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蛋庸医开的药,沈知意喝不下去了。
这月初五,沈知意终于等到了傅吹愁当值,他坐下后,开口便是:“你从医几年了?”
“我五岁就可给人抓方了……”傅吹愁吹嘘道。
沈知意暗想,果然不可靠。
“你感觉如何?头还疼吗?用了我的神药,是不是好多了?”
“……它本来也疼不了几次。”沈知意说道。
“手拿来。”傅吹愁放好脉枕,拈起他的手,先看了手腕处的伤,“愈合的不错。”
“只是……”沈知意说,“手上却没有多大力气了。”
“你当我神医啊?断掉的筋脉接好后灵活如初?”傅吹愁一脸嫌弃道,“虽说伤口也不是很深,筋脉伤的也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严重,但肯定会留下病根,所以我让你平时多活动活动,不要怕疼……”
沈知意愣了会儿,说道:“看来我要感谢那位侍卫了。”
傅吹愁皱着眉搭了他的脉,许久,收回手气道:“你没好好喝我给你开的药?”
“这也能诊出?”沈知意大吃一惊。
“废话,你脉象都告诉我了。”傅吹愁道,“你若是好好服药,定不是这死气沉沉的脉象。你这脉象和上次又有什么区别?”
“我手没那么疼了,头也不痛了。”沈知意摸着自己的手腕,轻轻说道,“就停了。”
傅吹愁怒拍石桌,抓起沈知意的衣领,说道:“看清楚,老子是医士!未来会名留青史的名医,敢不遵医嘱,你是嫌命长吗?!我不管你要不要死,总之老子给你面子给你开方,你就要给老子好好喝!”
沈知意惊诧于这个年轻男人的爆脾气,顿了顿,他说:“你……药,太苦了。”
“苦?”傅吹愁惊疑。
他掐指一回想,自己给他开的药,没有一味是特别苦的。
“这么娇气??”傅吹愁脱口而出,过后,又是一愣。
按理说……不应该。沈知意常年食药,怎会觉得这种药苦到咽不下去呢?难道……
“把你手伸过来,再让我看看。”傅吹愁恢复了平静,掀起衣摆坐了下来。
沈知意把手递了过去。
探完一个,又探另一个。
沈知意:“又怎么了?”
如果他是那个从未生过病喝过药的沈知行,底子应该不差,也不会是久病之人的脉象。
可傅吹愁探了之后,又拿不准了:“脉象也差,身子底子也差……难道不是?”
沈知意:“嗯?”
傅吹愁:“罢了,反正与我无关。我呢,眼里见不得病人,你若有病,找我医治,那便听我的嘱咐,明白否?”
“否。”沈知意笑了笑。
傅吹愁:“谁跟你玩笑!等你疼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你别以为我吓唬你,你底子差极了,尤其是这个脑袋,来阵风就够你喝一壶的……”
沈知意笑了出来。
可能是觉得他说话有意思。
傅吹愁:“……讲不通。”
他提起笔,又写了张方子,说道:“怕苦就吃点蜜饯,药无论如何都给我按时喝。”
“你一般,何时当值?”
“七天轮值,偶尔会与其他医士换值,这个地方女医士来得更多一些,但因为事杂,不是什么好差事,被我捡了漏……”
“我看你除了药开得苦,医术倒是不差,我那天只喝了半碗,就不再头痛……”沈知意在傅吹愁瞪眼的时候,继续慢悠悠问,“听你说的话,我们应该是同龄人,按理说,与你同龄的早已在上院挂牌,你为何还只是这西九宫看疑难杂症的医士?”
傅吹愁:“我路子不一样,我要走的路与萧成时期的开颅名施雪王妃相同,那些上院只会用药草针灸的正统们不懂。”
傅吹愁又给他攒了些药草:“活血化瘀,看在我济世名医的面子上,你可千万要按时服用。”
“可。”沈知意点头。
“还有……我看你这手,其实恢复的也不如我预测的那般好,练习归练习,但要量力而行。”
“……哦,对了。”沈知意说道,“提一桶水不成,半桶水总可以吧?”
“……啊?”傅吹愁真的要愁死自己了,“你什么意思?”
他万万没想到,沈知意是要自己干活的。
沈知意与他解释了之后,傅吹愁整个人犹如坏掉了一般,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煎药也?”
“我自己。”沈知意说,“所以,我才说,不疼了就不必服用了,太繁琐。”
“那你平日吃茶……”
沈知意摇头:“一日二餐,是个叫半荷的宫女负责送。”
“什么??那不是说,你吃的和她们一样?”
“大约是。”
傅吹愁惊异过后,说道:“我以为我听到的都是她们的胡言乱语……没想到是真的,这就惨了,恐怕你以后的日子还要更苦些。”
“怎讲?”沈知意请教他。
“这宫里的人,都没心没神,就像墙头草,大家都听风办事。原本你就是替身,没名没分,但我以为,她对你也就是冷宫安置罢了,却没想到,身边连个帮你做事的人都没有,和粗使宫女一样的吃穿用度……”
说到这里,傅吹愁跑了个神。
他才发现,沈知意身上穿的,明显是粗布旧衣。
“……”
傅吹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不是吧??”
皇上再恨沈知意,也不会让他这副打扮在宫里待着。这里是昭阳宫,就是粗使宫女也不穿粗布衣,而沈知意这身……皇帝脸面不要了?
傅吹愁不能理解。
他满心疑问,最后,化为一句:“我真是不懂,真的不懂……君心太难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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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一早,茶青方领了皇帝的密令,出宫办事。临走前,他交待好代他侍奉皇上的宫侍,又亲自到华清宫找来朱砂,吩咐了几句。
“今日初五,皇上这些天也消了气,今晚可能会宣他入殿,拜托你照看了。”
朱砂道:“奴婢定不会让皇上对沈知意那恶徒心生好感!”
“皇上的意思,是要留他三年。”茶青方道,“但你我知道,夜长梦多,半年内,我就要他死,而且要让皇上对他毫无留恋,最好一方石碑都不赏他!”
朱砂眼中翻腾着恨意,直言:“他多活一天奴婢便多一天不得安宁!”
“皇上因知行的缘故,对他还有期许……”茶青方轻吐一口气,说道,“其实,只要我想,他今日就能死,但这太便宜他了,我要他在皇上面前原形毕露,我要让他死得,全天下人都唾弃,遗臭万年。”
朱砂横眉一礼:“茶大人必能得偿所愿。”
班曦这几日心情舒爽。
前朝诸事皆按她的计划有序进行,万事跑不出她手掌心,且苏尚玉的差事也进展很好,兵部尚书也给她荐了些可用的良才。
前朝一顺,班曦想起沈知意,也没那么烦躁。
写了几个字,活动了动手,班曦道:“叫他来。”
好心情等了半个时辰,还不见人。
班曦叫来宫侍:“遣人去华清宫问问,那恶霸又在耍脾气?”
宫侍应了声,走到门口,又满脸是戏地折返回来,一脸纠结道:“陛下……沈帝君说,衣冠不整,不敢面圣。”
“他不是放肆惯了吗?”班曦挥挥手,“朕今日心情好,准他放肆,要他快些来见朕!”
不久之后,沈知意到了,朱砂紧紧跟着。
“过来。”班曦头也不抬,说道,“写几个字,朕看看。”
沈知意眼前一亮,仔细挽好了袖边。www.)
“写什么?”他看向班曦。
“随你。”班曦放下笔,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扬手泼了茶,扔给旁边的朱砂,“长沁呢?青方不在,他就是这么给朕当差的?叫长沁换新的来。”
朱砂一愣,摸了摸茶杯口,知是茶凉未换,连忙退出去。
沈知意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个班字。
班曦哼了一声,嘴角一撇,笑道:“你倒是胆大。”
沈知意愣住。
他怎么,提起笔,就着魔似的想要写她的名字?
班曦:“这字还是没长进,虚得很。”
沈知意因体弱多病,打小就写不好字,不是虚就是抖。
沈知意拧眉看着自己写的班字,良久,颇是不满地又写了一遍。
班曦抬眼看向沈知意,心想,他要一直这样安安静静的,倒也不错。
只是……他还真的穿着一身洗发白的布衣来见她了。
“手怎么了?”等看向他的手,班曦微微一顿,拽过他的手,翻过来,只见她手腕上有一道弯月似的深红疤痕。
沈知意微微睁大了眼睛,木愣愣看着班曦。
“陛下……不知道吗?”
班曦:“朕问你手怎么伤到了?”
“茶青方……”沈知意开口道,“陛下要人废了我双手。”
班曦惊愕,又狠狠皱起眉,说道:“什么时候的事?”
“入宫前就……”
“陛下。”代替茶青方的宫侍长沁捧着茶送上。
班曦挑了挑眉,表情平静了许多,她半垂着眼,伸手拿来茶,思索着。
俄顷,她点了点头,问道:“可养好了?”
沈知意回答:“能提笔也能用筷子了。”
班曦表情微妙,若有所思道:“嗯,知道了。”
沈知意是什么人?他阴险又狡诈,满腹歪点子,巧舌如簧,最会挑拨离间。稚气未脱时,最喜用那张良善的脸骗人。
班曦喝茶时,抬眼瞧见朱砂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心下有了数。
“长沁。”班曦说,“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
班曦:“带帝君去沐浴。朱砂,你留下,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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