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手机的铃声如此刺耳。
床头柜上一只手拍了下来,拿走了手机。
“喂。”
床上的年轻男人,眉头紧皱,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鼻音很重。
看了看手机,一点点光亮都刺眼,四点半。
这个时间,认真的吗?
“哥,我在你家门口,老二对爸爸动手了。”
澜一的声音,很急,语速很快。
秦弃深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完全醒了。
跳下床走到窗边,大门口果然站着人。
以澜一为首,一大群黑衣服。
秦弃深微垂眸。
“澜一,你是怎么知道的?”
连秦弃深,都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他在月星身边可是安插了人的。
澜一本事倒是大呢。
澜一在大门边,仰视着二楼窗边,男人穿着睡衣的背影。
“哥,我不会害你的。”
“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澜一从秦弃深的声音里,感觉到了凉意。
“他邀请我合作,我答应了。”
听筒那边良久没有声音。
这短暂的空白却像是一双大手遏住了澜一的呼吸。
每一秒都是如此难熬,让他手心冒冷汗。
过了一会儿,听筒那边终于传来一声淡淡的嗤笑,却在澜一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秦弃深的声音刚落,澜一急急道。
“我不是真的想和他合作。
我想帮你,得知他的行动你可以早做准备。
秦月星为了赢,他不在乎手段多么肮脏和下作。”
澜一说完,就沉默了。
像一个等待老师肯定或批评的学生。
忐忑无比。
听筒中的空白,让他能感知到,自己似乎做错了……
“澜一,你太自以为是了。”
秦弃深的声音很凉,声线越压越低,却没有什么情绪。
此时在秦弃深身上,找不到平日里的懒散和温柔,甚至是任性。
冷漠得像是换了个人。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在穿衣服。
澜一:“哥哥……”
秦弃深:“秦弃深。”
澜一重重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指节揉着眉心。
“好,秦弃深,我知道你不喜欢。
可我是想帮你。”
秦弃深再次讽刺地笑了笑。
“你哪来的自信,他不是在利用你呢?
你怎么知道,你现在给我的信息,不是他想通过你的口传给我的呢?”
楼上的灯光熄灭了。
楼下亮了。
澜一烦躁地一拳头打在墙壁上。
“秦弃深,如果不是你始终不肯进入家族核心产业,如果不是你放任月星,如果不是你对接手家族永远一副可有可无的无所谓态度,我需要这样吗?!
你不要忘了你是谁!”
九年了,这是澜一第一次对秦弃深吼。
门打开了,惨白的灯光下,年轻男人那双优越的长腿,一步步迈下台阶。
隔着铁艺大门。
一个单手插兜,站在庭院内,一个站在门外。
对视。
“再说一遍。
澜一,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凭什么来告诉我,我应该要过怎样的生活呢。”
秦弃深慢慢走过去,打开了门。
路过澜一的时候,澜一听到了一句很轻的话。
“就凭我没有把你赶走吗?”
澜一眼中渐渐沁出泪水。
布满血丝。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渐渐握紧。
“保护好这幢房子,不要让任何人进入。”
秦弃深面前,不知何时,集结了一个比澜一带来的人,远远庞大地多的队伍。
为首的那位中年绅士,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令人心寒。
就像一个严格执行主人命令的杀人机器一样去。
是燕管家。
“好的少爷,请您放心。”
澜一闭上了眼睛。
燕管家果然到他身边了。
所以从头到尾,傻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哥哥一定彻底厌弃他了。
澜一现在才感受到,什么叫做无立锥之地。
“还站着干嘛,等我牵着你走吗?”
远远的,秦弃深清润无波的声音传来。
澜一缓缓抬头,红着眼睛看着秦弃深。
“我……没有被赶走吗?”
秦弃深可不是有耐心哄着别人的人。
转头走了。
“随便你,爱来不来。”
秦弃深一句话,让澜一的心从地狱又被一下子拉回了天堂。
“我来!”
立刻跟上去,生怕晚一步就没有机会了。
^_^
秦家那个训练场,月星的耻辱地。
秦凯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旁边几十个人举着几十把枪对着他。
九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秦凯身上留下太重的痕迹。
五十几岁的人,看起来像是三四十。
地位如此高的秦家家主,被狼狈地绑得像个肉粽,脸上的表情依旧平平淡淡的。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些犯上作乱的下属们,平静的双眸中无声无形地蔓延着压迫感。
被家主这么看着,这些秦家下属们心中不免开始打鼓。
家主太镇定了,仿佛在看胡闹的孩子一样,宽容地看着他们。
秦家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强者为尊,这本来就没有错!
秦家的规则就是允许这样的事!
他们投靠二少爷,也是为了赚个从龙之功,爬得更高!
秦凯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眼中还有着笑意。
却让下属们不寒而栗。
跌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够如此镇定,真的很吓人。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显然是这些人的头领。
“把家主的布条拿掉。”
秦凯口中塞着的布条被拿掉了。
能说话了。
他吐痰一口痰到地上。
嘴巴里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难受。
“不体面,真的不体面。”
秦凯叹了口气。
“就算把我请来,也不用绑成这个样子吧。我们秦家是最讲究体面的人家。”
那种口气,真的让下属们觉得像是家长在数落不懂事的孩子。
却越来越摸不着底。
“秦凯,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
秦家是体面的人家,你别笑死我了!
那么多兄弟姐妹,可都是死在你的手里的!!”
领头的男人,激动得额角青筋暴突。
冲上去打了秦凯一拳,秦凯口中爆血。
“你看看你,阶下囚,再看看我,马上就能踩着你儿子上位了!!”
秦凯浅笑,即使狼狈,依旧保持着家主的优雅和体态。
“不好意思,你哪位?”
温柔和善的一句话,立刻让男人的心态崩了。
他眼珠突出,失态而兴奋地指着自己,压低声音,像个兴奋的疯子。
“我,我啊。
我也是你弟弟!
被你绕过一命,不配姓秦,这些年在你脚下做看门狗,甚至要趴在你儿子脚下的我!”
“我叫赵丰!不,我以后改名了,我叫秦丰!”
秦凯笑了,“秦丰,坐下,我们聊聊,时间还早。”
秦丰狂妄而疯癫。
“聊聊,我配跟你聊吗?
你是谁啊,你可是老太爷的婚生子,我呢,猪狗不如的私生子。
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一个家主都有这么多孩子了。
养蛊,对吧?我说的对吧?你看看你这个表情,我就是说对了。
孩子,在你们当家主的眼中,根本就不是孩子。
而是蛊!
全部放到一个盒子里,相互厮杀,杀到最后唯一活下来的,就是蛊王,最厉害的,能继承家主的位置!
这样秦家的家主,永远是每一代里面最厉害的!保证秦家能一代代传下去!
其余的人,都得死!”
秦凯的笑容渐渐收起。
“秦丰,适可而止。
我当年没有杀你。”
秦丰哈哈大笑,“是啊,你为什么不杀我呢?你留着我的命,你就要想到会有被反咬的这一天!
你看看这一代,也太奇怪了吧。怎么一个都没死啊。
你那些私生子,还敢抱怨自己得不到财产。
呸!活着就不错了!
这都要谢谢你那个好儿子秦弃深,一个都不杀。
这么心慈手软,怎么当秦家家主?
偏偏你还这么偏心他,为了保证他的继承,你老婆没死前,肚子里其实还有个孩子吧?
那也是你的婚生子啊。
你老婆就是伤心过度,才会早早去世的。”
秦凯的脸色彻底沉下。
“闭嘴!”
“嫂嫂肚子里,当年的确有个孩子,但不是大哥下手的。
那个孩子是纯粹的意外。”
一道嚣张高昂的女音,从屋外传来。
听声音,就能知道一定是个飒爽英姿的大美女。
几乎同时,那些对着秦凯的枪,全部转而对着屋外,齐刷刷的声音。
“凸凸凸凸凸凸凸……”
机关枪猛烈射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个个方向而来,往破旧宽阔的房子里扫射。
枪林弹雨中,秦凯始终保持着淡淡的表情。
其中一颗子弹,擦过了他的脸颊,流下血丝。
恨天高的声音,踢踢踏踏地走进来。
高跟鞋声音的两边,整齐的队伍全副武装开进来。
“家主,让您受苦了。”
秦凯抬头,看着场地中央的大美女。
红唇,卷发大波浪,明艳脸,全身黑色皮衣把优越的身材勾勒无遗。
汹涌澎湃,臀线优越。
看着弱不经风的右肩膀上扛着一个重型机枪。
美女朝秦凯扬了扬下巴。
“大哥,让你受苦了,把他打成筛子怎么样?”
话音刚落,美女把枪口顶在了秦丰的头上。
秦凯身上的绳索被人松开。
“阿瑟算了。
让他痛快去吧。”
飒爽的大美女,有一个和她很不协调的古典名字。
叫锦瑟。
全名秦锦瑟。
锦瑟用枪戳了戳秦丰的脑袋。
“那不是便宜他了吗?
胡说八道什么东西,自己没本事,像条虫子一样,还说什么养蛊。
你这么喜欢虫、我让你死在虫子里?!”
秦丰完全没有料到一败涂地来的这么快。
死死地看着锦瑟。
“你杀了我吧!!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
“啪!”
还没说完,秦丰被秦锦瑟以枪柄重重地打在了地上。
“再敢满嘴喷粪,老娘现在就让你脑袋开花!”
锦瑟的声音放柔下来。
“小深还在外面呢,被他听见误会大哥怎么办。真是的……”
天已经亮了。
“砰——!”
另外一扇破门被一脚踢开。
一阵呛人的灰翻飞。
秦弃深从门后走了出来。
看了锦瑟一眼,“姑姑,早上好。”
锦瑟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
“早上好啊小深。快点过来让姑姑看看,最近有没有长高了。”
秦弃深嘴角一抽。
二十五岁还长身高,怪胎吗?
澜一跟在秦弃深身后,一言不发。
低着头。
但秦弃深走一步,他就立刻跟上去走一步。
锦瑟的目光在秦弃深和秦凯中间移动。
零交流啊……
这么尴尬的吗?
“哦……对了,是小深打电话给我的。
大哥,你都不知道小深有多担心你。
知道你出事了,连夜就赶来了。
哈哈,还是父子连心的……”
秦弃深浅笑。
“姑姑,你接那个电话的时候,人好像已经在这里了。
所以我打不打这个电话,完全没有影响啊。”
锦瑟:“……”
死小孩,老娘在帮你们知道吗?
秦凯还是惊讶地看着锦瑟。
“小深给你打电话了?”
竟然还知道给姑姑打电话……
平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关键时刻还是知道有他这个爸的。
秦弃深瞥了一眼秦凯的脸。
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叔叔,打得还是不够狠嘛。
怎么才流这么点血呢。
真不狠。
秦凯一看秦弃深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
秦凯视线落到澜一脸上。
你哥不跟我打招呼,你也不跟我打招呼!
他拿小深没办法,还拿你没办法吗?
跟你哥不学点好的,学着无视你爸……
澜一在秦凯的眼神逼迫下,“爸,你没事吧?”
秦凯冷哼。
“没事儿,死不了。”
于是澜一就低下了头,没有反应。
秦丰冷笑,“秦弃深,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不要想装作没有听到!”
锦瑟气恼地狠狠给了秦丰一拳头。
“死到临头了还啰嗦个屁!”
秦弃深看着锦瑟。
锦瑟离开收了手,露出笑容。
“不是……姑姑的意思是,就别说了吧……
小深你是知道的,姑姑一直都是个很温柔的人。
你不要误会了……”
秦弃深一直是双手抱臂的姿势,突然放下了手。
笑看着锦瑟。
“我没有误会,姑姑一直都很温柔。”
“小深真懂事……”
秦弃深走到了秦丰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突然一脚踹在了秦丰的肚子上。
秦丰被踢出去了一段距离。
秦弃深面无表情地抬头。
“我不是第一天到秦家。
你弱,觉得是养蛊很正常,因为你就是被牺牲掉的命。
可你别忘了,如果真的养蛊,你怎么可能活到今天,还能在这里大言不惭地喘气。”
当年,是秦凯拜托秦弃深去参加试炼。
因为只有秦弃深有那个度量,能让其他的孩子活下来。
如果换一个人,一朝得势,最大的可能就是把所有兄弟姐妹都解决掉。
就连当年的澜一,其实也是抱着那样的想法的。
锦瑟:“而且,当年我也是外面的,不也活下来了。”
这种制度之下,伤亡本来就是很大的。
相比其他三人淡定的样子,澜一是最震惊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秦家的选拔制度,竟然是这样的本质。”
“哥……”
澜一轻唤。
所以哥哥当年,到底是抱着怎么样的信念,和宽容,把他这个没有丝毫交集的弟弟,
救出沼泽的?
哥哥到底给了他什么……
他真的完全了解吗?
秦弃深向锦瑟露出笑容。
“姑姑,我没有误会。
你一直都很温柔。
我先走了。”
澜一还愣在原地。
秦弃深回头。
“愣着干吗?”
澜一恍如隔世地抬头。
“哦……”
立刻跟上。
他们俩走后,锦瑟看着秦凯。
“大哥,你看着他们俩,不觉得很眼熟吗?”
秦凯没说话。
锦瑟自顾自,“就像是当年的我们。”
婚生子和私生子,也不一定非要是互相厮杀的命运吧。
也许也可以,相互扶持。
秦凯皱眉,“秦月星,似乎不在这里……”
这么重要的事情,谋划者反而不在,难道就不怕秦丰把事情搞砸吗?
这合理吗……
^_^
回去的车上,秦弃深闭目养神。
澜一良久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秦弃深看。
秦弃深换了个姿势,“不要这么看着我,欠揍。”
澜一低下头,把身上的录音笔摸出来,交给了秦弃深。
从很多年以前开始,他就有带着录音笔的习惯。
“秦弃深,录音笔。”
秦弃深没睁眼,“自己放。”
这车内也就两个人,隔绝的,司机在前面听不见。
澜一公放了。
里面是澜一和月星那天的对话。
秦弃深听着,一直没有反应。
直到这两人说到了电脑。
秦弃深陡然睁眼,眼中的凶意让人害怕,直勾勾地看着澜一。
看起来像要杀了澜一一样。
澜一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透露给月星知道。
“秦弃深,你怎么了……”
秦弃深的手机响了。
“少爷,二少爷眼睛发紫,带着一把刀冲进了家里,开枪都拦不住!”
紫……
紫!!
“有个紫衣服的姐姐,打敦敦……她不喜欢敦敦……”
敦敦曾经说过的话,在秦弃深脑海里跳出来。
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出调虎离山!
目的也从来不是秦凯,而是敦敦!!
混蛋!
“快!把车开到最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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