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白宇惊起,胸口上下起伏,心头波涛如怒,眼神四处飘忽,方才的血渊,尸海,以及灵王的身影全然不见,一丝痕迹都没有。
莫非那一切都只是触景生情,从而浮现的幻象?
白宇依旧不敢笃定,畏手畏脚,直至目及大殿中央数处烧焦的黑污,那灼烧的残渣绝不会假。
“庞兄,刚刚这大殿可有异象发生?”
庞大荣挠了挠头发,有些犹豫不决,“说来惭愧,我也发了会呆,不过隐约间好像听到了雷鸣。”
雷鸣?
果不其然,那出自灵王口吻的一切都是真,此刻,白宇的心头难免泛苦,嘴角抽搐,又是一抹冷笑。
现世的骨感不禁令人心生酸楚,白宇深知自己的境地,深有自知之明,早已借着嚼烂的大话搪塞了心底的无力,可每每当他回首那震撼心神的一言,感慨万千,心之所向再度扑朔迷离。
帝者难长青,灵尊终归土……倘若这便是修炼至巅的真相,那过去无数先辈的心血将付之一炬,如今的不少修士也必然不知所措,心如死灰。
古往今来上千载,成仙一直是凡人梦寐以求的大机缘,修士逆天而行,杀生无数,图的不就是一个长生不老,一个执掌乾坤,一个安康盛世?
若将古之大能,帝者,灵尊寻仙无果的真相昭示天下,那得是何等惨象?
怕是那些屹立大陆顶端的都得气急攻心,倒吐三升血,位高权贵者甚至走火入魔,踏入歧途。
当然,这只是白宇一时的突发奇想,且不说帝者,灵尊寻仙的真相是否属实,可有后说,现世也绝不会有人蠢到这个地步,听信一个毛头小子的危言。
简言之,白宇在杞人忧天,但他为何会浮现如此疑惑?这才是他一直费解的,心湖沉静下来,当他再度斟酌一二,兀的,他仿佛身处冰窟,心中晃过一丝阴冷,僵硬的面容竟流露出不屑?
未等白宇沉思片刻,庞大荣的粗眉一抖,砸吧了声嘴,说着:“白少侠,你耳边有无传来器物碰撞的怪声?”
“器物?”
经庞大荣的一番提醒,白宇才察觉到大殿的不同寻常,方才的大殿全然是圣洁辉煌,高不可攀的层次,雷鸣浩荡过后,非但未祛除阴寒污垢,反而戾气大涨,隐隐有异物在滋生。
“此地不宜久留。”
白宇仰望着头顶的四层阶梯,说高不高,一跃之遥,但举足踏下,忧思满腹,步履蹒跚。
一旁的大高个庞大荣却蹦蹦跳跳,已然踏及半途,惬意舒畅,还不忘回头叫唤,“白少侠,时间金贵啊。”
白宇咽了口唾沫,抚了抚胸口,人没多大,疑心病倒是颇重,多思量,自难受,几十块台阶罢了,比起登天这有何难?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二人又来至一扇门前,与墟门的阴森可怖天差地别,它古朴无华,形同林中小屋的破烂柴扉,怀揣着求知的欲望,二人一同推开。
“嘎吱”
微醺的乳色光芒散开,莫名的灼眼,白宇忍不禁揉了揉,当他再度睁开,青海长云暗雪山,门内的景象赫然是烽火四起,狼烟滚滚的沙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太过惊骇,白宇的心头翻山倒海,一门之隔,判若云泥。
这……便是万灵之尊——灵王的手段?何止逆天,简直破天荒!
庞大荣彻底吓坏了,面目呆滞,转不过弯来。
“白少侠,这……”
白宇摇摇头,露出苦笑,古之大能的神通,岂是他等可以领会?
“噗蹭”
二人交谈之际,一柄折断的画戟倒插在脚边的沙地,“咻咻”,时不时有胡乱飞来五角银镖。
白宇跃至一块岩土之上,瞭望着无穷无尽的荒漠,死的死,伤的伤,遍地皆是五花八门的器物,各大门阀的象征物,由此可见此战僵持已久。
瞬息即生死的战场可容不得半点纰漏,凭空出现的白宇二人不禁引起了周遭的敌意。
一个眼罩男叫嚣道:“喂,那边的二个,你们是归属哪一门阀?”
在此是非之地,尚未弄清原委,肆意招惹事端往往是致命的,白宇二人只可毕恭毕敬。
“太平门庞大荣”
“弄玉堂白宇”
“嗤”
眼罩男思索了几息,冷哼道:“一个不入流的小宗门,另一个么……估计也是个蹩脚门派。”
眉头扭成倒八字状,恶语相向,“滚滚滚,别在这碍老子眼,不然到时宰了你们!”
庞大荣连忙点头哈腰,半退半缩,此时又传开一冷冽男声。
“阿浪,该走了。”
眼罩男粗犷地挥了挥手,“德哥,俺这就来。”
临走时还不忘瞪白宇二人两眼,与大街小巷里的地痞子无异。
望着兴冲冲的阿浪,德哥警惕道:“与你交谈的二人有些眼生,是什么来头?”
阿浪搓了搓手,道:“哎,用不着德哥您费心,俺早打听好了,就两个小瘪三,一个是东沽的太平门,还有个是什么弄玉堂,俺听都没听过。”
话音未落,德哥的脸色骤变,一眉头的黑线,“你说弄玉堂?”
阿浪撇撇嘴,“对啊,德哥你见识广,此门阀厉害不?”
德哥喘了几息,语气凝重道:“灵王宫出土之前,埋骨之地曾爆发过一场厮杀,不,应说是单方面的碾压,七大名阀有其三惨遭某人毒手,无一生还。”
“咕咚”
阿浪抖了抖腿,不敢做声。
“据寒汕门的李真人所言,那狠人来自一无名之门,弄玉堂,杀戮的手段极其残忍,果决,几乎是一击毙命。”
德哥的嗓音逐渐低沉,生怕隔墙有耳,“我七名阀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此次灵王宫之行却要号令集结,一是为了抵御秘藏内的凶险,其二便是协力镇杀那狠人!”
“嘶”
阿浪的脊背凉得发冷,“那……那人名谓可知晓?”
“白宇。”
“哗”
阿浪不过是聚灵境的小喽啰,得知自己无意间竟冒犯了一尊狠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瞅见他那副胆怯样,德哥已然知晓真相,沉住了气,“待我传音名阀的客卿,只要那狠人一死,我睦元门便是头功,到时定能名扬殷墟,位列七大名阀之首,甚至比肩四大霸主!”
……
此时的白宇二人悠哉得很,巧妙地避过战火牵连的地域,闲庭散步,绕道而行,约莫晃荡了个把时辰,沙地虽广阔无垠,但几乎并未大凶之处,暂且一看,大多是中小门阀的争斗。
兀的,庞大荣闲谈道:“白少侠,你们埋骨大地的修士都如此好斗?”
“好斗?”
白宇哑然,这倒是个新鲜事,“庞兄是何意?”
庞大荣摸了摸肚子,纠结道:“我也不晓得怎么讲,反正这的人都板着脸,一言不合就动刀动枪,怪吓人的,不像我们东沽那,大家伙都打成一片,合理和气,诶……”
仅从庞大荣的只言片语,白宇便能轻易勾勒出那副,美轮美奂,田园牧歌般的日子,无宗门内斗,家族纷争,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在他踏入这片大陆之前,早在古海的那些时日里,就常听闻师傅破阵子所言,外界的美好与恬适,不禁令人神往,可当他入了三界,才深知现世的美好并未人人皆享有,至少他现在还不配。
“叮咚”
不经意间,白宇的思绪再度飘远,他身处一汪寒潭旁,紧握的手心冰凉,汗毛直立,脊背森然,心脏跳动的“怦怦”声微弱至消失……
“噗蹭”
从天而降的灵压堪比齐天海啸,动若万里雷云,彻底将白宇的念想碎裂成齑粉,把他拉拽回现实。
庞大荣的大高个顿显无力,这股碾碎肺腑的压迫感让他难以喘息,黝黑的皮肤霎时红润起来,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呜呼一声之后,不省人事。
“咻咻咻”
白宇回过神来,来者不善,深知不妙,打量起眼前的四人,大同小异的浅色道服,长须,短眉,瘸腿,瞎眼,唯独修为强到令人发指,四人皆处地境。
白宇对四人的面孔生得很,素不相识却以剑拔弩张之势相会,心头闪过两个念头,要么是赏金界的猎手,要么是这是非地的土匪,亡徒。
“诸位前辈所谓何事?”
为首的长须老者扫视一番,顿了顿,道:“我们来此寻一人。”
“何人?”
不假思索地回应道:“白宇。”
“唰”
白宇的脸色稍稍动容,佯装镇定,“找他何事?”
那瞎子邪邪一笑,“自然是诛杀他。”
毫无疑问,这是敌人,可白宇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素未谋生怎会有仇?
“那白宇究竟犯下何事,需要四位前辈亲临此地?”
“哼”
短眉老者义正言辞道:“那厮杀害七大名阀的三大门,我等贵为睦元门的客卿,本不愿对小辈大大出手,奈何那厮手段极其残忍,碎骨抽筋,且重伤寒汕门的李真人,人神共愤,为了平定此乱,我等也是身不由己。”
“杀害三大名阀?重伤……李真人?”
白宇喃喃自语,不出三息,便陷入了魔怔,“咚咚”,心脏忽的狂跳起来,左手弯曲成勾爪状,一把捂住下半边脸,深渊,冰雕……
“呼”
不咸不淡的语气,“我……就是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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