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娆刚回到府上,程氏立即心疼地将她抱在怀中,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看看我,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你不必这么担心。”陆云娆站着没离开,任由她上下打量,心中也知道家里人这次是被吓着了。
她在宫中不好往外面递消息,江行舟可能将情况和他们说了,但是没见到她安然无恙,他们又怎么能真正放下心来。
程氏望着她,欲言又止,想说要是宫中那么危险,要不然她日后干脆就不要进宫了。可想到皇上和自家女儿之间的关系,她又觉得要是真的将这种想法说出来,自己倒像是棒打鸳鸯的恶人。
陆云娆像是预料到她的想法,挽着她的胳膊,小声说:“我真的没事。”
程氏就算再怎么生气,面对软乎乎的女儿,也不好说出任何重话。
陆云娆和家里人说了一会话,便被程氏催着回去休息。
因为这档子事,程氏也没有心思收拾出院子让程珊搬走,因此两个人仍旧住在一个院中。程珊才听说她回来,便带着丫鬟过来探望。她那时已经解了外衣准备睡下,便让春实出去回话。
程珊站在原地半天,觉得头顶上的阳光格外刺眼。她慢慢转过头,同春实说:“既然她已经睡下了,我也不好再打扰,等会儿我再过来看她吧。”
今日陆家所有人都起了早,前院的管事得了吩咐,将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儿灰尘。后院也开始忙碌,先是让婆子除尘,再让丫鬟去私库里拿出珍宝装扮室内,不一会整个院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等到巳时左右,陆家人便都站在府门等着。不多一会儿,两辆马车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江行舟先从头一辆马车上直接一个踏步就下了车,陆林则正要上前去迎接,便看见后面的宫人拿出凳子放在车边。紧接着一位白发老人便被扶着出来。
等看清那位老人的长相之后,一向沉稳的陆林则竟有几分失态,踉跄两步上前,“先生!”
那时定北侯府已有几分落魄,陆林则求学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后来他经人引荐,拜入名儒王宣阳名下,后来金榜题名。先生对他影响深远,他起势之时也曾提出过奉养先生。但先生不愿拘于京城一隅,不久之后离去纵情山水之间。
这一别,竟也二十年有余。
王宣阳头发已经花白,可精神看上去很好。见到自己以前的弟子,他也很是高兴,“守明,多年未见,你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陆林则迈出了两步,又反应过来皇帝还在旁边站着,便要给江行舟行礼。
江行舟扶着他的手臂,“既然没有外人在,陆大人不必如此多礼,便当是一位相熟的晚辈过来拜访便是。”
后面长公主和驸马爷也下了马车,长公主笑着说:“皇上说的是,我们此行本就是上门拜访讨一杯茶喝,陆大人这般倒是叫我们不好意思了。”
陆林则也没再纠结这点细枝末节,连忙将人迎进府。
众人都朝着里面走,江行舟原本是走在最前面,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步,几乎要和后面的陆云娆并排,只不过两个人中间还隔着一点儿距离。
陆云娆有点不自在,用余光偷瞥周围的人。正想让江行舟克制一点不要做的这么明显时,她的手上突然被塞了一块东西。她好奇捏了捏,外面有一层油纸包着,捏起来还有点儿硬。
她又眼神示意,问他是什么。
男人偏了偏头,低声说了句“玫瑰糖”之后,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走到前面去了。
陆云娆越发觉得手上的东西拿着有点膈手。
陆林则见到先生,很是高兴,先是想先生介绍了自己的夫人,而后让陆云娆三兄妹和宁欢来拜见。
“我还有一个小孙子,不足半岁,不好来拜见先生了。”陆林则说。
王宣阳也是有几分感慨,“一晃这么多年,你都有了第三辈。以前我是不肯服老的,总觉得自己还能多走走多看看,现在一看自己也快活成老妖怪了。”
“先生精神矍铄,自然是好事,学生只盼着您福寿绵长。”
叙过旧之后,陆林则问:“先生这次预备在京城留上多少时日?”
“应当过上一段时日就离开。”王宣阳笑眯眯,继续说:“我这次来京城,还是有人来请我做媒,我便过来了。”
王宣阳热爱山水,陆林则还在想是能够将他老人家请回来。目光触及到旁边坐着的江行舟时,他的目光一顿,突然就明白了。
“守明,孩子大了,婚嫁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拦着。”王宣阳说。
陆林则脸色一下子很差。
这次江行舟过来商议婚事,是提前打了招呼,说是要按照民间嫁娶的程序来。那时候他以为来保媒的应当还是之前的林家二奶奶,长辈这边来的应该是江老夫人和忠勇侯。他定是不能够一口答应下来,总是要设置一点难度体现女儿的贵重。
谁知道来保媒的是自己最为敬重的先生,就是长辈也是长公主夫妇。
他能拒绝吗?必然不能。
最主要的事情解决了,后面便是叙旧和联络感情。宴会之后,长公主夫妇先告辞,陆林则再去将王宣阳送上马车。
王宣阳扶着他的手走了上去,再两个人要分别时。他没有着急进去,在车门处站了很长时间。
陆林则看他不动,疑惑问:“先生?”
王宣阳叹了一口气,这才弯下身子来,同他说话,“我来京城也不全是为了婚事,也是想要来见你一面。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错,也官拜二品。但是守明啊,莫要忘了当初你入官场的初衷,是为了让这天底下更多人过得好。
先帝善猜忌,厌恶底下人出头,你能守着良心不同流合污很好,我不说什么。可现在那位不一样,是个有仁心的。若是我再年轻上几年,也能出点力气。可现今终究是身子骨不行了。”
听到这里,陆林则想要开口说什么。
王宣阳拍了拍他肩膀,阻止他的话,继续说:“你且有这般能力,又有如今权势,愿你勿忘初衷。”
陆林则抬头,多年前那个于书桌前教自己策论、意气风发的男人的身影和面前迟暮老人身影重合在一起,他的眼睛润湿,一种热血情怀从心底钻出,久久于胸间激荡。他沉声应着,“先生教诲的是。”
“嗯。”王宣阳点点头,动作迟缓地上了马车,交代,“我上了年纪,见不得分别。我离开京城时,你不必来送我。”
陆林则迟迟没有开口,最后在先生豁达的笑容中,点了点头,“学生知道了。”
他目送着马车离开,山高水长,他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江行舟没有着急离开,和随后回来的陆林则进了书房,这次连陆成珣都没能进去。
陆云娆看着父亲回来时候脸色不大好,一直担心两个人在里面会直接吵起来,心神不宁地在外面等着。
他们也不知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半个时辰之后,江行舟便出来了。他见她等在外面还有点惊讶,“怎么在这里等着?”
“没有在等你,就是路过。”陆云娆下意识没说真话,说过之后又紧张问:“我父亲和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好好对你。”江行舟同她并排往前面走,再多的没有说。在他看来,他在她父亲面前做出的所有承诺,都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陆云娆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估摸着两个人的聊天不会像他说的那么轻飘飘。她莫名理解了一下在婆婆和媳妇中间两头为难的倒霉虫,也顺着他的意思没再问,含含混混地说,“我也会对你很好的。”
她说这句话时仰着头,眼睛圆圆的里面闪着光,很是好看。
江行舟顺着往下看,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眸色深黑,佯装不经意地问,“给你的玫瑰糖尝了吗?要是觉得味道还不错的话,我让御膳房再做一点送来。”
陆云娆先前尝了一块,正好宁欢也在旁边,就分了一半出去,现在也没剩下多少。不过她虽然觉得味道不错,但是觉得来来回回折腾麻烦,便直接拒绝,“有点太甜了,吃多了也不好。”
“太甜了?”江行舟扬了扬眉。
他们正好走到一处角落,树上倾泻下来的光正好落在他脸边,他笑起来时候一如雪山上面的第一捧泉。
陆云娆眯了眯眼,只觉得面前突然一黑,唇上就传来温热的感觉。
远没有之前的急切,就是简单的触碰、深入和缠绵,她却依旧被亲得晕晕乎乎,骨子里都透着一种在春日午后阳光中睡久了的酥麻感。
身体都软趴趴的,沿着男人的身体不断下滑。腰间却多了一只手牢牢地扶住她的身体,然后更加深入。仔细的话还能够嗅到一种浅淡的玫瑰花香气。
最后,她趴在他的肩头,小口小口地喘气,脸上都带着几分红晕。她正在想着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是什么意思,就听见男人偏头附在她的耳边。
呼出的热气沿着耳蜗旋转,向着脸上、脖子蔓延,最后是他低沉的笑意,“是很甜。”
不知道是在说玫瑰糖还是在说什么。
陆云娆气得偏头,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你就知道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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