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蒙细雨似乎只是一道雨幕,跨过去便不再有雨泽,水洼的影子,而是一望无垠的乌黑焦土,与方才的灵蕴鼎盛截然不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触之即碎,如梦如幻。
蓝若馨拎着白宇走了三百余步,迟迟未曾出现灵极必反这一凶象所带来的灾祸,难不成不止三重?亦或是他们已在死局之中?
“咳咳”
白宇面色涨红,喉咙痛痒难耐,时不时干咳,在蓝若馨的安抚下,重重喘了口大气才缓过来,打量了一番。
这破地方幽寒重重,暗中有东西在窥视一般,枯枝败叶的嘎吱声尤其惹人心惶,仿佛动不动就会蹦出个孤魂野鬼,吓唬得修士生活不能自理。
“这便是凶象第三重?”
蓝若馨语气不敢笃定,逐渐趋于麻木,毕竟这可是古之圣贤灵王的宫殿,无奇不有也属实常事,凡人若能揣度其中的奥妙,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或许是我低估这凶象的险恶,这远不止是三重,四重,五重也极有可能,只不过到时也别妄想逃出生天了,等死吧。”
白宇目露酸涩,就连宁死不从的蓝若馨都心生退却之意,这该是何等震古烁今的死局?莫非是天塌地陷,万物葬身不成?
“咻咻”
脚下的一块焦土躁动个不停,窸窸窣窣,“哗”,一抹碧绿破土而出,满目荒芜的大地上,它成了唯一的异类以及不谐之音,也象征了某种不知名的希望,它似乎不屈于零落成泥,化为灰烬的结局,哪怕声衰力竭,卑不足道,也幻想着破茧成蝶,冲垮这顽固不化的束缚。
可弱小终归是弱小,与天命相抗,无异于自取灭亡,不出三息,一阵充斥枯寂气息的阴风驶过,那抹碧绿的生命只剩下一个暗淡的躯壳,生机全无。
“嘶”
透过这抹碧绿,白宇仿佛望见自己的命运,在凶象灾祸中拼死逃窜,施展浑身解数,最终依旧尘归尘,土归土,难逃一死。
如果说刚刚踏入圣土的数百步是天堂,那此地无疑是魑魅魍魉肆虐,牛头马面当道的地狱,果真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呼”
荒芜凋敝,寸草不生,白宇低头长叹,凝视着青紫的伤口,他的心境压抑而挫败,仿佛浑身气力被抽空一般,提不起半点劲头,渐渐的,双目无神,呼吸也愈来愈缓。
“倘若错过,可就是一生了。”
冥冥之中,蓝若馨又闻及那一句话语,莫名的扎心,犹如血口撒盐,万剑穿心,贯穿肉体的疼痛使她苏醒了几分,颓丧的面容浮现出不甘。
“不,我不能停下,哪怕天涯海角,我也要寻他!”
“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锣鼓声,在蓝若馨的心扉荡起一重又一重的弥天巨浪,如陨石天降,山岳横飞,搏动的心脏堪受不住如此噩耗,险些崩溃,命悬一线之时,她的眼前有人影晃荡,他在哭,他在笑,五味杂陈……再度回眸,单单是一个模糊不清,支离破碎的轮廓,
“是他,一定是他!”
蓦地,蓝若馨的心底涌出一股念头,似怒非怒,似恨非恨,什么凶象,天灾,那又如何?最坏的打算不过是身死罢了,倘若她寻不到那人,此生注定沦为行尸走肉,生不如死,或许困死在此象中还能解脱不少,何乐而不为?
天若挡我,我便捅破这片天。
霎时,她目若星河,冷艳无暇的眉宇间流淌着涔涔细汗,笔直的青丝无风而舞,她朝着虚空抬起一指,稍稍一凝,一根披拂皎皎圣光的长矛飞梭如常虹,以千军万马踏过木桥的浩大气势,一举怒刺虚空。
“咣当”
流光飞舞,溢彩纷呈,不绝于缕的星辉神芒从夜空彼岸游来,顷刻间,宛若大地一震,山河破碎,那半空裂出个窟窿,隐隐有惨淡的微茫透过,缝隙之外则是另一片天地。
蓝若馨恍然大悟,一眼看破,自嘲一笑,“一步一重关,这第四重竟与玄奥的虚实挂钩,以寂灭的死亡气息作饰,掩人耳目,堪称一处绝地。”
真不知该赞叹古之圣贤的手段逆天,还是悲叹如今修士的弱小不堪,稍稍一想,可笑又可气。
隐晦的第四重关落下帷幕,兀的,蒙蒙细雨再度袭来,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本奄奄一息的白宇忽然惊醒,方才的边野荒芜已成土墙瓦砾,坑坑洼洼的泥水,以及衣衫淋湿的蓝若馨,“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蓝若馨并未回应,在她看来,都过去了,没必要再追究,随口搪塞道:“刻不容缓,如今踏足圣土的深处才是要事。”
二人马不停蹄,继续前行,又走了百步,绵绵细雨渐渐稀疏,朦胧水雾在萧萧凉风中,愈来愈淡化,已然遮掩不了一草一木,反而经受雨水的滋润,清晰如咋。
“簌簌”
一间破旧的寺庙出现在空地上,一看便时代弥远,甚至可追溯千载之前,寺庙虽小,五脏俱全,庙廓绿树成荫,摩崖雕像,琉璃壁画,供奉的祭坛,一口苔藓丛生的古钟。
“这不会就是四重关外的灾祸吧?”白宇心虚道。
蓝若馨卷起衣袖掸了掸灰尘,摇了摇头,“古代的寺庙大都是朝拜圣贤一用,通常是不敢肆意作乱,不过也难保心机叵测之人。”
“嘀嗒”,水珠滴落在白宇的发梢,抬头一望,古铜色的房梁破了个顶朝地,只剩下一根圆柱苦苦支撑,但那屋檐竟还能积水,倒是一大奇闻。
寺庙的里外几乎贯通了,早无踏门入寺一说,四面都是泥土砌成的墙壁,其上残留着过去雕刻的栩栩图案,光是凭借分毫就足以想象鼎盛时期的神韵,可谓是画中有诗,匠心独运。
二人走至祭坛,这坛子倒罕见,方方正正约有七尺长,一鼎陶制的香炉摆放在中央,釉色呈青黄色,可惜那陶瓷已腐化的一干二净,徒剩下个五足架子,至于庙顶的琉璃更是惨不忍睹,美轮美焕的剔透身子黑成一团浆糊,光晕全无,跟路边石头似的,土到掉渣。
白宇凑近嗅了一通,一丝珍宝的味道都没有,这寺庙并无异处,看来此行得扑空了。
可古语有言,看似寻常最奇崛,凡事不可妄自取舍,推断。
蓝若馨谨小慎微,不愿放过一丝可疑的痕迹,看来看去,还属这祭坛最怪,活了十几载,头一回见到上半身圆,下面方的祭坛,不禁盯了十几息。
坛子的外部粗拙,毛糙,两耳干瘪有极多裂纹,应遭受重创,其内光滑如璞玉,且略带些许湿润,蓝若馨伸手触碰底部,“唰”,脸色煞白,美目圆睁,一股刺骨凛然的寒气窜进她的袖口,手指微敲,隐约有回声。
“怎么,这坛子有问题?”
“躲开。”
蓝若馨淡淡一声,随后双手紧握成拳,聚力于掌,出手快如疾风,其声震穿云裂石,“咣当”一声巨响,圆形祭坛兀的腾飞出去,摔了个稀巴烂,仍是把旁观的白宇吓得不轻。
当白宇起身又是吓了一跳,那圆形祭坛下方的竟是一口石棺,棺木微紫伴有异香,且此香非撮土焚香,却是温润如玉,清幽似潭的幽香,四边镶有金丝,五花八门的纹理更是数不胜数,如鬼画符一般。
白宇温吞道:“这棺材里不会有人吧?”
“棺材里的不是人难道是鬼?”蓝若馨冷不丁说着,“在古代,寻常百姓人家可用不起石棺,都是富商豪门,诸侯大将,乃至君王的死后归属,况且能安居在寺庙,配以绝佳楠木作棺,这棺中人生前定不是碌碌庸人。”
白宇一脸的战战兢兢,神鬼之流,自古以来,一向是凡俗之人津津乐道的谈论,可凡俗流传的传说大多是胡编乱造,信口拈来,只是图一乐,他这人一向是秉承着正统思想,对鬼怪之属的封建迷信是坚决抵制的。
“这棺材虽说看上去崭新,可里面的东西应该死了吧。”
蓝若馨忍不住瞪了他一言,“别老瞎想,是人是鬼,等打开了自然知晓。”
白宇身子朝后缩了缩,可那对眸子却死死盯着棺材,既心生畏惧又想一窥其真容。
“咯噔”
蓝若馨双手握住两侧的凹槽,深吸一口气,牙关咬紧,一息,两息……使劲推了二十息,冷若秋霜的俏脸都累出红霞,汗水湿襟,石棺依旧纹丝未动,倒是那金丝光晕流转,熠熠闪烁,像是在嘲笑二人的无能。
“呼”
蓝若馨深知并非是她的劲道太小,却是石棺作妖,一旦她触碰到表面,便会惊醒一股异力,是它从中作梗,汲取自己的灵力归为它用,沦落到无力反驳,只可退缩的境地。
素手抚摸着淤青,深思了几息,碎碎念道:“既然触碰不得,那我就隔空施术毁之。”
说罢,那双丽目睁得极圆,双手结印,捏成亭亭莲花状,披星长矛上的灼目芒焰似乎燃尽了云霞,那耀眼的矛头直至石棺,犹如一条怒火万丈的蛟龙,口吐海啸,声若神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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