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殿今日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当然,这是针对朱瞻墡来说的,或许,也是针对孙媛说的。
英国公家的大小姐张槿登门拜访,指名了要找朱瞻墡。
这张槿是如何认识朱瞻墡的呢,这事有一阵子了。
话说南京城里有个臭名昭著的流氓团伙——“阉丐”,一言以蔽之,就是个地痞流氓团伙,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朝廷明令禁止百姓擅自阉割,但是每年都有很多投机取巧的人牙一咬眼一闭,就把自己给阉了,然后来到南京城,排着队等宫里招人。科举难考,割一刀可简单多了,因此不免供大于求,宫里那用得着这么多阉人。于是很多没有被选上的阉人滞留在南京,老家是回不去了,自食其力也是不可能的,地痞流氓就这样产生了。每次官府前往捉拿,他们就又四处逃散,等到风声不那么紧了,又重新聚集起来。令当地官民头疼不已。
那日,张槿一人出来逛街,都说财不外露,可是张大小姐偏不,这南京城里谁敢惹她。
张槿在街上逛着,引起了一帮人的注意,看她这一身打扮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而且花钱又大方。一伙阉丐悄悄跟踪尾随,预备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开抢。
张槿虽然跟着自家兄弟习过武,但毕竟是女流之辈,论力气可不是这些个阉人的对手,几番打斗下来,竟被压制无法反抗。
当时朱瞻墡外出去姥姥彭城伯张夫人府邸,看到几个流氓在欺负一个弱女子,路见不平,自然出手相助。
张槿得救,又见此人虽然衣着朴素,但是长相颇为俊俏,比自己家那些个歪瓜裂枣强多了,有心结识,道,“小子,多谢你今天救了我,说吧,你想要什么赏,金银珠宝、华车豪宅,我爷爷都会给你的。”
小子?赏?朱瞻墡冷笑,只觉得此人实在是无礼至极,自己救了她一命她不感激不说,居然还敢出言不逊,不知是谁家没规矩的娇纵闺女,冷冷回道,“君子之道要求我要去救你,你不必感谢,今天就算是一头猪被人劫持,我也还是会救得。”
听到这话,张槿火气冒起来,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跟自己这么说话,居然暗讽自己是猪,她指着那人教训道,“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小心姑奶奶我割了你的舌头!”
“我只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朱瞻墡不愿再过多理会,直接走人了。
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怼过,张槿简直要气死了,一人在原地跺脚。
回到英国公府,张槿就惦记上了那个俊俏的小子,自己还没遇到过这么难搞的人呢,从小到大看到的莫不是一片顺从。他到底是谁呢?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给自己出口气。
思来想去,张槿找来了府上画师照着自己的表述,画了一幅画像,修修改改,竟摹出来那人的样子。张槿拿着手里的画像,托着腮,看了起来。
恰巧堂兄路过,看到自家大小姐聚精会神的模样,凑上来偷窥,他趁着张槿不注意,一把抽走了张槿手中的画卷。
张槿回过神来,赶紧伸手去抢,“快还给我!”
“哎?这不是东宫小郡爷吗?大妹,你怎么有他的画像的?”
堂兄竟然认识!张槿心里起了个主意,也不去抢了,转而问道,“大哥,你认识他?”
“是啊,他是今上皇孙朱瞻墡啊。我还见过几次呢。”皇帝和英国公关系匪浅,私交甚好,英国公也多次携子孙陪同狩猎出行。
原来是东宫皇孙朱瞻墡,朱瞻墡,张槿慢慢念着,这个名字可真好听。
小宫女引着张槿来到撷芳殿,朱瞻墡正和孙媛在玩那锤丸之戏。
院子里,插在地上的小彩旗随风飘扬着,随侍的宫人太监们在场外恭候着。
皇太孙殿下不在的日子里,朱瞻墡就成了孙姑娘的师傅。
朱瞻墡在一旁指导着,球杆挥起,她那随之扬起的衣袖,划出优美的弧度。
自从摸清那日救了自己的恩人身份后,张槿有心接近,便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一副名门淑女的样子,叉手行礼道,“拜见郡王,郡王殿下万福。”
朱瞻墡神色冷漠,似是不欢迎的样子,草草拱手便罢。
孙媛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欠身回礼,道,“张小姐万福。”
孙媛拿着手里的球杆,看着眼前的二人,张槿虽然垂着眼,却时不时地偷偷地瞄着朱瞻墡看。孙媛直觉有内情,想着自己还是先走吧,孙媛扯了扯朱瞻墡的衣袖,道,“瞻墡,我先回去了。”
还算识相,张槿挑了挑眉,心里暗暗欣喜。她一进来,就觉得二人举止甚是亲密,她张槿看中的男人,其他女人最好离远点。
朱瞻墡拉住孙媛衣袖,护在身后,对着张槿说道,“张小姐没有其他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张槿不高兴了,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呵!
“前阵子,承蒙郡王相救,今日,特来表示感谢。”
说罢,张槿看向朱瞻墡身后的女子,这个女子穿着深粉色的琵琶袖长袄,系着的蓝裙还是环编绣,高底弓鞋上缀着一圈珍珠。张槿毫不客气质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东宫还有你这么个人?还一副主子的做派。”
“我,”孙媛自觉身份尴尬,不知怎么回答,朱瞻墡开口回道,“她是谁和你没关系。”
氛围着实尴尬,张槿身后的小丫鬟赶紧附在自家小姐耳旁嘀咕了几句。
哦,是皇太孙殿下的小娘子啊,张槿放下心来,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是听说过这事的,这下子态度好转了不少,对着孙媛说道,“真是冲撞了,还望孙姑娘海涵。”
“张小姐是个爽快人。”孙媛微笑,她从朱瞻墡身后走出来,微微欠身行礼,释放着善意,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自己孤身一人在此,还是不要得罪了人比较好。
一时三人又无话了起来,孙媛猜测着张小姐可能是为瞻墡而来,试探着邀请道,“张小姐,我们正在玩捶丸,不知张小姐可否赏个脸,咱们一起玩。”
说着,沈云瑛呈上一杆球杆。
“且慢,”朱瞻墡出言阻止,“时候不早了,张小姐还是早日回去吧,省的英国公担心。”
这么明显的拒绝,张槿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女孩子脸皮薄,这样直截了当实在是过分,孙媛温柔劝着朱瞻墡,“瞻墡,张小姐才不过刚来,咱们三个人一起玩多有意思啊,你要是担心玩的时间晚了,张小姐回家不安全,可以差人去送送嘛。”
朱瞻墡推辞不过,也只好应允。
三人一起在球场上击球,沈小宫人计数以决胜负。
夜晚,撷芳殿
朱瞻墡躺在床上,看着对面二哥的床铺,那里空空无人,朱瞻埈还未回来。
朱瞻埈平生有两大爱好,一个是敛财,一个是逛妓院。是的,朱瞻埈小小年纪就已经染上逛妓院的恶习,这也是他为何白天上课时老睡觉的原因,实在是晚上生活太过丰富。
最近,朱瞻埈迷上了怡红楼新来的头牌姑娘,那小姑娘年方十五,弹得一手好琵琶。
夜色很晚,屋门吱嘎响了一声,朱瞻埈终于蹑手蹑脚出现了,掀起自己的被子,躺下,转个身,就对上弟弟的眼睛,顿时吓了一跳。
“瞻墡,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朱瞻埈表示不满。
朱瞻墡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睡不着而已。”
“你,你赶紧转过脸去,俩眼乌漆麻黑的,怪吓人的。”朱瞻埈没好气的说道,用被子蒙上头睡了。
朱瞻墡躺在床上,望着窗户纸上映着的婆娑树影,在这静谧的黑夜里,借着泄露的几点月光,思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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