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的心头已然凉了半截,他与剑娘缠斗了这么久,本想凭借一剑破万法这一铁律来反将一军,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暗中忽现的东西,人不人,鬼不鬼,似乎拥有极高的灵智。
错失了唯一的良机,白宇再度处于劣势,剑娘一个箭步,回首短剑一指,摇曳的光芒与阴晦的灰暗交错于影,愈来愈长,在一声啸天之吟下,犀利的剑光喷薄而出,气冲云霄,几乎是贴着白宇的脑门划过。
“嘶”
毫无疑问,白宇败了,败得一干二净,在这个女人的跟前,宛如手无缚鸡之力的稚童。
剑娘舒缓了身子骨,慵懒道:“你是个聪明人,奴家也不想多言。”
说罢,“咻”的一声,短剑入袖,剑娘扭动着盈盈一握的腰肢,遁入了阴暗。
白宇的冰眸一息未曾移开,死死盯着这个女人,直至再度目及那个长着人脸的幽灵,她随风而逝,似乎脱离凡尘之外,又兀的冒出一个头颅,及腰的白发无风起舞,她空洞的双目弯若柳叶,阴森瘆人的血口朝着白宇桀桀阴笑,“簌簌”,寻着剑娘踏过的足迹匆匆离去。
“哗”
仅凭言语全然形容不了白宇的心境,颓丧,消沉,一度深陷魔怔。
“我……败了?”
自从白宇踏入冰渊的那一刻起,他从未想过自已成与败,只有他决定别人的生与死,他自立为王,便是一方的主宰,强如三大名阀都惨死他的足下,外头狠人一名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奈何天意弄人,遭遇此女,吟雪,灵法,冰眸齐出,二人依旧是云泥之别,压根不属同一层次,然而对一个强者而言,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尊严才是断然不容侵犯的。
方才的一战,白宇的全力以赴由剑娘逐一化解,她理应有数次机会可杀死自己,但她全然不当回事,故作大义放自已一马,换言之,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侮辱却是永无止尽的。
一番抵死谩生,纵使白宇柴毁骨立,鸠形鹄面,依旧逃不出扭曲心智的裹挟,精神层面的身陷囹圄。
“噗通”
犹如身堕冰河,白宇的四肢百骸发冷,脑汁也即将枯竭,昏昏沉沉,魂不守舍,“为何这一切不是虚,却是实?为何虚也欺人,实也伤人?究竟如何才能掌握虚实?”
自那荒漠失忆起始,白宇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之中,昼夜不分,纸醉金迷一般,几乎是下意识的作为。
倏的,白宇脑袋轻飘飘的,仿佛身下有浮云相托,虽谈不上腾云驾雾,但似乎神游天地,逍遥得很。
“哧啦”
干涸已久的心田兀的湿润起来,隐隐有潺潺温流在翻滚嬉戏,霎时,白宇抛开了所有,只觉得泌人心脾,气定神闲,怠倦的眼帘渐渐舒展,目之所及,宛若隔世。
白宇沐浴在星辰之下,周身骸骨散发着晶莹的烟晕,灵魂仿佛在星河中摆渡,光辉岁月,繁华盛世,下一息,诡谲的漆黑洞穴将一切吞噬殆尽,继而化为乌有。
这震慑心神的一幕,白宇似曾相识,却始终回忆不起来。
“虚中有实,实中蕴虚,虚不止于世,实终将归墟,虚实相生相离无止境,虚实之上为阴阳,终焉至末,万物归虚……”
虚实一道究竟什么才是尽头?目睹了璀璨星河化而梦醒泡沫,白宇的心头豁然贯通,他本是芸芸众生,茫茫人海中渺小如尘埃,卑微如粃糠的存在,何必顾及这些?
常言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纵横万古何人敢言不败?更何况他小小白宇,败了又不是死了,重来便可,这有何可惧?
“嘘”
隐秘的一处洞穴,蓝若馨吐出一口浊血,望着膝上熟睡的男人,叹了叹气,“果真是入了魔。”
早在冬阴宫蓝若馨与白宇交手,她便心生忧患,如今果真说中,该说是巧,还是命呢?
……
与此同时,除了缺席的睦元门之外,位于荒漠的名阀与众多帮派在寻宝世家庄家,以及峨眉道姑的指引下,共同破了迷障,通通来到了这片广袤大地。
“嘿嘿,老子第一个。”
“嘶遛,这破地方闻起来倒还不赖,估计宝贝少不了。”
“小崽子们,都给老子麻溜点,凡是寻得古物者重重有赏!”
黑压压门阀势力踏足此地的一刹那,寂静不再,热血朝天,如火如荼。
七大名阀的后人自当不屑与此等杂碎同流合污,江玄,许言,罗琳怡三人正围着一个弱男子,看似握手交好,实则心怀鬼胎。
江玄依旧那副自以为是的高傲模样,“如何,庄兄,你只需说出秘宝在何地,至此以后,你便是我锦月堂的座上宾,而你庄家可荣获我锦月的庇护,不然的话你就等死吧。”
那弱男子不敢抬头直视,怯怯地瞄了一眼。
罗琳怡笑得那叫个花枝乱颤,烈焰红唇吐出芳菲,诱人的香气四溢,“小弟弟,你莫听那门外汉的言论,如今要想沾染神宫的宝物,唯有你我二阀联手,不然绝无可能!”
“当然咯,小弟弟如有那方面的需求,我峨眉道姑入俗也是常有。”
如今无闲杂人等,江玄气不打一处来,高高在上的君子气顿时全无,“罗琳怡你个三八屁话真多,小心我……”
罗琳怡撅了撅唇角,装作楚楚动人的淑女样,“又想扒光我?咦,我好生害怕的呢。”
一不留神,二个冤家又喋喋不休地争论起来。
如果说江玄是威逼利诱,那许言便是真情流露,许言一把握住弱男子的双手,吓得他差点跳到三尺高。
“庄周兄弟,近些时日我寒汕门遭遇的变故极多,想必你也听闻不少,可谓是岌岌可危,倘若神宫一行无果,怕是得跌落七名阀之属,我许某人大话不敢说,但只要庄周兄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日后你庄家有难,我寒汕门义字当头,定会涌泉相报!”
忽如其来的真挚情意,此时的许言身子微颤,眼含泪光,就差跪地相求了,可谓将求人一道演绎极致。
而庄家的唯一传人庄周不过是个初涉世事的小萌新,啥也不懂,啥也不是,不一会儿,人生起落不定,相较于江玄的恐吓,罗琳怡的诱惑,许言的真情吐露似乎更得民心。
“我那个……”
一侧的江玄瞥见这一幕,一眼便看破了许言的小心思,“许言你这小子,不许玩赖的,骗他小屁孩不懂事?”
冤家宜解不宜结,方才二人还口吐芬芳,相互死怼,这会儿又一唱一和起来。
罗琳怡气得直叉腰,“许言,打小你就爱玩诈的,怎么现在还死性不改啊。”
许言瞟了庄周一眼,僵硬的脸皮挤出一笑,“江玄,琳怡你们二人可言过了,当初荒漠商议之时,本就是各取所需,何来玩诈,赖皮一说?”
话粗理不粗,江玄无言反驳,也硬是要强词夺理,“哼,就算如此,你寒汕门损伤颇重,无我锦衣卫相助,怕是你们得吃不了兜着走。”
罗琳怡不语,于一旁亭亭独立。
软的不行来硬的,许言似乎早有料想,顿时一脸的无奈与苦涩,“江玄兄,念在我等儿时旧情,希望可高抬一手。”
“哼,算你心里有数。”
江玄语气凛冽,“小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说!”
“我……我……”
庄周的手指掐紧裤腿,怯懦的小眼睛四处打漂,手足无措,不经意与许言相视,许言露出一抹不为人知的和煦微笑。
“咕咚”
庄周不寒而栗,谨小慎微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我们庄家的老祖宗云游四海,与四方大能交好……”
忽的,江玄啐了一口,“说瞎话不打草稿,交好四方大能还混成这个鬼样子?”
“闭嘴!”
罗琳怡嗔怒一声,君子不和女斗,江玄便也耐下心来。
“据说,我们老祖宗与传说中的灵王有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的灵王还为成王,只是一介平庸的修士,两人相见恨晚,以酒相会,酒过三巡后,两人自然而然谈及了过往以及对未来的期许。
灵王此行意欲踏足整个苍莽大地,大约有八处地域,皆是九死一生,诡谲难知的大凶之地处,其中囊括了神兽遗迹,鬼怪横行的极阴地,烈火焚天的极阳地,嶙峋石林,无垠大荒……他历练如此艰辛为的只是与战一人。
老祖宗当时听得甚欢,毫不吝啬,将祖传的寻龙尺借灵王一用,一是为了化险为夷,二是为了寻宝炼体。
可灵王顽固不化,不愿沾老祖宗的光,更生怕自己此行无果,身死在外,弄丢了这把仙尺,也不知老祖宗如何做想,趁灵王不备,以秘法傍其身,之后在古籍中说想为后人结缘。”
长话一通都与秘宝无关,江玄那叫个心急如焚,恨不得掐住庄周的脖子,逼着他说。
倏的,庄周气息平缓下来,口齿伶俐,“灵王铸造的神宫中有一层是对过往的追忆,因而将八处地域所得埋藏于此,后人称之为八方福地,别有洞天。”
“八元巨石,各属一方,地煞阴灵,天庭饱和,拱卫中合,宛若游龙护珠,玖凤遮巢,大势归一,王尊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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