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药歆阁一事过后,白宇的小日子清净了不少,除却送膳的婢女之外,几乎无人拜访,也正是此良机,白宇得以静坐密室中感悟着灵意变的虚实之道。
说起虚实,白宇是一点不陌生,无论是梵天阵法的幻阵,亦或是攻守千象的玄阵都与虚实息息相关。
“不可拘泥于约定成俗的体系?”
在现世中,精神力本就是鲜为人知的东西,白宇甚至敢大胆臆测,如今的灵变一说极可能只是精神力层次下的冰山一角,九牛一毛,若不是昔日的大能者开辟灵识疆土,怕是大多修士一生难以精进,这或许就是古人的智慧。
“何为虚?虚张声势,故弄玄虚,虚无缥缈,虚始于无也必将终于无;那又何为实?若万物止于虚,那万物便成于实,虚妄之外便是实,实且处且真,虚实相生又相离……”
当白宇沉心琢磨之时,殊不知第七日已至。
药浴洗身是魅族的一大底蕴,可极大促使女子的七大寒穴开启,驱阳孕阴,如此一来便可修炼魅族三宫的灵法,藏寒心法,从而真正踏入修行一途。
魅族三宫地处集阴聚寒的洼地,刚刚步入初境的女修只可在洼地外的悬崖峭壁,荒僻山谷中修炼,唯有修至灵境才可进入三宫。
“轰”“咚”
连续数声巨响,穿云裂石,宛若雷兽暴怒,蛟龙出海,似乎震动了整片魅族大地,不禁吸引了不少女修的注意,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噗通”
极目远眺的初境女修纷纷跪地,气血攻心,口吐白沫,无一幸免。
此声不仅回荡在魅族宫殿外的荒山野岭,更是一举攻陷洼地的三宫,凡地境之下的修士大多心生退却意,五脏六腑如翻山倒海一般。
久而久之,终是惊动了一位地境强者,她以蜻蜓点水的身法乘风直上,立在一块赤岩的边缘。
“那是……”
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上百个上身赤裸的男人一齐拉着一辆古怪的战车,墨绿青铜冶炼而成,两侧黑铁六翼,四头金色凶兽的纹路栩栩如生。
其上站立着一个身披貂皮,面戴狰狞面具的大汉,战锤朝着六面鼓猛地一敲,空间震荡出源源不断的波纹,如雷震耳。
“齐梁唐门的六蛮翼战鼓,威震四海,鼓喧八方!”
“呜呼”
号角声起!
“唰唰唰”
眨眼之间,从三宫的密室中蹿出来六个倩影,看似是其貌不扬的凡俗女子,但其骤然爆发的庞大威压隐隐与一里之外的战鼓声相抗衡。
一个红衣女人冷哼道:“好大的仗势,连镇寨之宝都祭出了!”
一旁又闪出个黄衣女子,燕语莺声,悠扬婉转,“不知齐梁的诸位好汉不远千里来我魅族,所谓何事?”
足足十息后,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出现了,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
“汨罗门的千皓?为何你身后站的是齐梁,难不成殷墟二霸意欲将我魅族灭口?”
“啧啧”
千皓拱拱手,一脸的云淡风轻,“说起仗势,在下天生体弱,向齐梁借些虾兵蟹将来撑撑场面罢了,倒是阴三宫的六位御司竟会全数出动,这颗不多见。”
不等六女出口,又继续说着:“在下来此不是厮杀,仅仅是为了那七日之约。”
“七日之约?”
千皓恭敬道:“六位御司长年静修,不明所以也情有可原,不过时间紧迫,在下今天来此,为的就是那开启第三秘藏的灵匙,由真人推演,它就在魅族三宫!”
“哗”的一声,六位御司纷纷陷入苦思,虽说他们不涉世事已久,但轰动阴域的秘藏还是有所耳闻的。
“灵匙在三宫?为何从未听法司说过?”
“因那玄灵体,三大法司皆在闭关,这可如何是好?”
千皓的双目无时无刻不在打转,他不会放过一丝击垮敌人的机会,“在下熟知第三秘藏的珍贵之处,六位御司不愿轻易松口也是人之常情,可在下七日前早已发过大誓,一旦寻得灵匙必当昭示天下,如此一来,在下的脸色受损倒无所谓,只是贵为殷墟四霸的魅族怕也逃不过天下修士的指责。”
趁你不知要你命,千皓的小小一计实属令人头疼,此时的境地无疑是前有狼,后有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整个一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忽的,又冒出一个女子,低回轻柔的嗓音,娓娓动听,“灵匙我知道在哪。”
千皓猛地一回首,转而淡淡一笑,“啧,我当是谁呢?冬阴宫的苏子媚,你我二人汨罗河一别,许久未见了吧。”
苏子媚身着水芙色罗裙,出尘不染,风华正茂,言语含着一股淡淡的怒气,“这位汨罗门的子弟,你可以离去了,秘藏出土之日本宫会亲临,带着你想要的东西。”
“哈哈。”
一向不露声色的千皓忽的大笑一番,“若我先前有所得罪,还请少宫主见谅,不过在此容忍我冒犯地问一句,苏宫主你有何资格说出这一席话?”
霎时,周遭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仿佛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如果她没有,那我总有了吧。”
此言一出,不止是千皓和苏子媚,成百上千双眼睛齐齐转向某一处。
“阴三宫有男人?!”
“白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目及白宇的一刹那,千皓的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冷冷笑了两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若要英雄救美那也得瞅瞅你有无这个本事。”
白宇故作迷惘,“千皓兄你是何意思?”
千皓悬空在齐梁大军之上,自命不凡的模样,“你不怕我杀了你?”
“既然是千面郎君,一代君子,我想定不会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白宇以笃定的口气说着。
千皓嗤笑了几息,又陡然威胁道:“若秘藏出土之日我不见灵匙,你绝对走不出这殷墟,弄玉堂的白宇!”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子媚和白宇的相继出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终于逃过一灾,本该欢呼雀跃,但却异常凝重。
苏子媚凝视着白宇,一言不发,倒是白宇松了口气,“不会有事的。”
众人不曾多说,唯独苏子媚留下与六位御司解释了一通,白宇的立场也尴尬,便灰溜溜地躲进一处洞穴,着力于虚实一变的突破。
当白宇再度醒来时,天色已暗,周遭漆黑地一塌糊涂,朝着厢房走了几步,又察觉到异样,繁星,月牙,石子路全都不见踪影,冷不丁飘来一阵瑟瑟凉风。
“我才走了几步路,这就到厢房了?”
两手两脚胡乱摸索起来,“这也不像厢房啊,空无一物的。”
“咻”
幽微的烛光亮起,其焕发的光芒是极其罕见的罗兰紫,且隐隐约约有人影在晃动,踏着无声的步子逐渐靠近。
“嘶,大半夜的,这阴僻地闹鬼不成?”
白宇咽了下唾沫,冷颤过后又是一阵哆嗦。
“不必惊慌,老妪还未至鬼的地步。”
人吓人,吓死人,此言一点不假,突如其来的女子柔声,白宇吓得一蹦三尺高,“嘭”的一声巨响,脑袋瓜怕是磕碰到岩石之属,扎心窝子一般的痛楚。
“老妪?”
白宇这才察觉幽光照拂下杵着一个女子,身着平平无奇的素衣,头戴晶莹辉耀的步摇冠,钿璎累累,玉佩珊珊,清雅高华,容色洁白无瑕,紫带轻灵之气,宛若一个生在凡俗,洗衣做饭的浣纱女。
这不活脱脱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何来老妪一说?
那女子不苟言笑,说着:“前几日药歆阁一事以及方才的一阵风波可都是因你而起?”
细思甚恐,白宇都不曾见过此人,她如何得知?
女子舒了口气,缓言道:“老妪我本立下死关,意欲一举冲破至高境,谁知那天宫赐福,正好落在我魅族之上,先是昔日的玄灵体再现,又是老妪我遭遇老故人的徒孙,真可谓是双喜临门呐。”
望着欣喜无常的女前辈,白宇也不失礼节地笑了笑。
“实不相瞒,老妪我一看便看出你是道雪观的子弟,而你们道观的夏筱雨夏护法更是老妪我的挚友,你我又在此相遇,缘之一字果真妙不可言。”
“道雪观……夏筱雨?南宫雪的师尊!”
白宇大抵上猜到了一二,这与吟雪以及道雪灵法脱不了干系,甚至冥冥之中和那虚无缥缈的宿命相挂钩,这就是命?
女子望见白宇沉默寡言,自顾自又说起来,“你不必多虑,老妪不会加害于你,反倒有一事想求你。”
白宇缓了缓,道:“前辈请说。”
女子木讷了几息,“玄灵体出世虽为我族大运,但在她尚未大成之前,定有不少人觊觎着,我希望在将来她遇难之时,你能助她一臂之力,哪怕你也身处困境。”
将来?慎言为上,白宇略显纠结。
女子淡淡点头,随手一划,一缕流光落入白宇的眸子,“修行一途,你我终究是过路之人,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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