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大伙,小二在这里暴风哭泣。电脑前些阵子又双叒叕敠出了问题,本已经码好的大半章石沉大海,在它罢工结束前,小二只好用手机上的作家助手一个字一个字敲,以前都没试过,着实难受。)
就在郭晔沉浸于冥想时,海神岛迎来今年第一场秋雨,随着凋零的花瓣与树叶洒入泥土,细密的雨点砸在屋顶,散出一层薄薄的雾。
飒飒风声中,绣被微寒,一场秋雨一场凉,正如失意人此时心情。
房间里弥漫一股浓郁的药味,玄子坐在床前,向来不离身的酒葫芦不见踪影,耳中只有雨打窗扇的微声,仿佛沉浸于窗外的雨,眼无焦距,呆呆地出神。
一声极低的呻吟传出,强行将他的注意拉回,俯身将被角掖好。一代绝世强者,如今居然做起照顾人的活计,只能说世事难料。
阳光隔着乌云,从窗户透进来,照在雪白的床单上,姚浩轩的左眼缓缓睁开一条缝。意识挣扎了许久,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在学院里。
学院?
他的思维触电般复活了,想起记忆中最后的景象:血腥与屠杀,邪魂师的狂笑,还有那令人心悸的爆炸……
尝试活动肢体后,姚浩轩下意识闭紧了眼,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惨叫,身体颤抖如筛糠一般。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内院的天之骄子,仅仅是一个胆怯的大男孩。
你究竟怎么了?他在心里问自己,你为什么不敢亲眼去验证呢?不愿去看,难道便不存在吗?
姚浩轩试着抬起头,看到两条空空的裤管,剩下半条右臂被吊在半空,活像屠宰场被分割的猪肉。
刹那间,刚醒过来的他对人生彻底绝望了。他怨恨,怨恨那邪魂师为何没有把自己炸死,而弄成这个样子还让他苟活——生不如死地苟活。
生命对姚浩轩而言还有何意义呢?不再能独立行走,更不可能成为一名强者,将他与大地连接在一起的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冰冷的假肢。
作为独子,家里的一切应该由自己继承,但他此生只能由父母照料。等到父母离去呢?谁还会理会一个废人?届时或许只能孤寂地坐在轮椅上,看着日升日落,年复一年直到死去。
“小姚,你醒了?”
玄子一脸关怀问道:“你想要什么?要喝水吗?”
眼中闪烁着泪花,姚浩轩露在纱布外的嘴唇蠕动着,低声抽噎道:
“我要我的腿。”
他哀哀哭泣起来。
“把腿还我……”
痛苦地闭上双眼,玄子扶住床沿,右手按在姚浩轩的胸口上,挤出两滴浑浊的泪。
房间里的一老一少,将痛苦的情绪压抑在心底,逐渐发酵着。
沉浸在自责中的玄子忽然想起那邪魂师,在霍雨浩的陈述中,他死于自己的邪恶反噬,最终被撕成碎片,虽然也算非人的死法,但与其犯下的罪孽相比,却不算什么了。
真是便宜他了!
床单被玄子捏成一团乱麻,手背上有青筋绽起,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瞳孔中涌动着凶兽般的狂野,但他还能如何呢?
自称死神使者的邪魂师已经不复存在了,尸体正在明斗山脉间腐烂,纵使他有通天彻地之力,也无法惩罚一个死人。
没人可以被杀死两次。
与此同时,姚浩轩却也在思考死亡。
为什么,要用漫长的时间等待死亡?
人因为恐惧死亡才拼命留在世界上,但如果存在本身便是一种痛苦,倒不如早早些去,将自己解脱出来——反正人总是会死的。
人活着为什么不能站起来?
人站不起来为什么要活着?
死?
是的,死。
……
姚崇已瘫软到几乎无法站立。收到五雷轰顶般的噩耗后,这位魂圣强大的身躯立刻垮塌了,语无伦次地交代几句,迈着虚软的步子冲出府邸。等到跑出城外,玄子才抓住了他,无视嘴里一阵阵的叫喊,以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回学院。
那时他已不是帝国的贵族,只是一位失魂落魄的父亲。见到言少哲后,不顾形象地捶胸顿足,哭叫道:
“言院长,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只有这一个儿子!”
当时姚浩轩尚未脱离生命危险,杜维伦与其余几位主任扶着姚崇的胳膊,靠在病房外的墙上。过了许久后走出的是庄蹻,姚崇紧张地盯着他的脸孔,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庄老已经是一副专业人士的口吻:“姚浩轩的性命已无大碍……”
姚崇缓了口气。
“但他的双腿与右手恐怕保不住了,受到邪魂师力量侵蚀时间过长,再耽搁下去,只怕情况会反复。”
“都要截掉?能不能留下哪怕一条?”这位父亲绝望地问,声音逐渐开始走调。
众人摇摇头,病房的门再一次关闭。姚崇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几位教授立刻将他抬入另一间病房,动作熟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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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岛的医务处内,姚崇躺在一张小床上,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他的儿子昨天也在这里躺过。
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姚崇脸色灰败,平时不起眼的几块斑驳突兀地散布在脸上,巨大的打击顷刻间令他老了几十岁。
儿子才十八岁啊。
就在人生的黄金岁月,本应是最美好的年纪,结果失去了双腿和右手。隔壁的治疗依旧在进行中,这位父亲脸上挂着泪痕,目光痴呆地坐在床上。
他已经开始相信命运了,人这一生为了那些可怜的欲望,机关算尽,你争我夺,最终不都是命中注定?可为什么被命运夺去双腿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儿子呢?
太残忍了。
“浩轩……浩轩……”
姚崇如死人一般呆坐着,嘴里念叨儿子的名字,就这样一连过了几个时辰,直到有人走进。
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言少哲也不知怎样安慰,迟疑一阵后忐忑道:“姚先生,治疗初步结束了,情况很好……”
“很好?”
姚崇的嘴角抽搐着,像是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痛苦到不能自已,刻薄地讥讽道:“什么叫很好?四肢健全?”
以言少哲的涵养,若有人以此种口吻对他说话,倒不至于发作,多半会选择拂袖离去。但这种环境下,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无视学生家长嘴里嘟哝的混账话,尴尬地苦笑道:“孩子的状况已经基本稳定,正在护理中,您可以探视一下了。”
姚浩轩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姚崇刚一进门,瞥见儿子的断腿,扑在地上失声痛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他已经不想再听任何解释了,作为父亲他心里明白,学院的判断是大陆最为权威的,即便错了又如何?反正儿子的肢体已经截掉了,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究竟是为什么?”
玄子也在痛苦中纠结,与姚崇为儿子痛苦不同,他主要沉浸于内心的责难。上一次意外已经在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如今又是两名学员重创,一人终身残废,此时已经难受到了极点。
两位老者相对而坐,穆恩沉默了很久,长叹口气。
“玄子啊,师兄当年和我谈及你时,曾说过你缺少一样东西,”他直视玄老的眼睛,“知道是什么吗?”
“是挫折。”
“当时我还在思考,师兄为何会那样说,你的天赋在同辈人中独树一帜,也深受他的喜爱,为何会如此呢?”
“直到几年前那次意外。”
玄子下意识扭头,想回避穆恩的视线,他年纪虽然大了,可记忆并未衰退,只好把这些往事封存起来,夜深人静时独自咀嚼。
他不想被别人窥探内心,但穆恩的言语依旧直刺进来,坐在属于海神阁主的房间里,好像在接受一场审判。
“不要躲,玄子。人这一生中,总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比如曾经的自己。”
穆恩的声音沙哑且低沉。
“作为饕餮血脉的觉醒者,你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包括我在内的魂师修炼方式为冥想,而你大部分只靠吃喝便可——修炼有时对你反而是一种享受。”
“就这样直到你拥有自己的封号,未来成就也绝不会亚于我,这海神阁主的位置,在我死后便是你的,直到那一次。”
“您……您不要说了。”
玄子红着眼睛,嗫嚅道。
“看着我!”穆恩的声音冷厉起来,“如果听都不敢听,又该如何面对,还是说你想逃避一辈子?”
“那次是内院学员统一猎取魂环的行动,你作为带队师长,低估了星斗的危险性,导致十二名学员在核心圈外遭遇十万年魂兽,其中八人永远回不来了。你不敢面对他们的亲属,不敢接任我的位置,因为你做不到,你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做不到!”
穆恩如同怒目的雄狮,很稀有地,他在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威严。
“你是那样懦弱,开始自暴自弃,修为也逐渐停滞不前。可你放下了之前的架子,学员们都认为比以往随和得多,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小辈谈笑,抢他们的饭食……好像只能用这种方式赎罪一样。”
玄子强打起精神,有些畏缩地看着小师叔,指间抓着自己苍白的头发。
“后来我明白了师兄的话,你还未真正经历过心灵上的考验。”穆恩看着他惨白的脸色,点点自己心口,“或许你是这世上最强者之一,但你这里是弱的。”
“这两百年来,你的成长过于顺利,等到真正的打击来临,你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你安逸太久了。”
“年纪轻轻便突破魂圣,封号只是时间问题。你习惯于和境界不如自己的人交手,从未想着去挑战更强的人。而当你成为阁主继承人后,便不再是那意气风发的饕餮斗罗,开始变得谨小慎微了。当年毒必死的实力或许还超出一线,可最后是我活了下来。”
苦笑了一声,玄子在心里自嘲着,自己也是半截入土的人,在穆老口中仿佛还没长大。
“或许我太过强求你,人到老年,总会被磨平棱角,我也如此。但,我一直认为,人可以失去锐气,失去勇气,但不能没有进取心。”
“我希望这件事能成为你突破魔障的契机,耻辱、愤怒、惭愧,这些都是力量之源,甚至比爱更加有力。上次的事情我没有安慰你,因为心里清楚这没用,那样只是在姑息,我必须让你时刻记住此事,让你铭记那一刻的悲伤懊悔,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等待你真正蜕变的那天。”
“封号、超级、极限,老夫穷尽一生时间走完这条路,如今在世上能对等交流之人寥寥。而你难道不想体验一次?极致巅峰与无限接近,完全是两种境界。”
玄子下意识想自谦几句,却被小师叔大声打断:“难道你连想都不敢想吗?!”
“我……”
“那,极限之上呢,你又可曾想过?”
“不可能吧,作为老夫的继承者,你怎会没有过这种想法?你只是认为自己力有不逮,安逸于现状罢了。每天都能见到广场上的雕像,瞻仰先祖的同时,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老夫最近在某个小子的书上,看到两句很有意思的话:‘大丈夫当如是也’和‘彼可取而代之’,希望这次打击,能令你重新找回少年时的自己。”
“去照顾姚浩轩吧,试图取得他们家的谅解,不要让沮丧占据太长时间,小桃那边还需要你。敢于冲入阴霾是不够的,你要能走出来,才能成为师兄期待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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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晔进入到一种奇妙的境界。
那是一片纯净透明的黑暗,他感觉不到自己身处何方,只有意识孤零零悬在虚空中,仿佛可以伸展到无穷远。可越是伸展他便越觉得不安,好像随时可能在黑暗中迷失,再无法回到现实世界。
放缓思绪,心静则神活,他想起了穆恩曾经的提示,如今本能地依照起来。就这样,世界中多了一抹金色,在无边的黑暗中是如此醒目。
郭晔全神贯注地盯着它,试图接近。那金色似乎感觉到目光的窥视,改变了轨迹,径直向他飞来。
下意识想要躲避,金色却越飞越近,最后变成一颗金色光球,熟悉的感觉告诉他,这是属于黄金树的本源力量。
尽管两者间体积不成正比,光球震动一下,徐徐没入郭晔的“身体”,随即不再动作,只是安静地漂浮着,宛若入睡。他大致猜到这房间的作用,作为大陆最为强大的植物,黄金树几乎代表木与光明属性的极致,在这光球之中,可以窥见世界的部分规则。
郭晔开始做一件极为疯狂的尝试,破解黄金树的规则,以数学的方式。
过程异常的艰苦与漫长,最开始甚至全无头绪。也难怪,从古至今可能极少有人尝试这种方法,而对于学院的数学水准,他可以毫不客气地给出一个差劲的评价。
学院并非只传授有关武魂的知识,同样包含了文化课,但综合下来,给郭晔感觉是小学有余初中不足的水准。即便知识更为复杂的魂导系,也更偏向经验主义,可能这也是永远追不上日月脚步的原因之一。
如果大陆上拥有成体系的科学结构,至少尔火不会发明出差点干掉自己的魂导牙刷……
时间仿佛失去意义,郭晔仅仅触摸到规则的轮廓,尚未能分辨核心与衍生规则,就算后者要容易领悟得多。不知过了多久,他能感觉到体力与精神正接近枯竭,却感觉到一层无形的屏障被破开口子,一缕缕力量正涌入自己的精神之海,令其较之前更为强大。
现实中的郭晔仿佛变成一个漩涡,将游荡在房间里的光点吸入体内,经过经络与血脉,全部渗进武魂之中。原本枯萎的金丝藤开始重焕生机,嫩芽绿叶布满在主茎上,再长出花苞朵朵,但这并非结束,它依旧在吸收生命气息,向更高层进化着。
带着无数疑问,郭晔准备暂时退出冥想,因为各方面已经到了极限。然而就在此时,黑暗中又出现一点暗红,一颗新的光球飞了出来,轨迹毫无规律可循。
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但没有好奇心的生活未免过于无趣,因此他中断苏醒的想法,将注意重新投放到新来者上面。
逐渐接近的过程里,郭晔隐约察觉到异常。与黄金树的力量不同,暗红色的光球表面辐射出无限能量,却察觉不到任何的生机存在。随着视野变得清晰,他发现球体表面覆盖着的,是依旧流动的熔岩与无数巨大的裂缝,不断喷出沸腾的岩浆与火焰。
火属性的规则?不对啊……
直到它飞到面前,郭晔赫然发现,这比之前的光球大了何止千万倍,如同一颗真正的星球。
这是一幕无法形容的景象,直觉告诉他,就算把整个斗罗大陆放在上面也绰绰有余,那岂不是说自己的精神世界比大陆还大得多?
理智直接否认了这个可能,但他隐约感觉,这似乎并非完全虚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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