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琳琅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转移话题：“姐，他刚刚那个电话找你什么事儿啊。”

李怀瑜摇摇头：“没什么，就问我什么时候结束，要不要来接。”

“呵，送不知道送的，接倒是想着要接了。”汪琳琅阴阳怪气地说道，“好像我做妹妹的，不会把姐姐送回家一样。”

李怀瑜不置可否：“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家，我总归是不放心的。”

汪琳琅才不再说什么。

又或者说她有一肚子话想说，但看在李怀瑜的面子上没有说出口。

不过这样也好，赵宵主动提出来接，她也省的找理由把赵宵给叫出来了，只要等着他自动送上门就行了。

想到这里，汪琳琅找了个借口抽身去给侯还打了个电话：“土豆土豆，听到请回答！”她躲在楼梯间里，做贼一样小小声地给侯还打电话。

侯还那边非常安静，偶尔还有纸张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翻过了一张书页：“地瓜地瓜，土豆听到了，有事请吩咐。”

汪琳琅：“地瓜这边一切顺利，已跟重要保护对象接头，目标人物自投罗网，将在稍晚出现，届时将会跟你再一次联系。”

侯还：“收到，土豆继续待机等候地瓜下一步指令。”

具有非常不合时宜的搞笑感。

当然这肯定不是两个人先前定下的暗号，只是汪琳琅刚刚跟李怀瑜谈心一番，李怀瑜的事情没打探出来多少，自己反倒是被姐姐说的动了点心思，这才跟侯还开了个小玩笑。

侯还也不觉得奇怪，一听到她的开场白，立刻十分配合的就对起戏来。汪琳琅又想起姐姐刚刚说的“还不就是仗着他喜欢你吗”，不自觉有些别扭起来。

发现对面突然没了声音，只有清浅的呼吸声，侯还觉得不对，停下了手中翻页的动作将注意力都投向了手机：“怎么了？突然不说话了？”

汪琳琅咬了咬嘴唇：“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侯还顺着她的话问道。

“如果你发现你好闺蜜的老公出轨了，你应不应该告诉她。”虽然不是闺蜜，但跟现在的情景还真的是非常符合，不能説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侯还也沉默了，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人情伦理方面，最不能用该或不该来形容，无论是正还是反，说到底都有自己的理由，最后能当做决断的也只有每个人自己的想法罢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呗。”汪琳琅轻轻地给这个话题下了个结论，“原来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做错事情的又不是我，更不是我那个故事里的闺蜜，我凭什么不敢告诉她？而且这种事情，瞒着她才是真的害了她。”

侯还听她说这话，便知道还有下文：“但是？”

“但是现在我真的犹豫了。”汪琳琅有些迷茫，“万一我姐还喜欢他喜欢的不行呢？她现在还怀着孕呢，情绪波动太大，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如果赵宵能瞒她一辈子，我现在非要把难看的真相摊在她面前是不是就算做错了？一个谎话如果能撒一辈子，是不是也算是真话了？那我还有必要非得让她伤心这一回吗？”

侯还彻底合上书页，他说：“这个假设最大的不稳定，就是我们没有办法保证一辈子。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而一辈子这个时间太长了，长到可以有无数意外发生，无数真相揭露，谁都没有办法保证会不会有一天真相被以更残忍的方式，揭露在你姐姐面前，而那个时候，很有可能她是真的抽不了身了。”

“但如果是现在，是由你来，这个伤害的程度就可以把控在我们自己手里，用最小的伤害来解决这件事情。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止损还来得及。”

汪琳琅承认，她被侯还说服了，侯还总是能找到让她坚定信念的说辞。

与其想着李怀瑜运气好可以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还不如想着用最小的代价换她及时抽身，趁着现在的沉没成本还不足以将李怀瑜整个人拉进海底。

她来，总比别人来好。

汪琳琅这么想着。

可人算总是不如天算，有时候很多事情真的是你越不想要什么，就越来什么。

谁也没有料到，汪琳琅约李怀瑜来的这家店，刚巧就在赵宵昨夜过夜的酒店旁边。

甚至可能汪琳琅的车还跟赵宵的车擦肩而过过。

当汪琳琅往包间走去的时候，她路过隔壁包间无意间看见里面坐着一个衣着精致的女性，对面坐着另一个女人，像是闺蜜聚会。

不过她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随意略过一眼就回了自己的包间。

等姐妹俩喝完下午茶，准备换地方的时候，虽然不是很晚，但早已确认好下家餐厅的两人纷纷拿起了手机准备打电话，告诉他们等会儿去哪里接自己。

“怎么叫他来接了？你不是自己开车了吗？”李怀瑜好奇道。

汪琳琅十分理直气壮：“对啊，所以我叫他坐地铁过来，等会儿开我的车回去，这样我就能喝酒啦。”

李怀瑜虚空指了指她：“你啊。”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家店离两边都不远，侯还来的很快，汪琳琅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埋伏在旁边了，可人进门的时候，脸色极其不好，让汪琳琅有了另一个想法，他难道是晕地铁吗？

赵宵也来的不慢，尤其是他发现李怀瑜发的地址就是他早上开车回来的初始地时，他的车速都能赶上f1赛车的时速了。

侯还进门先跟李怀瑜打了个招呼，在李怀瑜“你跟着琳琳一起，叫姐姐就好”的友善中叫了声“瑜姐”。

而后他才悄悄附到汪琳琅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我路过隔壁，看到了上次跟赵宵在一起的人。”

汪琳琅脸色突变，想要起身拦住李怀瑜：“姐，我们要不再坐一会儿？”

李怀瑜不明所以站起身：“怎么了？你腿麻了？”

还没等汪琳琅想到什么借口，侯还进门时没有关紧的门缝中，就溜进了李怀瑜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去医院的吗。”赵宵刻意压低的嗓音因为离得太近，还是被屋内三人收入耳中。

李怀瑜登时僵在原地，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在这样的场景下，揭露她这段不堪婚姻的真相。

而此刻外面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发现屋内的三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举动，依旧隔着一扇薄薄的门，在外面拉拉扯扯。

女人用娇媚的嗓音痛呼：“哎呀，你捏疼我了~”她像是撒娇般说道，“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医院我当然早就去过了。”

赵宵好像顺势放松了一点力度：“怎么说？”

女人笑着说：“母子平安，你就放心吧。”

母子平安这四个字的威力不亚于核弹，不仅炸的李怀瑜疼痛难忍，也炸的汪琳琅心火剧烈。

就连侯还，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合适。

外面的赵宵似乎也是怕被屋里的人听到：“真的假的，去的哪家医院，b超做了吗？医生怎么说的，你还要不要补点什么……”两个人调笑的声音亦是渐渐远去。

侯还上前一步主动拉上了门，屋里的两姐妹之间，此刻氛围凝滞。

汪琳琅不断深呼吸压抑着自己的怒火，李怀瑜在旁边拉着她对她微微摇头，轻声说道：“没事，不是什么大事。”

可汪琳琅忍不住，她气愤地甩开了李怀瑜的手，顾忌着外面的人，压抑着声音怒道：“什么叫不是大事？他们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我今天没有听到你还打算忍到什么时候才告诉家里，还是说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告诉我们就这样熬下去了？”

“凭什么啊？就因为这个孩子？”汪琳琅指着李怀瑜的肚子质问，“不跟他姓赵的在一起你也养的起，分了之后孩子跟你姓李哪里不好吗？你现在委曲求全的样子是要干什么？舅舅舅妈金枝玉叶的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不三不四的畜生磋磨的吗！”她说着气话，眼泪却落了满面，“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憔悴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舅妈他们看到心会有多痛？”

李怀瑜也哭地说不出话：“我……所以……才……不告诉、他们……”

“报喜不报忧这是谁教你的？又不是没有靠山你干什么学别人，人家女生要么是远嫁要么是孤苦无依才不得不自己抗事，你背后有父母有弟弟，有姑姑姑父有哥哥有妹妹，怎么我们两家是要破产了吗？这么多人是养不起一个小孩子了是吗，要你这样委曲求全？”汪琳琅越哭说出口的话就越尖锐。

侯还见情况不对，连忙将李怀瑜扶到一旁坐下，然后一把将汪琳琅扯进怀里：“嘘，冷静点，别再说了琳琳，冷静一点。”

汪琳琅在侯还的怀里不断挣扎：“不是你姐姐你当然不心疼！她现在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要我怎么冷静？”这话说出口是真的伤人。

但侯还知道此刻的汪琳琅毫无理智，她说出口的那些话都不能作数，他也就当没有听见一样，让它随风飘去。

把汪琳琅死死捂在胸口不让她说话，侯还作为现场还算淡定的人接过了问询的接力棒：“瑜姐，我能这样叫你吗？我爸跟汪叔叔是老朋友，跟李伯伯也有交情，今天这事情本来算是家事我不便插手，但是你们两个女生对上他们总归是要吃亏的。更何况眼下这种情况，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看在父辈的份上，我也不可能当做没看见。”

侯还说话时特意放轻了声音，嗓音细腻柔和：“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迟迟不肯把事情告诉家人，是不是还喜欢那个赵宵呢？”

李怀瑜泣不成声，只能使劲摇头表示不是。

“那你这么做，总有一个理由吧，能告诉我是什么吗？”侯还接着问到。

李怀瑜沉默地哭了一会儿，而后才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肚子。

是因为孩子。

侯还跟不知何时转过头来的汪琳琅都明白了。

汪琳琅的眼神一瞬间发狠：“如果早两个月知道，我一定带你去医院，哪怕再伤身体也去，总好过你现在进退不能。”

李怀瑜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哭着摇头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孩子……无辜的……”

汪琳琅心狠，她咬着下唇转过头：“我不认识她，我只认识你。

什么即便未出生的孩子也是条生命这种说法，也许放到平时她还能施舍点善良，但此时此刻，对面的是她的亲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那些什么孩子是无辜的话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谁会对自己被侵犯的亲人说孩子是无辜的，你就留下那个强健犯的孩子吧这种话呢？

反正对汪琳琅来说，那个赵宵已经跟罪犯没有差别了。

李怀瑜还是摇头，她很努力的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侯还也花了很大的功夫去听她说的是什么。

“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就是这么一句话，李怀瑜颠三倒四的说了很多，归根结底就这么一句话，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汪琳琅怒急：“渣男说的狗屁假话为什么你们偏偏就愿意相信？去他吗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有了这个父亲他是能生活更好还是受人尊敬你就非得要留着他？”

李怀瑜说：“不是物质……孩子不是光用物质养大的，他需要情感寄托，他需要父爱。”

汪琳琅气的声音颤抖：“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会给孩子父爱的样子吗！！他就算有父爱给哪个孩子都说不定呢！！”

就连侯还都听不下去了：“瑜姐，人格的健全跟童年经历和家庭环境的确是有着拖不开灯关系，但你也要明白，一个不正常的家庭可能比一个单亲家庭对孩子造成的损伤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