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痕听了这话，抬眼一字一句道:“本王不喜欢把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王府的厨师水平都很高，你以后不必再为本王费这些心思了。”

林若宛又要哭了，但想着叶无痕不愿意见到她泪水涟涟的样子，又强忍着，只是声音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情感:“王爷，你不吃便罢了，何必将妾身跟厨子做对比，折辱了妾身？”

叶无痕本来就有意表现自己态度冷淡，但也知道这对于林若宛来说，恐怕一时无法接受。

她可是一直享受着他的宠爱和呵护，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失了自尊。

叶无痕看着她将哭不哭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微妙。

这个自己一向捧在手心、唯恐待她半点不好的女人，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他哪怕故意说些话来让她不痛快，自己却奇异般地并没有多大同情。

按理说，纵然她做了不少糊涂事，但他们毕竟相处两年，怎么着也该有些情愫。

但是叶无痕现在却感觉心中无波无澜。

难道，自己一直以来认定的爱，莫非是一场幻影？

他静静地瞧着她的容貌，想从中找出与当年的小女孩相类的地方，但是由于记忆中的模样实在模糊，实在无法相认。

他突然对她道:“宛儿，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吗？”

林若宛不知所以，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话题，下意识道:“自然记得，臣妾在家中湖边嬉戏，正碰上王爷前来拜访。”

想起了这个奇遇，她面上荡漾着欢喜的神情，冲淡了不少刚才的委屈。

要不是自己聪明，赶紧抓住了这个机会，她也不能顺顺利利地嫁入贤王府，成了宛妃。

但是叶无痕却摇头道:“本王不是说这次，而是我们小时候，在宫里相遇的那次。”

林若宛笑容一僵，心里有些慌乱。

她本就是冒用的别人的经历，压根不知道所谓小时候的事情。

她不是没试图从叶无痕的口中打探一下，也曾旁敲侧击地询问过。

但是叶无痕却往往避重就轻，也没跟她详细地再回忆过此事，据他说是因为童年的记忆比较阴暗，那段时光不愿再提。

而且，林若宛也怕自己问的多了，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所以后来也就一直避而不谈。

此刻，又听他没头没尾地提起这个问题，她自然是非常惊恐。

她勉强笑问道:“王爷突然提起这个来作甚？”

叶无痕却没有笑，而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还记得吗？”

林若宛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自己非要多嘴多舌，直接把粥端走，也免得在这儿遭受盘问。

她只得笑道:“自然记得，只是事情过去好久了，妾记不太清了。”

叶无痕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一起捉野兔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追忆的神情:“那时你吵着嚷着让本王给你猎兔子吃，捉到之后又舍不得吃，本王偷偷把兔子烤了，结果你急得大哭。”

林若宛自然不知道这些回忆，此时，她不由嫉妒起这个存在于叶无痕记忆中的女孩子，让他能够一直念念不忘，始终放在心尖。

而她自己，只不过是冒名顶替的替代品，还要时刻担心着暴露，不得不想方设法地加以掩饰。

她装出一副想起来的样子，也说道:“妾身也想起来了，至今都为那只兔子心疼呢。”

叶无痕也笑了笑，又道:“还记得你让本王教你射箭，你手娇嫩，连弓都拿不稳，还不许本王笑话你。”

林若宛听着，真是如芒刺背，这些记忆通通不属于她，她却必须要配合地表演，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以免招致叶无痕的怀疑。

于是她又应和道:“是呀，臣妾自那时起就不爱射箭了，所以到现在还是箭术不精。”

叶无痕又陆陆续续说了许多他们幼年时玩乐的事情，林若宛一边应和的同时，一边又心下奇怪。

怎么，他突然开始追忆童年了？

叶无痕可不是一个会耽于过去的人，如今不断地回忆，让她非常不自在。

但是她也不敢不听，只得不断附和。

不知过了多久，叶无痕才意犹未尽道:“今日本王不知怎的，平白生了许多感慨，拉着你陪本王叙了叙旧，真是难得感性。”

林若宛见他说得差不多了，赶忙道:“能陪在王爷身边，妾身感到无比幸福和幸运，但妾身以为，或许有时珍惜眼前人，比沉溺于过去更为重要。”

她这话一说，暗示意味极浓，又偷眼看了看叶无痕的表情，看看他有没有不悦的神色。

没想到叶无痕也赞同地点了点头，笑道:“宛儿说得对，本王今日说了不少废话，累了吧？”

林若宛赶紧道:“妾身好久没见王爷，今日一叙，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累呢？”

叶无痕体谅道:“本王知道你一向身子弱，莫要逞强了，快回卧房去休息休息吧。”

林若宛本来也快呆不下了，言多必失，害怕说得越多，就越容易暴露自己并非那女孩的事实。

所以一听这话，她立刻道:“王爷，你也注意休息，那妾身先退下了。”

临走前，她看了看那粥，叶无痕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笑道:“本王会喝的，你且放心。”

林若宛笑着一点头，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嫉妒。

看来叶无痕心中的女孩真是了不起的人物，让他在过了这么多年以后，依然这么深爱。

甚至于只不过陪他回忆了一下过去，他的态度就来了一个大转弯，由冷漠变得温和。

但是林若宛再怎么嫉妒，也依然无济于事。

她永远不能跟故人竞争。

林若宛想着，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而在她走后，叶无痕本来笑着的表情一下子冷下来。

他面容冷峻，垂着眸子，盯着文书的某一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把目光转移到林若宛带来的粥上。

那粥飘着淡淡的香气，但是已经冷掉了。

叶无痕端起这碗粥，面无表情地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