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总算回过神来，他消化了一下刚才听到的消息，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林若宛，是他最爱的女人，是当初把他从黑暗中拉回光明的人，是全天下最温柔大方体贴的妻子。

北清，是他最得力的属下，也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忠心耿耿，是能够为他赴汤蹈火、两肋插刀的汉子。

现在，北清说林若宛虐待他的孩子？

这话的冲击力也太大了。

他实在不敢想象，林若宛用那张温婉美丽的脸，行着不齿之事时，会是什么表情。

她那惯常洗手作羹汤的手，若是用来捂孩子们的口鼻，会是怎么样的力度。

而看到这一切的北清，又该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叶无痕僵着脸，木木道:“北清，说话要负责任。”

北清不卑不亢道:“王爷，北清所说如有半分是假，北清甘愿天打雷劈。”

他看着叶无痕的神色，知道他一时很难接受，叹了口气，道:“属下看到一向以和善示人的宛妃做出这样的举动时，也是不敢相信，只是目之所见，不得不信。”

叶无痕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好一些，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事情换做任何一个人，本王都或许相信，唯独宛妃，她真的不是这样的人……”

她明明笑容那么甜蜜，服侍得那么贴心，考虑事情那么善解人意，整个人就是名门淑女的典型代表，是他最初的爱意的来源。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虐待小孩子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叶无痕还在否定道:“本王绝不相信……或许是北清你看错了，也未可知。”

北清无奈道:“王爷，属下目睹了全程，两个小世子何罪之有，却被宛妃迫害得难以呼吸，因窒息而导致脸色发乌，看着都让人心疼。”

叶无痕铁青着脸色:“罢了，就算真的是宛妃虐待世子，她又为什么这样做呢？分明毫无理由！”

北清暗暗叹气，只要涉及到自己最爱最关切的人时，纵然英明睿智如王爷，也会出现不愿意面对事实、逃避真相的情况。

明明答案就摆在面前，呼之欲出，但他却视而不见，坚持认为林若宛不是那样的人。

北清想了想，回道:“属下认为，宛妃虐待小世子，主要出于泄愤。”

不及叶无痕回应，他就自顾自说道:“第一，出于嫉妒，王爷最近可能冷落了宛妃，她觉得心里不平衡，怨恨世子分去了王爷的注意力，所以才故意虐待他们，平复一下心中的不平。”

叶无痕本想反驳这是无稽之谈，一个心性正常的女子，会连小孩子的醋都吃吗？

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来。

因为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的时候林若宛好像真的旁敲侧击地问过他，问他有没有忽略了小世子。

当时他好像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难道被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

而且她确实很焦虑自己不在身边陪着，别说是北清，他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不过。

所以不得不说，这一条的确成立。

北清又道:“此外，宛妃与王妃一向不对付，虽说王妃风评不佳，但宛妃却每次都没有半点过错，也颇为可疑。”

北清偷眼看了看王爷的神色，见他没有要他住口的意思，于是大胆说道:“属下斗胆猜测，或许以往宛妃有故意诬陷王妃的成分，而且必然对王妃心有不满，故而将火气撒在王妃的孩子身上。”

这一条，也有几分道理，就拿这几日来说，林若曦不过是回了趟王府，算是跟他做了个交易，取了些银子。

结果林若宛就如临大敌，确实有些反应过度了，总是在他跟前隐晦地提起贤王妃地位的变更，她无非是想彻底取代姐姐，这点心思他当然看得出来。

叶无痕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继续。”

北清又道:“其三，宛妃膝下无所出，而王妃却诞下两个皇孙，皇上龙颜大悦，王妃心中定有计较，对双生子的态度总归是有些敌意。”

说完后，北清又单膝跪下，坦率道:“宛妃虐待世子是事实，但以上原因纯属属下个人揣测，还请王爷理性分辨，莫要被属下之言搅乱了心神。”

叶无痕摆摆手，面色略有苍白，疲惫道:“不，你做得很好。”

只是还漏了第四条原因，是北清所不知道的。

那就是林若宛的特殊体质。

这件事情本就是女儿家的闺阁秘事，当然不会到处乱传、四处宣扬，他也是跟林若宛互通款曲之后才知道的。

林若宛深深地为自己的石女体质而自卑，他其实并不介意，但是对她相当心疼。

他觉得只要爱人在身边，能不能圆房、有没有孩子根本不重要。

只要能看到爱人脸上的光辉、眼中的神采，那一切外在的条件都不重要。

但是林若宛并不这样想。

她的话里话外总是流露出一种害怕被抛弃、害怕被欺骗的意味，叶无痕当然听得出来，她就是过于缺乏安全感了。

所以他许诺绝不纳妾，还对真正的王妃敬而远之，但凡两人起了争执，必然无条件站在林若宛那一边，支持她，做她的强大后盾。

很可惜，林若宛总是顾影自怜，有时甚至会带着一点怨妇口吻。

这样的她，纵然深情如叶无痕也有些吃不消。

她对于自己石女体质的自卑，久而久之，很有可能会变成一种不健康的心态，就是对小孩子存在着深深的恶意。

叶无痕不愿意细想，在她面前也是顾忌她的个性，有意规避这个敏感的孩子的话题。

他还是乐观地认为，林若宛这么良善的女子，一定是对人，不论是不是小孩，至少是怀着善意的。

但是，当北清逐一分析她的动机时，叶无痕逐渐意识到，这些都是表象，真正的根源就在于她对于自身条件的自卑。

叶无痕对于她虐待孩子一事，已经信了七八分，但是依然存着一点幻想，希望这是一场误会。

但若是真的发生了，那么林若宛，他是一定要好好地、重新地审视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