”

陆天行问道:“陆某只是不明白，楚大哥与我相交多年，为何也要叛我？”

不待楚天雄答话，林胜天便冷冷道:“少爷，你不必在此故意拖延时间，叶尘、上官渊已被你自己拿下；白虎堂群龙无首，此时尚未集结；至于秦广等人，现下还留在酆都城卫护你的几位夫人，更何况，即便他们当真赶过来，也只不过是送死而已。所以不会有人来救你，更不会有人能救得了你。”

见王胜正冷冷地望着自己，林胜天笑道:“不错，王先生武功通神，若论单打独斗，此间无人是你的敌手。”说到这里，林胜天指了指身旁的青龙堂香主谷桓，又道:“但老夫和谷香主联手，想来应当能勉强与你打个平手，余下的青龙堂好手，已足够取陆天行性命了。”

完琦面色一板，冷冷道:“林胜天，本公主命令你，不可伤害陆公子。”

林胜天欠身笑道:“当初投靠大清之时，皇上便已亲口允诺，老夫只需听命于皇上一人便可，再者说来，诛杀陆天行，本也是皇上的意思。”说着对完琦拱了拱手，笑道:“还请公主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