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鸣脸色猛地变了。

他从小父母双亡，是祖母一手把他带大的。

祖母年老，本身过活就不容易，又带着他这个拖油瓶，谋生相当艰难，但始终对高鸣呵护有加。

高鸣对祖母有着深深的感恩之情，年纪轻轻就为了改变处境，咬牙进了宫，希望能改善祖母的生活。

如今，他如愿成了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俸禄自然水涨船高，给祖母在杭州老家置办了房产，还找了女佣照顾着。

老人家岁数大了，过了大半辈子的过日子，是时候颐养天年，享享福了。

但是，金太医突然提起祖母，这是要以此为软肋，威胁他就范吗？

高鸣太监服袖口下掩藏的手已经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死死地盯着金太医，声音颤悠悠的，又尖又利:“你把祖母怎么样了？”

金太医一直紧张地看着他，唯恐自己的威胁不到位。

如今，看高鸣也像是乱了阵脚的样子，心里长舒一口气。

看来，祖母对他来说果然是割舍不下的存在。

金太医心里有底，说话更硬气了几分:“本官对老人家向来非常尊重，从来不会做出

欺凌老弱的事，除非……”

高鸣急急地问道:“除非什么？”

金太医意味深长地瞧着他，慢慢道:“除非有人不配合本官，本官计划实施不了，心情就会变差，心情一不好，就忍不住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舒缓情绪。”

高鸣气急，怒道:“你……！”

他有一肚子的脏话，就恨不得把金太医骂个狗血喷头。

但是他又接着住了嘴，因为知道自己处于下风，根本连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

他忍气吞声道:“金太医果然神通广大，想必已经把咱家的家世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吧？”

金太医微微颔首，笑道:“一清二楚不敢说，略知一二吧。”

高鸣心里大骂他的无耻，没想到他平日里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本质却是一个禽兽。

对老弱妇孺都能拿来盘算，简直卑鄙至极！

事已至此，自己若是不想让祖母身处险境，就不得不配合他了。

高鸣叹了口气，妥协似地问道:“那金太医想要咱家做些什么？”

金太医见他语气有所松动，心里暗喜，赶紧道:“本官想让公公帮忙给皇上的膳食里，添些……”

他压低了声音，剩下的话没有言说，而是比了一个揉搓粉末的手势，双眉微微一挑，颇具暗示意味。

机敏如高鸣，一看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原来，他竟然想让自己给皇上下药！

高鸣骇了一条，下意识就拒绝了:“万万不可！”

开玩笑，若是加害于皇上，他就是有八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更何况，他若是害了皇上，自己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社稷、面对黎民百姓？

他可不想日后被写在史书里，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遗臭千古。

金太医冷笑一声:“公公，你以为你拒绝得了吗？”

高鸣咬牙看着他，恨恨道:“什么意思？”

金太医不紧不慢道:“实话告诉你吧，你祖母的女佣已经被本官的人杀了，若是你不肯答应，下一个死的是，恐怕不言而喻吧。”

高鸣半张着嘴，全身因为畏惧和愤怒颤抖着，恐惧攥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只要一想到祖母面临着险境，很有可能朝不保夕，他就震颤不已。

小时候，是祖母靠着拾荒把自己养大的，乌鸟之情，报答尚且不及，如何能再牵连她，她都近百岁了，凭什么还要再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

金太医看着高鸣，见他神色纠结痛苦，一会儿是犹疑不定的神情，一会儿又好像鼓足勇气，态度一直都在摇摆。

金太医没有再催促，而是双手交叠，手指轻轻扣着手背，好整以暇地等着高鸣做决定。

祖母是金太医的杀手锏，他知道祖母对于高鸣来说有多重要，所以才有了几分胜券。

他现在正在等着猎物上钩，果然又过了一会儿，高鸣好像痛下决心一样缓慢地开口道:“听你的。”

什么家国大义，什么龙体安康，都比不上他祖母重要。

金太医终于放下了心底的一块大石，他就知道，高鸣这人很重感情，异常孝顺，用祖母逼迫他，肯定能够奏效。

有了高鸣这贴身太监作为内应，他们的计划也能够更顺利的实施了。

金太医笑了起来，一把揽过高鸣的肩膀，笑道:“还是公公识时务，有魄力呢。放心，等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的。”

高鸣一下子拨开了他的手臂:“咱家不求有什么奖励，只求能够善待祖母，莫要让她担惊受怕。”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务必确保她平安健康的生活，如果出现任何差池，怪我无情。”

自从林若曦回到王府之后，叶无痕的心情就明显地明媚了起来。

最先发现他的转变的，是北清。

他注意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最近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

北清纳闷了，最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面具女的事情毫无头绪，百花坊的奸细也没找出，摘星阁的隐患也未查明，但王爷却好似若无其事，反而兴致不错。

北清琢磨，恐怕就是因为王妃回来了嘛。

今日春光明媚，叶无痕看着窗外盛放的白玉兰，状似无意地对北清道:“看，这花开得真好，要不你我去踏青如何？”

北清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溜溜了，跟那些酸腐文人一样，干起如此富有风雅的事情。

他摸不着头脑，于是遵从本心，木讷的回道:“王爷，属下不解风情，不适合作为出游的人选。”

叶无痕也不生气，也是笑吟吟的，一点都没有被扫兴。

北清突然福至心灵，立刻进言:“属下建议，王爷不如携王妃同行如何？有美人作伴，想来春游也会更有意思些。”

北清正说到王爷的心坎上了。

这么温柔的时节，正适合跟心仪之人一起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