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感追凶

第八感追凶

第9章你是我眼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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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医生,你才调过来不久,其实这孩子他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啊!”

护士很小声警惕地说,即便隔着观察室的玻璃,卢卡斯在里面根本听不到。

罗文翻阅着他的资料。

十五岁用铁管打爆流浪汉的头,十七岁捅残死未来继父,时常对身边的人有攻击倾向,表现出间歇性狂躁症状和重度被害妄想症。

被母亲抹泪送入院两年以来,口齿清晰,语句流畅,思维敏捷,且意图明确,让人很难为之开脱。

罗文想再问几句,肖恩主任推门而入。

他冷冷撇了一眼,护士立刻官声,吐吐舌头,举起记录簿,晃笔杆装作写东西,然后开溜。

肖恩主任背着手走过去:“怎么样,最近工作如何?”

“正在学习中。”罗文礼貌的点了下头。

肖恩主任看了看隔着玻璃不知为什么捧腹大笑的卢卡斯:

“你要注意一下,医患关系和谐是好事,混成一团就没必要了。尤其是病情严重到无法控制的,迟早要转院。”

干巴巴几句对话后,肖恩主任签了个字就离开了。

罗文推开门对卢卡斯摇了摇头,就没见过这种在医院主任面前故意极力用夸张扭曲的肢体动作证明自己有病的病人。

肖恩走后,卢卡斯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带着诡异的微笑,指了指门。

罗文:“刚才的表演过于浮夸。”

“有么?”

“我很费解你的行为。”

“没关系,这世上肯定有某个角落,存在着能完全领会我想表达的意思的人。”

“能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么?好玩?”

“因为我有精神病。”

“算了,聊点别的吧。”罗文将身体靠在椅子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挠有兴趣问,

“你有思考过除了眼睛以外的一些其他问题么?”

“哪方面?”

“比如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或者说这个世界有哪里不太对劲?”

卢卡斯笑了:“这个问题好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作为地球上生活的物种,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思考吧?”

卢卡斯扬起一抹笑容,边摇头边摇手指:“思考源于大脑,你知道为什么大脑是最重要的器官么?因为这是大脑告诉你的!”

罗文眼睛一亮,“对对,接着说。”

“你确定从太空回来的是乘坐在阿波罗飞船里的本人吗?

你确定照完镜子转过身后,镜子里的你也会转过身吗?

你确定每天除了你以外,地球上其他地方的人在运动么?

你确定我们不是被制造出的高级文明种族,在进行某个实验,而月球是个监视器么?

你确定现实和梦没有任何关系么?

你确定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维么?

你确定世界上不存在灵魂么?

你确定你真的活着吗?

你确定你本人还活着吗?

你确定,这段回答是我在对你说么?

你确定,我说过这段话吗?

你确定,你现在背后没有人吗?”

“……”

罗文莫名打了个冷噤,抠了抠鸡皮疙瘩:“我确定我闲的没事找事…”

“人生中充满了各种破事,但说的最多的就是没事。”

说话间,罗文掏出黑色软皮本,在“幻想症”一栏后面画了个叉。接着在“思维”后面重重写了个S,想了想觉得不够,在旁边又添了个加号——S+。

“卢卡斯,你觉得自己是个现实的人么?”

卢卡斯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罗文继续说:“上周末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听到一个女人在跟饭店老板争执。

女人不满,问菜里面为什么没有肉。

老板说,有肉啊。

女人坚持说,没有。

结果说着说着就哭了。

老板很讶异,说咱们有话好好说,实在不行再炒一盘就行了,不要这么生气嘛!

女人摇头掩面,我不是生气菜里没肉,而是我已经30岁了,为什么还要为了这几块钱的中午饭活得这么累!

卢卡斯,

这就是现实。”

卢卡斯依旧带着思考的表情,说:

“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想看看世俗。

于是她站在街头挂着牌子:“我有艾孜病,抱抱我好吗?”

人们无一不绕道而离,

女孩仿佛领悟了什么。

突然一个男孩抱住她,

她心头一颤,满脑尽是人心的温暖。

他低声温柔道:别怕,我也有艾滋病。

女孩:CNM,离我远点!

罗文,

这也是现实。”

罗文:“黑色幽默?呵呵,不可否认,你确实是个幽默的人。卢卡斯,你是怎么看待死亡的。”

“死亡有很多方式。”

“额……说说自杀?”

“哦不,我从来没想过自杀,当我觉得孤独无助时,想一想还有十几亿的细胞只为了我一个人而活,我为何自私。

既然提到自杀,罗文,你觉得世上自杀的那些人,是想不开,还是想开了呢?

这个世界好奇怪,把想活着的人往死里逼,又劝想死的人好好活着,于是,所有人都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罗文沉默良久:“你哭的最惨的那个晚上一定成长了不少吧?”

卢卡斯:“不是,是忍住没哭的那个晚上。”

罗文在鉴定结果一栏写上“天才”,合上笔记本,“我得去工作了。”

卢卡斯微笑:“请在天才的前面加一个形容词。”

罗文惊讶:“你能看到我写的字?还是根据笔的轨迹。”

卢卡斯笑着摇头,“在你之前,有无数医生给我做过鉴定,结果如出一辙。”

“好吧,”罗文耸了耸肩,“那我的结果得与众不同点。”

说完,重新打开笔记本,在天才前面加上“幽默风趣的”。

罗文没想到实习二字,意味着要做很多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例如把落了十几年灰的老资料手打电脑备份。

完成四分之一时,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保存关机,拔下U盘,在手里抛了抛,感觉好像它也因为装下自己手打的几万字而有了点分量。

来到电梯旁,罗文刚想按向下箭头,忽然指示灯一亮,电梯从1楼升起。

夜半三更,除了自己居然还会有人来这栋办公楼,罗文很诧异。

不可能是保安,保安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应付那些时常有人夜半跳窗的病栋了。

电梯在8楼停下。

罗文后退几步,从11楼的窗户往下看。

奇怪的是,8楼仍然一片魃黑。

一般情况下会有人打开走廊的灯,或者有手电筒的光闪而过吧。

除非…除非不想被人发现。

罗文撤回头,还没有下一步举动,就看到电梯又上升了一层,数字“9”在黑暗中幽发亮。

9楼仍然没有一丝光亮。

罗文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又站了一分钟。

果然,电梯升到了10楼。

简直就像是在一层一层地搜索着什么。

等到电梯上方的红色上箭头再次亮起时,罗文转了个身,从一旁的逃生楼道往下走。

不管怎样,他都不太想和这么晚游荡在办公楼里的人撞个正着。

更重要的是,今天,他是因为8楼办公室的电脑坏了才临时转到11楼工作的。

第二天见到卢卡斯,他照例先是对罗文微笑:“你好慢,棋盘已经摆好。”

罗文:“你每天就不能有点儿别的事做?”

卢卡斯奇怪地看着歪了下脑袋:“做什么?又没有别人会来探望我。”

罗文觉得自己开了个糟糕的头。

卢卡斯却不在意,兴高采烈地把罗文按在地上虐,大局已定时说:

“哦对了,那位看你时,眼晴变成纯黑色了。恐怕不仅想杀你,而且是想虐杀呢。”

罗文手臂在空中悬了一秒,半真半假不经意地问:“你既然能看到,就不能直接告诉我是谁吗?”

有那么一瞬间,罗文觉得卢卡斯是想告诉自己的。

“我拒绝。”

“为什么?”

卢卡斯理所当然地指着脑袋:“我是精神病,这有问题。”

前辈们想把卢卡斯扔去的那间医院,罗文多少有所耳闻,基本上是进去了就出不来那种。

看着那副欠揍的表情,想想其实很适合他。

卢卡斯举起一枚棋子,刻意让罗文看见,用它踢翻了罗文的王。

罗文说:“称之为X的话,既然你能察觉X对我的杀意,那么至少会有我们三个人同时在场,而这样的情形不算多。”

卢卡斯欣赏着自己的全盘胜利:“继续猜。”

“可我觉得我并没有得罪任何人。

卢卡斯说:“不妨告诉你,从人际关系或者动机入手是抓不住重点的。这个人,看谁都是黑眼。”

罗文为之一振:“无差别杀意!我就说,我人品还不至于那么差。”

“有差别。看你的时候,特别黑。”

罗文假装没听到这句。

即是说,自己被一个谁都想杀的杀人魔盯上了。

那么线索就完全胶着了,所有凶手人选,概率完全一致。因为变态这种东西,你是不能用常理揣测的。他们的表面形态,可能千姿百态。他们也不需要动机。

卢卡斯耸肩:“我党得,X大概有反社会人格倾向吧。

最让人觉得寒心的是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觉得外面的世界五彩斑斓可爱有趣的时候,总有人站在黑暗里想着怎么毁了她,难道是那个女孩的错吗?

男人也是一样,从一无所有到出人头地,你也会发现有那么多人,想凭借着一点交情在你身上找利用价值,有那么多人乐意编排你的谣言,当初两肋插刀的兄弟反捅你一刀,曾经无话不说的朋友如今只剩沉默。

人类劣根性使然而已,所谓七宗罪,贪婪,懒惰,愤怒,暴食,色…欲,傲慢,妒忌,这些阴暗的东西在每个人心底都有,诚然有人可以克制住自己,但绝大多数人做不到,于是他们放任自己的欲望横流,丝毫不顾及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所以很多人从不抱怨,只在心底磨刀,容忍这个世界的肮脏和卑劣,寻找着不多的美好作为生活的寄托,仅此而已。

世界上无缘无故就想干坏事的人,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心理扭曲也好报复社会也好,这个是你们该研究的领域。”

老实说,这话居然是从一个穿病号服的人口里说出来的,罗文受的冲击相当之大。

卢卡斯笑着把两枚棋子捏在手中咯咯地挤压:“怎么,你没有问题要问我?我可是能看出别人的杀意啊不光凶手,凶器和作案地点什么的,都能有点儿头绪。”

昨晚的小小插曲,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但想想,又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太在意的事,罗文谨慎地选择不开口。

卢卡斯看起来有点儿失望:“哪怕当作配合治疗或者开玩笑,也没有想问的吗?”

“作案地点”,罗文问:“作案地点有没有可能是办公楼?”

“没有,”卢卡斯十分肯定地直视:“办公楼不会有危险。”

第二天夜里,

8楼的电脑在罗文申报后,虽然已经修好了,可开机后还是喘得像个报废的马达。

运行了近四个小时,到十点多后,罗文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它卡机了。

幸好罗文有随手保存的习惯,没有发生悲剧。

可还剩厚厚一沓资料要录入,它却彻底罢工。

罗文决定简单粗暴地解决这个问题。

他推开椅子,俯下身去拔电源线。

插座弄了他一手陈年老灰,扯掉插头后,电脑的轰鸣戛然而止。

深夜工作时罗文不习惯开灯,一拔就掐断了唯一的光源,顿时陷入漆黑之中。

罗文蹲在地上,摸索着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细细擦拭,上身朝桌底探去。

正在这时,从办公室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咯吱…咯吱…”

罗文的动作凝滞了一瞬间,悄悄把手伸进一旁半开的抽屉,从里面摸出支钢笔。

寂静良久,就在罗文即将怀疑刚才听到的脚步声是幻觉时,

“咯吱!”

门口的人往里走进了两步!

办公室是半封闭的格间设计,只要此刻在那里的人不细致地搜索,只粗略一眼扫过去,绝不会发现另ー个人的存在。

桌下空隙足够一个成年人蜷进去。

罗文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握匕首般地握住钢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把自己塞进桌底。

罗文绝不相信,这个时间点鬼鬼祟祟来这里的人会是保安。

脚步声非常慢,却没有中断,走路的人似乎屏住了呼吸。

最后,

终于停下了,

停在罗文桌子旁。

冷汗涔涔时,罗文却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念头:卢卡斯竟然骗我!

如果他的能力不是臆想的结果,既然警示了我旁人的杀意,又为什么要说办公楼没有危险?

这该死的兔崽子什么心态?

现在站在那里的,有没有可能就是……

罗文迅速掐灭这个可怕想法的苗头,

老天!说到底,我是脑抽了?

卢卡斯告诉我这里不会是案发现场,我就真的来了。我居然真的信了!我潜意识里认为慎一定不会害我,这就是相信他的下场!

罗文脑袋里像什么炸开一样疼,眼晴却死死盯着前方本来是落脚处的地面。

一双裏在黑色长裤和雨靴里的腿,挡在了正前方。

地面上倏地划过异样的寒光,那是对方手里的刀反射的寒光。

从刚才起一直不断减速的呼吸,这时几乎彻底停止。

默念,没关系的。

一般不会変态到特地弯腰看桌子底下的。

然后,罗文听到了手掌摩挲某种东西表壳的声音。

刹那,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脑裂开。

电脑!

长时间运行后的电脑还是热的!

一张苍白的面孔猛地侵入视线上方。

罗文准备多时的钢笔瞄准眼睛捅了上去。

对方反应也很快,笔尖只穿透蒙脸的绷带插进了脸颊,半只钢笔都留在他的口腔里。

趁对方发出不像人类的咆哮,罗文在他小腿上踹了脚,他踉跄后退着绊倒了桌前的子,连人带椅一齐翻倒。

仓促间,罗文看见他脱手而出的刀在一旁地上打转,忙扑过去抢,没想到他剧痛里还能保持清醒,先一步伸手去抓,罗文刚好抓住他冰冷的手,顿时浑身一毛,不管不顾,转身就跑。

逃命的时候永远不要走电梯。

无论火地震还是被人追杀。

罗文直奔逃生楼道而去,平时那扇白色的门都是虚掩的,可今天却紧闭着。

罗文身体在上面一撞,不祥的预感落了实,甸甸沉入腹中。迅速折返按下电梯的向下箭头。

快!快!再快!

那人东倒西歪扶着墙,喘着响彻楼层的粗气。

估计是疼劲儿泛上来了,站稳都困难,给罗文争取了时间。

在他追上来之前,数字8终于亮起!

开门的一刹那,似乎绽放出无限光明,罗文正要抢进电梯,却在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动弹不得了。

电梯不是空的。

里面有人。

卢卡斯正站里面,面带微笑。

那灿烂的笑容在电梯白炽灯惨淡的灯光下,格外诡异。

罗文后退了两步。

可说实在的,这个状态下,他的恐怖不亚于刚才的持刀人。

现在真的是进不了,退不了,哪一边都无路可走了!

罗文下意识闪避。

几乎同时,卢卡斯扑了出来,直奔杀人恶魔!

不消两个来回,卢卡斯就用膝盖压住对方小腹,娴熟地夺过了那柄刀,对准肩膀猛地刺了下去!

“呲——”

刀光在地下人脸上划过,一瞬间,罗文终于看清了那张苍白的脸。

肖恩主任!

他面目狰狞,毫无理智,暴躁的用头撞向卢卡斯的脑袋,趁他痛苦闭眼的瞬间,探出脑袋,冲着脖子方向咬去!!

“啊!”

卢卡斯痛苦的大叫一声,将插在肩膀处的用力一拧,

下一刻,他的脸被喷溅的鲜血覆盖,肖恩彻底昏了过去。

卢卡斯气喘吁吁地把刀扔到一边,满脸血污地蹲在地上。

确定卢卡斯没有其他动作后,罗文迅速弯腰把刀抄起。

凶器在手,接下来的动作有底气多了,手机通知值夜班的人、报警,顺利得几乎像换了剧本。

罗文仍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指着卢卡斯:“我明明看着你睡前吃了镇静剂!”

卢卡斯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报完警了?”

那副完全意识不到事情严重性的样子让罗文火冒三丈,忍不住上前踹了他一脚。

“白痴!你以为精神病人干什么都不犯法?你知道病情严重到无法控制后,会被遺送去哪儿吗?没病也能折腾成有病的地方!”

卢卡斯并不吃惊或激动:“肖恩主任一直都在尽力达成这个目的。”

“什么意思?”

“有次夜游时我听到了一通电话,他打给一家医院的院长。”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罗文实在想不通,他这时候还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废话。

“他在医院工作,打给院长自然不奇怪,可谈话的内容很奇怪。”

“他们说什么?”

“人体器官价格表,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们在制定黑市价格。”

罗文大惊失色:“你的意思,送去的那个地方,实际上是——”

卢卡斯笑而不语。

罗文接着问:“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我只知道,他是别的国家的,姓高。”

罗文消化了几秒钟,接着问:“说好的办公楼不会有危险呢?”

“骗你的。”

“好直白。”

罗文气笑了,看着昏厥的肖恩,刚要开口,卢卡斯先截断话头:

“罗文医生,你现在相不相信我的眼睛,能看到别人的杀意?”

罗文:“你说真的?我现在觉得你对我的杀意才比较大。”

“你信不信?”

罗文怒了,他不知道卢卡斯为什么一直纠结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咆哮道:

“信!可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离肖恩远点儿吗?报警也行啊!”

卢卡斯像终于满足了一样,脸上浮起奇异的笑容。

“罗文医生,你得我这双眼睛,能用来干什么?”

罗文平复气息:“标准答案是,造福社会。”

卢卡斯嗤笑:

“造福社会?

你告诉我怎么造福?

谁信?

一个看见四五岁小女孩就黑眼的人,我造福社会打废他,连当事人都不感谢我把他女儿从可怕的遭遇里拯救出来,谁都指责我为什么要杀一个老实的、流浪汉。

我不稀罕感谢!

这特么真是太蠢了!

没人相信他当时被我打伤时是真想杀人灭口!

我为什么非要等对方先捅我几刀,再正当防卫?”

罗文呆若木鸡,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那个可笑的继父?呸!那人渣,看我妈和我的时候,眼睛里从来没有一丝白色,不停地问存款首饰,她却从来不奇怪那男的为什么只肯买一些便宜的地推货送给她,不怀疑为什么带我们度假要去荒郊野地,反而要质问我,妈妈为你牺性这么多,为什么要破坏妈妈的幸福?”

卢卡斯话锋一转:“该问为什么的人是我吧?明明我做的事并没有错,明明我是在救你们。

你反过来质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

我以前就是这么做的,可结果呢?

假设我坦白告诉肖恩主任的目标,他会把你送到那个地方,然后你的器官都会被卖到别的国家,那个姓高的院长手里。

我真诚的,心怀善良的告诉他们。

他们会怎样做?会怎么想我?

你从护士那里应该也听到了答案。”

罗文沉默了下:“只要是正常人,都会畏惧肉眼所见的暴力。大多数时候,你并不能说这是错误的。”

沉默了好久,卢卡斯才说“是,这才是关键所在。你们都是正常人,我是不正常的。”

罗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那我说真的——”下一刻,卢卡斯露出了几算得上凶的表情:

“我宁可让你冒着被捅几刀的风险,亲眼看到那张杀意暴露的脸!

自私也好,变态也罢,骂我讨厌神经病我都随便,又不是没经历过!

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

卢卡斯像赌气又像泄气地吐出那句话:“至少得有一个人知道,我救了他吧…”

远处病栋的灯一座接一座地亮起,空旷的夜里传来护理员们如临大敌的呼声。

卢卡斯像是被这些声音从情绪中惊醒,恢复了平静。

“不说个再见?今后大概也没多少机会再见了。”

罗文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刻意让自己来送死,他是故意的。

而徒手挡在凶手前面,他拼了自己的命。

不知道这能不能功过相抵,但实在很难让人理解。

卢卡斯一脸不做抵抗的无所畏惧,看来,已经做好要被罗文破口大骂、拳打脚踢的准备了。

罗文深吸一口气,蓄满力后,也蹲了下来。

“卢卡斯,”罗文直视着他:“你所看到的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最终,罗文还是选择了这个问题,来传递他的“相信”。

毕竟,过去几年里,他已经把许多人一生都不用经历的责备和不信任,全经历过了。

他不能阻止日后旁人继续有意无意用异样的目光和疏冷的举动加速卢卡斯内心的崩坏,但至少此刻的罗文可以宽容他。

天知道,今后还有没有第二个人,会把相信和宽容这两种东西传达给可怜的天才。

况且,罗文还相信,当时卢卡斯几乎要把凶手名字脱口而出的那一瞬间的冲动并不是他看错了。

那时的他,在害怕。

就像现在的他片刻的呆怔过后,脸上那种藏不住的、真切的、感激到想哭的表情,

卢卡斯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罕见的流下两行眼泪,说了声,

“无聊。”

电梯门开了,护士带着救护人员匆匆把肖恩抬头,期间简单的问了下卢卡斯和罗文有没有事便走了。

卢卡斯预想中的剧本没有来,走廊又恢复了安静。

“你没有报警?”卢卡斯皱着眉头,一脸疑云。

“无骨唇舌杀人无形,若一条年轻的生命陨落在众人面前,才会有人惊觉施暴者的恶行,暖阳之下必有正义讥讽着这些残渣余孽。

很多人根本没有自己的观点和品味,他们只是想顺着鄙视链往上爬。

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罗文,

F国最高保密部国家安全警察,特级专案组成员。

目前卧底在精神病院,调查人口失踪案,顺便一提的是,那个流浪汉和你继父的案子也是我负责的。

‘我只是不甘心,至少得有一个人知道,我救了他吧…’

无法想象,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该有多绝望。

卢卡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与分析,对你当年打伤流浪汉,打残继父一案,给予以下决定,

“卢卡斯,你……愿意当警察么?”

语落,

罗文留下那个黑色软皮本转身走进电梯。

伴着微弱的月光,

卢卡斯双手有些颤抖。,

里面并没有任何鉴定结论,

没有写精神病,

也没有写天才,

而是这么一段话:

“他本来浑身是光,有那么一瞬间,突然黯淡了,成为了宇宙里一粒尘埃。

我努力回想起他全身是光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后来发现,那是第一次见到他时,我眼里的光。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我的花,但能途经他的盛放,我感到此生不胜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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