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右侍郎钱龙锡抬头说道:“回禀陛下,据哨探来报,袁督师已亲率两万关宁铁骑回援京师,因此只要坚守不出,等待救援便可。”
尽管忠心耿耿的钱侍郎所进之言合情合理,然而由于与袁崇焕交好的缘故,崇祯还是对这第一位敢于进言的臣子,没好气的说道:“对于袁崇焕,钱爱卿倒是信任的紧。”
为官多年的钱龙锡,又怎会听不出皇帝的弦外之音,但当此紧要关头,他也再顾不得旁的,又道:“袁督师英勇善战,对清军更是曾取得数次大捷,因此微臣才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勤王之师上。”
内阁首辅周延儒明白,此时唯有守城待援才是唯一的出路,但他更清楚崇祯的脾气秉性,深恐皇帝在一怒之下会做出错误的决断,因而连忙说道:“启禀陛下,据微臣所知,除袁崇焕的两万关宁铁骑外,王承胤、赵率教以及黑云龙等人的勤王之师,也已陆续朝着京城奔赴而来,因此微臣也认为,此时坚守城池,方为上策。”
崇祯点了点头,道:“先守住京城,再伺机与援军里应外合杀退敌兵,倒也不失为一条良策。”说到这里,崇祯扫了一眼众人,又问道:“诸位爱卿,谁人愿意担任负责京畿之地防务的统帅,为朕守住京城?”
可惜良久过后,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于挑起这副重担,崇祯见了,在心灰意冷之余,不禁想起了已不在朝堂的那个人……
崇祯叹了口气,问道:“周爱卿,你可愿担此重任?”
周延儒心中顿时一沉,躬身说道:“《朱子家训》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微臣久沐天恩,又岂能不在这危难之际为君分忧?”可就在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之时,周首辅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微臣身为文臣,空有杀敌之心,却无退敌之力,此番以身殉国,倒也算是死得其所,报了君恩之万一,但若是累得京城失陷,微臣可就当真是罪不容诛,万死亦难赎罪了!”
尽管周延儒的这番话说得甚是体面,然而崇祯又如何看不出他的怯战之意,于是冷哼了一声,又抬眼望向了自己另一位看重的臣子,问道:“朕平日里便听闻,温爱卿喜读兵书,此番胡虏来犯,正是你大展身手的良机啊。”
皇帝虽然先一步堵住了自己的退路,但心思活络的吏部尚书温体仁,却丝毫没有慌张之情,只是有些惭愧的说道:“回禀陛下,微臣确是喜欢研读一些兵法,可却只是与人纸上谈兵,从未付诸于行动,诚如方才周阁老所言,微臣死不足惜,但却绝不敢让陛下与京城百姓一同涉险啊。”
这时,刑部尚书周道登敏锐的察觉到,崇祯的面色已是愈来愈难看,而且最为糟糕的是,皇帝的目光竟然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果然,崇祯说道:“周爱卿,你……”
可惜皇帝的话只说到这里,便无法再说下去了,只因这位素来以胆小怯懦著称的周大学士,已紧闭双眼,口吐白沫,竟而吓得晕死了过去……
曹化淳大惊,连忙呼喊道:“快!快传御医!”
失望至极的崇祯不由得恼羞成怒,指着众人斥道:“尔等众臣,竟无一人愿意为国杀敌,为朕分忧。”说着一把抽出了本来要授予守城之臣的尚方宝剑,愤愤道:“好,那朕便自己御驾亲征,上阵杀敌!”
见小皇帝当真手持宝剑,大步流星的朝着殿外走去,跪在地上的文武大臣们,慌忙七手八脚的拉住了他的腿脚,苦苦劝道:“请陛下三思!”“臣等有罪!”“陛下乃九五之尊,万金之躯,怎可亲身涉险?”
只是,仍然没有一人敢于说出崇祯最想听到的那句话:“微臣愿往!”
其实,崇祯任用的这批新阁臣中,固然有周延儒、温体仁这样的势力之徒,奸佞之辈,亦有周道登这等唯唯诺诺的庸臣,却也不乏李标、钱龙锡、来宗道等忠臣。
可这三人当真是不通兵法的文臣,明朝自立国以来,由于重文轻武,又有文臣挂帅,武将掌兵的传统,故而李标等人空有一颗报国之心,却苦于丝毫不懂兵事,怎能贸然统兵?至于其余众人,都知道守城成功,自是有功,但若稍有差池,便是罪不容诛,因此无人愿意趟这趟浑水,这才造就了眼下的尴尬局面。
崇祯只觉气苦至极,把剑一横,怒道:“放开朕!”
周延儒、温体仁唯恐皇帝在冲动之下会伤到自己,闻言连忙松开了手。
钱龙锡明白,因为与袁崇焕交厚的缘故,即便自己主动请缨,皇帝也未必会放心将兵权交付,但忠直的他还是跪地道:“陛下,微臣愿……”
可武英殿大学士,礼部尚书李标却急忙拉住了钱龙锡,并说道:“微臣保举一人,定能将京城守得如铁桶一般,令贼兵毫无可乘之机。”
原来,李大学士已看出了钱龙锡的意图,但他更加清楚守城之事重要无比,绝不可意气用事,因此便及时地制止了同僚,尽管自己所举荐之人,非但不会得到任用,反而可能会触怒皇帝,招来无妄之灾。
听了这番话,崇祯犹如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盏明灯,连忙问道:“是何人?”
李标躬身道:“孙阁老虽已告老还乡,但以其忠君体国之心,陛下若是此时征召,相信他必会临危受命,而且孙阁老的故居保定府,距京城也不甚遥远……”
然而没有等李大学士说完,面色阴沉的崇祯便已将其打断,冷冷道:“孙承宗给朕的辞折里,说自己年老体衰,不堪重任,朕给了他恩典,让其归乡养老,如今之事,就不必再麻烦他了。”
来宗道虽也不想触怒皇帝,但大明已到了存亡之际,实是顾不了太多,因此也附议道:“孙阁老腹有良谋,用兵奇诡,就连对满清屡战屡胜的袁督师,都曾师从于他,因此微臣相信,只要陛下此番启用孙阁老,定能解京城之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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