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皱眉看着眼前的奏折，却总觉得精神不济，难以专注地看着。

折子上的小字慢慢模糊，几乎看不分明。

皇帝向来要强，从不肯承认自己身体不好，更何况御医都会定期检查，从来没说过他身子有什么问题。

真是奇了怪了，近日以来，自己总是无精打采，干什么都难以集中注意力，心神涣散。

这还很不好的现象。

目前穆云朝内忧外患，他必须要打起精神，用强力手段把一切处理好。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闭了闭眼睛，对身旁的人唤道:“高鸣，去给朕倒杯茶来。”

高鸣早就注意到皇上的心不在焉了，早就准备着给他效劳，听了这话，立刻应道:“是，皇上。”

他手脚利索地倒了杯热茶，恭恭敬敬地端到皇帝面前。

皇帝看着茶杯上氤氲的热气，感觉深思一阵恍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昏昏沉沉。

被这茶气一熏，几乎要睡过去了。

他心里暗自警惕，强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疲态来，沉着嗓子，命令高鸣道:“朕休息一会儿，需要小憩一阵，扶朕到床上。”

高鸣依令行事。

看着皇帝阖上了双目，面容严肃地倒在床上，高鸣殷勤的笑容立刻化为乌有。

他冷冷地看着睡着的皇帝，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不宜察觉的笑容。

他俯下身，给皇上整了整衣装，又确认了一下皇上确实已经熟睡了，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皇帝寝宫。

他步履匆匆，直奔裴妃宫中而去。

路上有宫女恭敬地对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步履不停。

宫女们都见怪不怪了，反正高鸣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傲一些，也是应该的。

高鸣一见到裴妃，就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她身边站着的金太医和贤王宛妃。

裴府见他匆匆进来，笑道:“高公公可是有什么进展不成？”

高鸣顿住脚步，连行礼都很草率，就直接道:“药效果然明显！原先皇上只是精神涣散，但是今日，他只是问了问药味儿，就克制不住昏过去了。”

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佩服。

金太医舒了一口气，笑道:“这可是本官精心调制的‘百日散’，算算日子，今日正是第三十日，药力正在慢慢渗入皇上的身体，果然如此。”

林若宛在旁边好奇地问道:“为何命名为‘百日散’？而且，妾身至今都想不通，为何不用我提供的药物，非要用你亲自研制的药物？”

金太医笑道:“你带来的药物本官也研究过，确实精妙，原理跟本官想的一样，都是靠长期服用，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服用者中毒。”

他顿了顿，接着道:“但是，你的药物有所局限，你的更偏向于毒性，很容易被御医看出来，而我研制的药，则更偏向于药性，表面上还有一定的滋补作用，很难被人发现是毒物。”

林若宛点头赞道:“不愧是金太医，办事面面俱到，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全。那这‘百日散’的名头可有什么讲究不成？”

金太医点点头道:“所谓百日，就是说只要服用到一百天，就必然毒发身亡，而‘散’的意思就是筋骨麻痹，死的时候看上去跟活着没什么两样，是无声无息的，几乎不会死况难看。”

他的面上露出了一丝违和的怜悯，一闪而过:“皇上好歹是一国之君，也算是个明主，本官觉得还是让他死得体面些较为妥当。”

他看了一眼林若宛，摇头道:“你拿来的那毒，致死之后就不太雅观，非让人受尽折磨，痛苦而亡不可，本官认为不太合适。”

裴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搞笑，刽子手居然还是副菩萨心肠，都是干的一样的事，装什么圣人呢。”

说完之后，连林若宛都忍不住吃吃笑起来，金太医脸色红了红。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可笑，明明都是要把皇帝置于死地，偏偏心里还忘不了自己从前受过的教育，仁义礼智信，忠君的思想始终鞭笞着他。

就算自己为了心上人，不得不出卖良心，但是他还是愿意为君王保留最后的体面。

金太医叹了口气，垂下头，没再说话。

高鸣咳嗽了一声，声音尖细:“如今咱家也已为你们效劳一个月了，如何，足够证明咱家的忠诚了吧？”

裴妃目光看着他流转，终于笑了笑，点头道:“高公公是本宫的得力助手，自然信任得很。”

高鸣赶紧道:“那祖母无恙吧？”

他当初被金太医威逼利诱都不曾动摇，但是却因为祖母的缘故，不得不背叛了皇上，背叛了朝廷。

如今，他也不知道祖母是否安好。

听了这话，裴妃的脸色微微一滞，但是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并没让高鸣瞧见她的异样。

她轻描淡写道:“她老人家过得可好了，在江南那么养人的地方，每日给她好生伺候着，哪能委屈了去。”

高鸣狐疑地看着她的脸色，他可是知道裴妃不是什么善茬，不知道是否真的会如她所言，好生对待祖母。

祖母是他最重要的人了，他不能相信，若是祖母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会怎么样。

裴妃看出了他的不信任，撇了撇嘴，示意金太医道:“高公公还不信本宫说的话呢，那便由你跟他说吧。”

金太医神色有些复杂，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高公公敏感地发现他表情不对，心一下子悬到嗓子眼，紧张地问道:“祖母怎么了？”

金太医犹豫地看着他，又悄悄看了一眼裴妃，后者美眸正暗含威胁地看着他。

金太医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硬着头皮道:“祖母好得很，每日的餐食都是特供的，生活得开开心心，没什么烦恼。”

高鸣半信半疑，再次确认道:“当真？”

裴妃不耐烦道:“高公公怎么总是疑神疑鬼的？我们还能骗你不成？你只要把交代你的任务做好，你祖母绝对活得不差。”

她转了转眼睛:“不过，你要是办事不利，莫说是祖母，就算你本人，也别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