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林则这两天在私下里找人问了问。
不过那天的事情过于混乱,很多人已经记得不大清楚,只知道江以询当时确实出去帮忙找人,最后也将女儿给带回来的。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怕是也只有忠勇侯府的人知道。
现在外面都知道江以询救了阿娆,倘若他们就因为这点怀疑,而一点不去表示,那些不知情的人不知道会在背后怎么编排。
可他到底对江以询的印象差了一点,温柔地摸着女儿的发髻,“现在大家都知道是以询那孩子救了你,不论如何,我们都是要上门去拜访的。”
陆云娆一下子就听出了爹爹话里的意思,怕是他心底有所怀疑,但是没有找到切实的证据。可若是不解释清楚,怕是在外人眼中,江以询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江以询这个人最会钻营,虽说出身忠勇侯府,是长房嫡孙。但早在十几年前他的父亲战死沙场,忠勇侯府当家的便换成了他的叔叔,也就是现在的忠勇侯江安淮。江安淮在夫人离世后并未另娶,膝下仅有一子唤作江行舟。
江行舟年少便随父亲入了军营,十岁那年便上了战场,十三岁便带兵突袭敌军,以百人之力从千人包围中突围出来,斩落地方将领的首级,至此一战成名,现在便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比之自己的父亲,要更加出色耀眼。若是不是传闻中他的手段过于残忍,只怕提亲的媒人都要将门槛踏破了。
与自己堂弟江行舟不同,江以询则走了读书这条路,也算是有些文采。但京城文采出众者甚多,他并无惊世之才。怕是他也意识到这点,才在后来拼了命的对她好,以获得爹爹和哥哥的帮助。
但是她还挺相信爹爹和哥哥的手段,江以询再想要蒙混过关就难了。
晃眼间,就已经到了忠勇侯府的门口,爹爹和大哥先下了马车,同前来迎接的江以询寒暄。陆云娆偷偷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透过缝隙去看不远处站着的三个男人。
她父兄的容貌都是上乘。
陆林则当初殿试时,原本是有状元之才,后来还是皇帝觉得他容貌出众才亲自点了探花。这些年过去了,他的容貌并没有削减多少,反而因为久居官场,多了些威严,叫人更不敢小瞧了。而站在陆林则旁边的则是陆云娆的大哥陆成珣,陆成珣相貌和父亲有几分相似,气质更加清润,也是京城中有名的儿郎。
站在这二人的旁边,江以询却没有多少逊色。他身量单薄,穿着一身淡青色衣衫,气质文弱,倒是有些像一从笔挺的翠竹。就是过于会装模作样了,前世他的表面功夫做得多好啊,连她的爹爹和兄长都被瞒了去。
她刚要将车帘放下,男人便像是有所感触一般,突然抬起头朝着她这边看过来。她猝不及防,正好和的男人的目光对上,抓着帘子的手指缩紧,指尖都开始泛白。
程氏见她这般,便顺着她的目光,“怎么了?”
她便顺势将帘子放下,按着自己的心口,“就是感觉好久都没来忠勇侯府了,想看看。”
“你和那江家姑娘自□□好,来得还少。”程氏捏了捏她腮边的软肉,笑说:“别是前段时间冷,我拘着你不让出门,你这时候埋怨了。”
陆云娆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程氏说什么,当即过去挽着她的手,“才没有的事情,娘亲对我最好了,阿娆都记得。”
程氏没再说话,看向女儿时,满脸都是笑。
等那边寒暄完,程氏才带着女儿去了正厅。才到了门口,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小姑娘便跑了过来,“阿娆!”
她的头发被全部梳起,盘成了两个发髻,露出一张光洁的脸。脸上的笑容明媚诚挚,见不得一点儿虚伪,同多年后那个在她病床前哭泣的女子重合在一起,陆云娆眼眶瞬间就红了。
周氏和江以询虽待自己不好,江以萱却是真的将自己当做朋友。知道她哥做下的那些事,曾激烈到同江家决裂,去了边疆没再回来过。
临走时,她曾来看望过自己,那个曾在烈马上摔下来的女孩子哭得不像样子,“阿娆,哥哥他对不住你,我也对不住你。倘若一开始我们不是朋友,哥哥……就不会起了那样心思。”
这也是她厌恶江以询却很难对江以萱产生不满的原因。
“你这是怎么了,见到我反而哭了起来。”江以萱不解。
随后跟来的周氏拽了她一把,“云娆前几天才出了那么大的事,现在肯定还怕着呢。你也不知端庄些,万一又将她吓着。”
“我没有。”江以萱忍不住说,而后拉着陆云娆的手,“阿娆,你说是不是?”
她因为练武的缘故,掌心不如一般女子细嫩,反而有一层薄茧,给人一种很是安心的感觉。陆云娆看了她一眼,抿唇笑着,显然是默认了她说的话。
两个小姑娘一个英气,一个娇软,站在一起让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陆成珣在一旁看着,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思。
一群人去正厅说话,忠勇侯府的老夫人在坐了一会,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便提前离开。又因为忠勇侯府只有周氏一个人待客,陆林则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
程氏和周氏去了亭子喝茶,剩下的人便去了花园。江以萱带着陆云娆去剪花枝,偶尔两个人将自己剪下来的花枝递给对方,脸上具是笑意。
陆成珣看着妹妹的目光中都是柔和,“阿娆从小就就特别乖。她那时我和弟弟不懂事,闹着要去捏她的手,她被弄疼了,也不哭就傻乎乎对着我们笑。那时候我就在想,日后得多护着她些,不让她受到伤害。”
他的语气的过于平常,就像是随口发生的一句感叹,江以询也随声附和着:“云娆性子那么好,不会有人伤害她的。”
“这可说不定。”陆成珣接了一句。而后,他看向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江兄,能否将那天救下阿娆的经过告诉我,我定是要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付出代价。”
他这句话,像是再说那两个绑匪,又像是再告诫自己。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江以询没有反应的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嘴唇上下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的时间越长,他的脸上更加苍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事情发生的真相,救下陆云娆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堂弟江行舟。
“我……我那天路过,正好瞧见了……”每一个字都说出地极为艰难,他看着陆成珣望向他的目光冰冷一片,浑身便如同坠入冰窖当中,僵硬无比。
他知道,陆成珣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才过来敲打自己的。
江以询双腿有些发软,面上更有一种被人戳穿之后的窘迫,低着头,藏在袖子中的双拳紧握,“那天救人的是我堂弟江行舟,但是他急着去军营,才让我将云娆送回去。后来事情发生慌乱,大概是中间发生了误会吧。”
将事情开了个头,后面反而说得顺畅些,顺畅到将自己给说服了。他原本就没说自己是救陆云娆的人,这不是陆家上赶着认下来,又与他有什么干系?再说了,倘若是他遇上陆云娆,他不也会将人救下来,陆成珣又何必咄咄逼人。
他从原本的愧疚中生出一丝怨恨来,但是知道此时翻脸不是什么好事,他极力将这丝怨恨压了下去。
“原来如此。”陆成珣也没有追着细问,给江以询留了最后一点遮羞布。
这还是因为妹妹同江家姑娘玩得好的缘故,他也不愿意看见两府的关系变僵。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妹妹真正的救命恩人是谁,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江二公子现在在什么地方,可否见上一面?”
“我堂弟自幼跟着我叔父入了军营,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那边,怕是见面有些困难。”江以询说这句话时,有嫉恨又有庆幸。
他嫉恨的是,叔父虽然承诺要将爵位传给自己,但从小便不肯教他一点武功,反而是尽全力培养自己的儿子,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忠勇侯府是将门世家,他一个对兵书毫无了解的人,日后怎么继位。怕是叔父就算准了这么一点,打算日后用这个借口剥夺自己继承的权利。
若不是因为这般,他何苦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假承救命之恩?
转念间,江以询将原先的羞愧又怪罪到忠勇侯父子的头上去,庆幸陆家父子只在文官当中有些影响力,还不能帮到江行舟的头上去。
在这种想法之下,他反倒是没有之前焦急,四平八稳道:“若是后面我碰上他了,定是会代为传达你的谢意。”
陆成珣笑了笑,没说话,略微聊了聊其他的话题。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妹妹一起离开。
陆林则顺路过来接他们,和自己长子对视的一瞬间,就将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但是他面上仍旧没有分毫的显露,反而是接过女儿递过来的一捧梅花,“阿娆今天玩得开心吗?”
“挺好的,我今天还和以萱摘了很多梅花,她还让我过两天去看怎么酿梅花酒的。”
陆林则将梅花放在瓶子里装上,还特意放了个好看的造型,准备待会儿叫人送到自己的书房,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阿娆很喜欢这位江家姑娘吗?”
陆云娆顿了顿,觉得爹爹这句话问得奇怪。她的抬头看了看爹爹和哥哥,发现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点奇怪。她便猜到定然是哥哥已经知道江以询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件事情。
冲着江以询做过的事情,她就永远不可能原谅他。可江以萱不同,她一直是拿着真心对待自己,真诚热情,没有一丝虚伪。她现在到底不是小孩子,知道这份真情的可贵,犹豫再三之后说:“很喜欢的,以萱一直对我很好。”
“你觉得好就行。”陆林则摸了摸女儿的头顶,眼神中带着温柔,心中却盘算起其他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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