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敬眼睛不大,咪起来的时候有种老谋深算的阴险。
香家小姑娘猜的或许是对的,他的儿子真的被人下了药。嘿嘿,在吉安城里敢算计他杭某人的儿子,这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么?
“杭千虑和英图别人不打,单单见了贤侄便发疯,其中必有缘由。”杭敬安慰道:“贤侄放心,事情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杭敬命人到官府报了案,同时请知远楼内所有参加文会的书生,暂且不要离开。
知远楼的王老板一开始听说有人发酒疯,还没当回事,毕竟酒楼之中客人发酒疯的事常有,后来知道杭公子、英公子被下了药,他可就慌了,见了杭敬赌咒发誓,说知远楼是清白的。
杭敬打哈哈,“老兄这话跟衙门的人说吧。”
王老板抹着脸上的汗,叫苦不迭。
如果杭千虑真的被下了药,而且下药的人和他知远楼有关系,他可就倒霉喽。
吉安县令程鹏,徐勇的父亲徐贵生前后脚赶到,听了下药之说,都不大相信。不过,亲自看到只要靠近徐勇,杭千虑、英图就狂性大发打人,离开徐勇之后,才能恢复正常。他们便不得不相信了。
程鹏的师爷姓甘,是他重金礼聘的能人异士。甘师爷在徐勇身上细细搜了几遍,取下一个绣花香囊,“这香气太奇特了。”
香璎自告奋勇,“拿这个香囊给我表哥试试。”把这香囊拿到英图面前,英图眼睛开始发红;拿远了,英图渐渐平静。
香璎又拿了这个香囊到几个书生面前,他们只觉得香气特别而已。
看来是香囊的问题。
不带香囊的徐勇被推到英图、杭千虑面前,两人反映平淡。
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这香囊哪里来的?”徐父追问。
徐勇哭丧着脸,“这是,这是我叫了人来唱曲儿,卖唱的小娘亲自替我系上的……”
“你呀。”徐父恨铁不成钢。
程鹏下令,命衙役缉拿这卖唱的归案。
香璎听到程鹏和杭敬商量着要把知远楼暂时封了,还要把英图、杭千虑带到县衙,请名医诊治,她紧张了。
对程鹏,对许孺人,她是一点信任也没有。
杭千虑没人敢动手脚,英图就不一定了。
英图只有跟她回香家,她才放心。
香璎仔细观察着杭千虑,“杭老爷,许是药效过去了,我看杭公子眼神清亮亮的,和方才很不相同。”
杭敬大为关切,“眼神清亮了?药效过去了?”扳过杭千虑的脸仔细端详,“儿子,你好点没有?认得爹爹么?”
杭千虑被他爹当玩具一样摆弄来摆弄去,没好气,翻了个大白眼。
杭敬见了这个熟悉的大白眼,心中一喜,“药效真的过去了?甚好甚好。”亲自拿了香囊捧到杭千虑面前,杭千虑抢过来嗅了嗅,“真难闻。”却不再发狂了。
“还是各回各家吧。”杭敬笑道。
他儿子没事了,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查案子是程鹏的事,他儿子不能因为这个住到衙门去。
杭敬既这么说了,程鹏也没有异议。
知远楼被封,茶博士、伙计等被锁到衙门,连王老板都被带走了。
书生们当然也就结束所谓的雅集、文会,一哄而散。
杭敬再三致歉,承诺徐勇的医药费杭家全包,又说要带着全家人登门赔罪,徐贵生心里生气,但不好多说什么,“医药费什么的,徐家倒还拿得起。兄台门路广,若能替勇儿把那卖唱的抓到,小弟感激万分。”杭敬自然满口答应。
“拿我当靶子打。”徐勇诉苦。
徐贵生心疼不已。
徐勇已经找大夫包扎过了,裹了满脑袋的白纱布,看着更加可笑。
“你表哥把我打坏的,你得赔我。”徐勇向香璎讨债。
香璎还没来得及答话,英图和杭千虑挺身挡在她面前,恶狠狠瞪着徐勇。
“打完我,又瞪我。”徐勇委屈得想哭。
徐贵生看不得他儿子这丢人的怂样,强拉着他走了。
“哎,我以后请人试河豚给银子,你说好么?”徐勇边走边回头。
香璎没理他。
香璎很是抱歉,“杭公子,实在对不住,若不是我堂姐摔碎了小白鹭,杭大小姐和你也就不用到陈家讨公道了。你贵人事忙,百忙之中还要一趟两趟的去陈家,可陈家赔不起小白鹭,真怕你白忙一场。”
杭千虑猛的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明天要到陈家讨债!”
杭敬目光森冷。
原来他儿子明天该到陈家收债了,怪不得有了今天这一出。
他的儿子在这吉安城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突然今天出了事,敢情是事出有因啊。
香璎滴下泪来,“表哥,你吓死我了,知道么?你打徐勇打得太狠,我真怕你一失手打死人。如果徐勇真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英图后怕,“那时我自己管不了自己啊。听表妹这么一说,我有死里逃生之感。”
英图是读书人,当然知道刑律森严。徐勇如果死了,他也就完了。
香璎柔声道:“你是英家唯一的孙子,你如果出了事,英家完了,香家也完了。香家如今只剩下祖母、母亲和我三个女子,没有你,没有英家,我们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我以后一定滴酒不沾,以后干脆文会也不参加了。”英图一再保证。
香璎随着英图离开的时候,眼泪汪汪的。
杭敬商海浮沉多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回到杭府后把杭千虑带到书房,思量良久,长叹道:“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杭千虑不满,“读书不好,那你还天天骂我不读书?”
若放在平时,杭敬定要逮着杭千虑痛骂一场,但今天他反倒笑了笑,“你若不爱读书便不读,能平平安安的,也就是福气了。”
“你不让我读,我还非读不可了。”杭千虑犯倔,“我要和英图一样,文质彬彬的。”
“以后不可同英图来往。”杭敬吩咐。
“凭什么?”杭千虑不服。
“若再同英图来往,只怕类似今日之事,还会再发生。”杭敬警告。
杭千虑粗中有细,只怔了怔,便想明白了,又惊又怒,“是陈家陷害我们的,是不是?陈家这些人,除了陈墨池,其余的都是废物,出手的一定是陈墨池。这个陈墨池缺德不缺德啊,发达了便抛弃原配发妻,还暗害英图!还敢牵连到我!他是不是以为攀上了南阳公主,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把咱们杭家踩在脚下了?我看他不是冲着咱们杭家,是冲着宫里的娘娘吧。咱们杭家能示弱么?必须不能!我明天便到陈家收房子,把陈家人赶到大街上!”
杭敬默许了。
陈墨池算计英图,他管不着,可若连杭千虑也牵连上了,也该给陈家几分颜色看看。
杭千虑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起来脾气便异常火爆,一大早便集齐人马,以打家劫舍的气势,去了陈府。
不管陈乐康、曹氏等人如何哭闹不依,杭千虑强横的收了房契,把陈家人赶出门。
陈家哭声震天,鸡飞狗跳,街坊邻居看了一场大戏。
“公主府来人,把陈家人全部接到了行宫。”香璎专程去给香馥报信,“很公平对不对?娘和他做夫妻的时候,要照顾陈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现在南阳公主把他抢走,也要连陈家所有的人一起接收。”
只要陈墨池,不要陈墨池那难缠的老娘、废物的大哥、泼辣愚蠢的侄子侄女侄媳妇,想得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再写一章,到凌晨了。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6章
陈墨池天资当然很好,但若没有香家的扶持、栽培,他根本没有青云直上的机会。
可以说,陈墨池是香家培养出来的。
香馥辛辛苦苦种桃子,桃子成熟了,南阳公主纤纤玉手伸过来,轻轻松松摘走。
南阳公主若是日子过得太舒服,简直没有天理。
香璎必须替天行道,把陈家这帮活宝送到南阳公主身边,给这位公主娘娘找点事情做。
以后的南阳公主府,热闹啰。
香璎把房契交给香馥,“杭千虑替咱家做了事,反倒眉花眼笑的跟我道谢,说香家给了他行侠仗义的机会。这个人是不是很有趣?”
香馥迟疑了下,小心翼翼的询问,“璎儿,你对杭千虑有好感,对不对?”
香璎明白母亲的意思,不由的笑了,“娘想到哪里去了?杭千虑又不可能入赘。”
香璎是香家独苗,要招婿上门的。杭千虑这种身份,怎么可能。
香馥见宝贝女儿毫无羞涩之态,便知道自己确实想多了,微笑道:“横竖你年纪还小,婚事不着急。”
“娘年纪也不大。”香璎甜言蜜语,“论年纪呢,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岁。论相貌呢,你顶多芳龄十七。若要寻觅心上人,正是时候。”
香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怔了好一会儿,方颤声道:“璎儿你,你不反对了?”
香璎惭愧的低下头,“嗯,不反对了。”
曾经的她是多么的自私,多么的不懂事啊,祖母不过提了一句想为母亲另觅良人,她便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几乎没把母亲吓死。
香璎带着愧意偷眼看母亲,不由的呆住了。
淡淡的红晕,满眼的柔光,母亲哪里有一丝一毫弃妇的幽怨?分明是……
香璎心怦怦跳。
前世她随陈墨池去了京城,香馥留在吉安,上门提亲的人很多,但都被香馥拒绝了。
后来她流落到边城,想和母亲通信亦不可得。在她最困顿的时候,在她濒临绝境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传闻。
传闻香馥嫁给了一位声名显赫的将军,成为将军夫人,过着令人艳羡的、养尊处优的日子。
传闻还说,将军是初婚,对二婚的香馥异常宠爱,千依百顺。
传闻甚至说,将军对香馥百般讨好,不惜派出亲卫,四处替香馥寻找失踪的女儿。
这个传闻会是真的么?
如果母亲真能遇到良人,美满度日,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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