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很快就知道了,那不是仙人,而是讨厌的国师,但在见到本人以后,原本因自己处境而升起的小孩子的讨厌,又反而觉得,如果是这样的人所说的预言,难道是真的吗?
事情仿佛好转了。
对于注视着这一切的不知名存在而言,祂不知道这算不算好转,也有些想不明白,但对于小皇子而言,那倒是可以这样说的。
因为明明是导致了男孩如今处境的存在,又因为所谓的「心性纯良」、「现在是无辜的」、「由我亲自看着更好」这种缘由,而将人带回自己的住处了,理所当然,小皇子的生活质量也终于上升了不少。
没人对国师的行为有什么意见。
即使不常出现,但国师的地位是无可置疑的,因为国师大人一定是对的,乃至于只要有国师一句话,皇位的继承者也能直接换人。
正是因此,最近青年的殿里总有人来拜访,毕竟争夺皇位有国师一句话,就比什么都好使。
「我现在开始觉得有那个预言也没什么不好了。」已经从男孩长成了少年的小皇子这么说,手上正给看不见的国师大人剥进贡来的水果。
「哦?」
「毕竟我那几个哥哥的腥风血雨实在叫人牙酸,光是看着就觉得烦死了,哪像我,不用头大地算计来算计去、提心弔胆哪天自己或者身边的人会被害死,还能在国师大人身边蹭吃蹭喝。」
闻言,雪白长发的青年微微侧了侧头,「你儿时的日子过得算不得好。」
「确实啦。」少年爽朗地笑笑,似乎已经不放在心上了,「那个时候也有点埋怨的,但是没有那个预言的话,也就不会像这样遇见长初你了嘛,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日子。」
「是吗?」
「是啊,国师大人这么好看,有您的脸,我都能多吃点饭。」
若是侍从在旁,一定又要不贊同地看过来了,但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因此也就只有好看的国师大人没什么怒气地说了一声没大没小。
小皇子确实很没大没小,从见第一次面就直接开口问对方的名字,直到现在是也时不时对比自己年长的国师直呼其名,平日行为也更不太拘束礼节。
而且,有时看向青年时又有些让旁观的祂无法理解的东西。
不过也是因为对方,祂知道了青年的名字,因为全国上下都只会称呼对方为国师大人,在这一点上,或许的确可以说是好的的发展吧。
晏长初。
这是青年的名字,祂也想那样直呼其名,但并没有人听见来自不知名深处的呓语。
总之,晏长初和他预言中会带来灾难的少年似乎相处良好,因为没人敢真的得罪国师,这里也仿佛成了宫中唯一隔绝了权力漩涡的地方,一片岁月静好的祥和。
小皇子是不太能静得下来的性子。
或者说因为晏长初总是安静地待在殿里,所以总想让国师大人多玩玩、出去走走,恰逢最近有庙会,便想着可以拉着青年一起逛逛。
虽说遇见晏长初以后,小皇子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了,甚至某些情况下还能说得上背靠大树好乘凉,狐假虎威起来比皇帝还愉快,但毕竟预言不详,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想去哪就去哪。
然而有国师的话就不同了。
搬出这个理由,晏长初还是同意了少年的请求,他们也的确没怎么出宫过。
这似乎是一次愉快的出行。
虽然祂不懂那有什么好玩的,但是大多数的人都面带笑意,整场庙会热闹得很,出宫的两人气氛也能说得上轻快,尤其是更年轻的小皇子,肉眼可见的十分开心。
然而,一切都戛然而止于落水的「噗通」声
他们本来正在岸边放河灯,因为晏长初看不见,也没什么要写的,因此他只是站在一边,只有少年蹲下来做这件事。
这种祈愿活动既可以选择放天灯,也可以选择放河灯,只是放天灯的人更多,所以最后他们选择了人少一点的河边。
正是因为人少,所以这边的动静没有被注意到,而失明的青年无法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叫起同行者的名字来。
晏长初看不见,但一直注视着的不知名存在却是看得见的,也知道方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正是少年落水的声音。
生长在深宫中、被厌弃的皇子当然是不会水的,他一掉下去就开始了挣扎,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就连呼救的喊声,也因为不停淹没的河水而打断。
祂是能够救他的。
祂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并且这对祂来说轻而易举,算不上有一丁点困难,可是却并没有这么做。
或者说,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准确地讲,无论是道德也好,生命也好,人类社会的一切对祂而言都是无意义的,祂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除了那个名为晏长初的人类。
假如此时掉下去的那个人是晏长初的话,祂也许会将对方救出水面,只是说,有这样一种可能,另外的一种可能则是完全相反。
祂也许反而会缠住对方的脚往下扯,无比深地沉下来。
毕竟这是一个将其从人类社会拉出来,圈到自己身边的好机会,不是吗?
但那到底没有发生,因此祂也不确定自己会怎么做,而这个真切地落入水中的人类,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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