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书房的门口，林若曦心中没有什么波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林相对其他事情永远那么冷漠，但是他确实没有做好父亲的职责。

自己的女儿在被人欺凌，他却视而不见，甚至放任。

这种行为，根本不是一个君子所为。

亏他还是百官之首，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连“爱幼”的道理都不懂。

林若曦来，就是为了要寻根究底，还原身一个明白。

凭什么原身已经在尽力地委曲求全，却依然得不到他的认可，甚至得不到他的关怀。

或许是因为继承了原身的身体，林若曦能够感觉到原身的委屈与不解。

既然原身不敢问明白的事，那就由她来吧。

林若曦下定决心，也没有敲门，就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不大，几列书架，一方矮桌，都没有贤王府的气派。

布置得就像是一个最低品阶的小官家的书房。

而那张矮桌上正伏案着一个人，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听了推门声响，他意外的抬起头来，质问道:“谁这么没有规矩……？”

话说到一半，卡在嗓子里，他已经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嫡女，林若曦。

看是她来了，林相神色不耐，又低下头，冷漠道:“既然提前来了，为什么不去会客厅等候，本相还有要事没有处理完。”

语气相当不耐烦，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林若曦分明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了对自己的厌恶。

与原身记忆里，一般无二的厌恶啊。

她跟原身，此刻有相当的共鸣。

为人父母，为什么连看自己的子女一眼，都会觉得是浪费。

林若曦胸中有些气愤，连带着原身长久以来的积愤，站着原地没有动弹。

林相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走的意思，不由起了几分脾气，冷道:“叫你出去，没有听见吗？难道嫁人之后还更加没了规矩。出门的时候，把门带上。同样的话，不要让本相再说第二遍。”

林若曦忍不住了，她非但没有离开，而是上前几步，几乎走到了林相面前。

林相愕然地看着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女儿，这次居然没有听从自己的指令，心里觉得非常奇怪。

但同时也更加厌烦。

林相索性不再看桌上的公文。而是仰起头来，想瞧瞧她究竟要干什么。

看着林相漠然的表情，林若曦本来想替原身质问几句，但是她现在冷静下来，知道对付这种人，硬来是不行的，必须要采取迂回战术。

没有咄咄逼人，林若曦临时做出一副小女儿的情态，撒娇道:“父亲，你我二人已经多日未见，女儿心里思念得很，不愿意在会客厅多加等待，忍不住先来看看父亲。”

林相惊讶地看着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有一天会从林若曦的嘴里说出来，让他觉得非常不适应。

平常他们父女几乎陌路，这种撒娇的语气，若换成林若宛，他还勉强能够接受，但要放在林若曦身上，他真是有点接受不能。

他掩饰着不自然，皱眉道:“你发什么疯？”

林若曦恍若未闻，但依然好声好气道:“父亲，女儿出阁之后，没有一日不在思念着家里，挂心着父亲的身体是否健康。”

林相盯着她，心里大为惊奇。

真是奇了怪了，说出这样的话，一点都不像她的风格。

她往日见了他，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每次都是一副畏惧胆怯的样子。

怎么如今情感表达却这么直接大胆，让他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林相下意识地回道:“是吗？”

难道，林若曦对于娘家的思念真有这么深？

林相在朝堂上，也不是没有听过贤王府的一些闲话。

他知道，林若曦在贤王府好像并不受宠。

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在外面受了委屈，所以想回娘家，寻求安慰罢了。

平时从来没见她撒过娇，如今她一露出这副贴心的模样来，他反而有些心里过意不去。

他这些年来确实对她疏于照顾，他总觉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从来没有给过她娘家的支持。

但是，不管他在心里再怎么排斥她，他们之间，好歹也有血缘关系。

从相府出来的嫡女，在外面受到了欺负，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无动于衷，似乎是有些冷漠了。

难怪她今日表现的如此亲密，想来是寻求相府的势力保护，想让娘家为她撑腰？

以后在王府里说话，她也能挺直腰杆。

想到这儿，林相面无表情道:“为父非常欣慰你能有这份心，只是不要表现的如此粗野。以后不要不敲门就擅自闯入书房，没有礼数。”

林若曦答应道:“是，女儿记住了。原先女儿空有一片孝心，却表现不够，今后定当尽忠尽孝。”

林相耐心已经耗尽，又低下了头，再次下逐客令道:“若无他事，你先出去吧。”

林若曦想，攻略林相，并不急于一时，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若在第一次上来操之过急，败光了好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她乖巧地行了一个礼，道:“那女儿就先告退。”

待林若曦走后，林相又再度抬起头，思考了片刻。

今日，林若曦这番话，倒是激起了他难得的做父亲的意识。

亡妻的阴影让他一直都对这个女儿耿耿于怀，固执地认为若不是妻子生产，就不会丢掉性命。

所以，他才没有给林若曦应有的、父亲的宠爱。

而且，此前自己还一直厌烦她的行事风格，觉得与她的生母差距太大。

他简直不愿意承认，这是他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但是就林若曦刚才的表现来看，倒并不十分令人反感，甚至带着一些可爱。

说话也是有条有理，颇为真诚。

或许，是他以前对自己的女儿带着误解先入为主了。

他应该适时的消除一下内心的偏见，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此时，在贤王府门口有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他穿着月牙白的长衫，在这样的寒冬里显得特别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