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天子的狂笑，是发自内心的。

因为一件注定能够轻易完成的任务，在历经波折之后，终于回归了正途。

当锁链洞穿邪天躯体时，他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这是他的道。

他的道进入了邪天体内，邪天也就变成他的了。

正因如此，邪天凶拳轰断道之锁链，他非但没有惊骇，反倒能够用狂笑来抒发自己的心情。

都不容易。

他的不容易，在于自己一次为了拍马屁而多此一举的行为，导致自己完成任务的过程堪称波澜起伏。

而他认为的邪天不容易，则来自对自身强大的心知肚明。

正因为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强大，所以能让自己的任务一波三折的邪天，更不容易。

“但到了这个时候，我们不都应该欣喜，不都应该解脱么……”

狂笑的黍天子，如是想着。

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不容易的邪天，也不必再百折不回了。

“是以，你又何必轰断锁链啊……”

这，便是黍天子针对邪天轰断道之锁链的，唯一感受。

相比观战者们的波澜不惊，他的感受更像是没有感受。

而邪天轰断道之锁链本身这件事，若放在之前的任何场合，都比他任何一次逆天更为逆天。

但再逆天的事，也要分场合。

这个时候。

这个地点。

没有逆天的容身之处。

“有的，只有结束。”

暗喃一声的黍天子，正要上前和自己任务的目标道别，然后思索着要不要再和一步千万里赶来的陆家人和邪月交流一下……

哐啷啷……

道之锁链穿梭虚空的声音，响起。

黍天子纳闷地看了看双手。

他双手到肩膀，不见锁链。

这符合他的认知。

因为在邪天轰断锁链后，剩下的锁链就被他收回。

但不符合他认知的是……

“这声音，哪儿来的……”

顺着声音，他看向前方。

然后，他看到了两条很短的锁链，正在穿梭虚空。

这熟悉的一幕，让他茫然。

但他的茫然，仅仅持续了万分之一瞬不到——随后，就被他一声亡魂大冒的惊呼打破。

“这不可能！”

噗……

穿梭虚空的无敌锁链，洞穿了虚空。

噗……

穿梭虚空的无敌锁链，洞穿了残留的道鞭穹顶。

噗……

穿梭虚空的无敌锁链，洞穿了魔道两旁的魔花。

噗……

穿梭虚空的无敌锁链，洞穿了魔道。

噗……

直至这无敌锁链，洞穿了秀眉微蹙、表情错愕的魔妾的心口，然后软哒哒地从魔妾身前身后坠下，发出最后的，哐啷啷的声音。

剧痛袭脑。

但再痛，似乎也压不住魔妾内心的疑惑。

所以她略显错愕的目光，看向了锁链的主人。

当看到锁链的主人比自己更为错愕，甚至一脸见鬼般的表情后，被她压制的剧痛，就如蛛网般开始在全身蔓延。

但如此剧痛之下，她还强迫自己保留了一分神智。

最后的这份神智，让她将视线，挪动到了同样被锁链洞穿过的，邪天身上。

邪天很惨。

被道之锁链洞穿的他，虽说轰断了锁链，但他四分五裂的身躯依旧揭示了黍天子的杀伐之道对他的伤害。

这种伤害，绝不仅仅是外表所见的本我的四分五裂……

还有神宫。

还有神魂。

还有识海。

魔妾甚至都闻到了，从邪天体内逸散出的神魂气息。

一切都很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是，邪天身上，没有了锁链。

魔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剧痛即将带走她最后一丝神智前，她垂下螓首，看向心口。

心口两个洞。

挂着两条软哒哒的锁链。

噗……

一口一口的鲜血，从魔妾口中狂喷而出。

但众人并没有为此惊悚。

因为一直半跪于地的邪天，于此时缓缓站起，并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吸这口气的同时，他四分五裂的身躯内，迸出一道道金光。

这些金光如一条条丝线，似乎正被一根灵动的无形之针牵引着，在四分五裂的身躯内外飞舞着，缝合着……

吧唧！

于邪天身躯恢复如初之际……

迈出第四步的陆小小，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但哪怕他于极速下坠的过程中，在地上狠狠砸出了数十个大坑，其中二十个是用脸砸出来的，都无法让他脸上呆若木鸡的表情，发生丝毫变化。

邪月只是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

冰衍三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他们的本能，让他们再次终止了自爆，并让他们魂飞天外。

这个时候……

似乎这片天地都不再需要任何声音。

仿佛有什么绝对不该出现的东西出现，将这种本该存在于任何天地的自然现象给剥夺了。

这种死静，是最有助于思考的环境。

正如同当初邪天深入佛魔之念中，思考拯救真字一般。

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生灵，都没有办法去思考。

因为他们的脑海，全被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占据了。

邪天没有。

他脑海中只有道。

这道，有冰衍的，有敖偈的，有罗夙的……

还有黍天子的。

甚至从某方面来说，他对黍天子之道的认知，还强过对冰衍三位齐天之道的认知。

因为除了和两者几乎相同的接触时间以外，黍天子的道之锁链还捅进了他的身躯，和他进行了最为亲密的接触。

之前的他，从未想到过要把这异常熟悉的道之锁链如何。

因为他非常清楚，抛开他没有想把锁链如何的媒介不提，单单是这道之锁链所处的层次，就不是他凭借极其浅薄的认知和感悟所能撼动的。

更何况……

他还不能施展邪帝心法，不能施展三千言，他甚至还处于浩命石带来的，三成之多的全面压制。

但当放弃一切高贵的锁链入体后，邪天于四分五裂的剧痛中，并未忘记自己的身份。

正如他告诉黍天子，以及告诉许多人的那般……

他是炼体士。

他自悟炼体功法独|夫。

他有饕餮之志。

他有凿齿之心。

他将勇往直前。

这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动力。

这动力化为前所未有的饕餮，吞没了入体的道之锁链。

这动力化为前所未有的力量，驱动着他对锁链的认知。

而当被驱动的饕餮带着锁链离体，并按照他所想的那般洞穿了魔妾后……

直起身子的他，灿烂地笑了。

这笑，不是得意。

而是闻道之喜。

即便是敌人的道。

但还不够。

“还差一点……”

消耗甚巨的邪天，强迫自己继续停留在迷道之中。

他朝黍天子扬了扬下巴，并说出了这样诚恳至极的，发自肺腑的话。

“要不，你继续用锁链吧，不必迁就于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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