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天子亲自统兵,不管兵将多寡,都是大事情,甚至已经超过了战争本身激烈程度。
毕竟君王御驾亲征,向来是西凉最擅长的地方,他们的国主基本上都会在登基的时候来一次御驾亲征,不但天子出征,有时就连太后也会随军阵前,反观大奉这边,除了开国太祖爷御驾亲征过,其他君主,也就奉二代率军进攻一次辽国,其他的谁愿意吃这苦,一直都是在京城安然高卧。
偏偏这一次,大奉天子统兵亲征,不得不让仁宝合达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放到任何一个国家,皇帝出战,都代表着要出举全国之力,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局面,这是一场豪赌。
赢了自然是狂赚,输了后果可就太吓人了。
皇帝御驾亲征失败的,在赵桓的印象中好像也就那两三位君主吧,汉高祖的白登之围,又或者是明英宗的土木堡之变,在或者赵二的驴车梦断,四十万大军尽丧,全都是险些动摇国本的超级大事件,对一个王朝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所以皇帝出征,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胜算极大,十拿九稳,皇帝跑来耀武扬威,收割胜利果实,宣扬天威,比如朱棣的亲征蒙古。要不就是国朝兴废,在此一举,皇帝必须亲自统兵,保证军对后勤上下一心,赌一个国祚绵长出来!
可偏偏这两种情况,都不符合现在的情形。
大奉朝刚被匈奴打到了家门口,可以说是被痛揍了一顿,西北的主要兵力,荡然无存,各大军阀主力损失殆尽,整个西北防线空虚得不得了。
此刻大奉和西凉举国交战,有必胜的把握吗?
显然没有啊!
而且别忘了,大奉和匈奴之间,才是真正生死大敌,你们是主要矛盾好不好。
我们西凉国不过是趁火打劫一下,捞点肉汤喝,只求那么一点好处,跟匈奴的亡你之心可不一样啊,你赵家天子,犯得着跟我们死磕吗?
就算是你们打赢了西凉,也改变不了你们的处境啊。
你们的主要敌人是凶悍的匈奴,知道不?
你的分清点呀!
把西北的土地给我们一点,又能怎么样?
不就那几百里吗?
更何况,这些地盘原来就是我们西凉的,是我们的唱歌作乐之地。都是你们的神宗皇帝大举应西征,开边边境,被你们逐步蚕食的,我们不过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有错吗?
仁保合达怎么也想不通,赵桓为什么要跟西凉拼命,怎么看怎么不至于呀。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天大的危机,必须上奏国主,让朝廷商议出一个妥当办法,究竟是和大奉议和我国退兵,还是跟大奉圈力一战,如果双方决战,会不会给匈奴可乘之机?
一想到匈奴,仁保合达头皮发麻。
作为辽国出身的大臣,他可是鼓动西凉国主出兵援辽的,结果西凉铁骑跟匈奴铁骑几次战斗下来,愣是让匈奴把打的找不到北,几万主力尽丧。
那个耶律罗丰就是魔鬼,他指挥匈奴铁骑横冲直撞,一次次冲击,比铁锤还凶狠,堂堂西凉精锐,也抵不住匈奴的几次冲阵。
三万精锐骑兵,一战下来就剩下几千人,到现在西将国的军力都没能缓过来。
毫无疑问,匈奴是有灭亡西凉的能力的,之所以没继续打下去,不就是嫌弃西凉肉少,不值得他们兴兵犯境,浪费那个力气吗?
毕竟放着大奉这块富的流油的肥美五花肉,谁会惦记别的啊!
话说回来,匈奴看上了大奉,西凉也馋嘴啊,而且就吃了这么一小口,怎么就引起了他们的不死不休呢?
疯了!
这个世界疯了!
仁保合达有些不理解这个世界的规矩了,老大和老二相争,往往没的是老三。
赵桓最厌恶这种趁火打劫的。如果不是说了,绝不跟匈奴议和的话,赵桓都想让李征或者谋个文臣出使一躺匈奴,跟他们约着一起对西凉动手,一起瓜分西凉算了。不过匈奴虽然看不上西凉,但辽国残部却是没问题的!
仁多石努!
说实话抛开奉匈两国不说,这个时代能称得起英雄二字的,也就是只剩下这个辽国国主了。他以一己之力,保住了昔日大辽国的最后一丝尊严。
如果没有此人,匈奴十年将灭亡辽国全境,那么这个昔日的万里之国,将荡然无存了。
赵桓很想联合仁多石努,为了换取仁多石努跟大奉结盟,他甚至愿意将边河西让给他,甚至东绒平原,也不是不能商量,总而言之,你只要跟我合作一起对付匈奴,那么一切额是可以商量的。
至于这么干,会不会养虎为患,赵桓大略是不在乎的。
毕竟他现在连生存都这么艰难,只要能活下去,什么烂招都能用得出来,反正大不了日后再把仁多石努干掉呗!
先北伐匈奴,然后在西征残辽,只要上天能给他足够的时候,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其实由此可见,赵桓此番亲征,还真不是一时意气,也不是什么敢战士山头林立,需要他来压阵。
赵桓真正的打算是构筑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匈奴人崛起的太快了,快到用眨眼即逝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一口吃下了万里国土,彻底改写了一百多年形成的稳定格局。
辽国旧部,草原诸部,包括西凉,但凡是靠近匈奴的国家全都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纵然这头猛虎不想吃他们,可只要猛虎咆哮,小动物们也会浑身战栗的。
赵桓此来,就是希望能趁机联络各部,最好能构筑一个松散的联盟,只要名义一致对付匈奴就可以了。
即便成不了联盟,最起码展开商业往来,赵桓就觉得足够了。
毕竟江南等地囤积的商品太多了,国库也太紧张,与其放着发霉,还不如拿出来卖钱。
至少至少,能换来一些良驹,让大奉多增加一些骑兵,那也是好事啊。
提到了良驹,赵桓下意识注意到了胯下的铁牛。这匹马是真的神骏,驮着赵桓走了好些天,别的马在走了这好远一定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可这这货居然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还轻轻然的。
绝对的身强体壮,上好良驹。
要说铁牛身上有什么缺点,那就只有这货太能吃的缺点了,基本上是寻常马匹三倍的饭量,不光饭量大,还专门**料,结果就是这马在行走的时候,总是不停放屁,还是很臭很臭的那样。
在出来的第八天后,赵桓实在是不想闻这个味了。“李陵卫,你会养马不?”
李陵卫连忙躬身,“好教陛下得知,臣长在西北,家里面的牛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臣可是养马的好手”
赵桓颔首,“那你懂繁衍牲口不?”
李陵卫点头,“养马之人如何会不懂这些事情。”
“那就好!”赵桓突然笑眯眯道:“朕把这匹良驹交给你,一年之内,能繁衍多少小马?”
李陵卫看向赵桓胯下的铁牛,“那,那要看铁牛有多能干了。”
“行了。”赵桓笑嘻嘻道:“你先准备一百匹上好的母马预备着,多多益善!”
李陵卫咧着嘴,人都傻了。
陛下,你是真把它当畜生了呀!
如此良驹肯定是王应州的心头肉,宝贝疙瘩儿,要是让他知道,他送个陛下的良驹让如此糟蹋,对于陛下他王应州肯定不敢说什么,可是对于李陵卫的话,那估计是不会忍。
李陵卫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牵走了高昂着头,神气活现的铁牛。
而铁牛的原主王应州,现在还在抱着脑袋发愁,他把手下的爱将左玉叫了过来。
“你说我是不是打错算盘了?”
左玉的名字虽然好听点,可本身也是典型的西北汉子,五官棱角分明,如果放在兵马俑的旁边,不能说大体相似,也只能感叹一模一样。
沉稳的左玉躬身,“统制的意思,属下不明白?”
王应州见左玉这小子跟装糊涂,心中气火越来越大,“你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做事也没瞒着你?铁牛那匹马我有多喜欢,你有不是不清楚?那可是我的命呀!”
左玉苦笑,“那,那统制干嘛要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呀?”
“你!”
王应州让气得两眼翻白,“你当我愿意啊!我不是觉得这是个机会吗?”这家伙叹了口气,“你说说,泼皮王二原来算个什么东西?别说跟我比,给老子提鞋,老子都不会看他一样。可现在呢,一路高升不说,还挂了同枢密使的衔,要人尊一声王大人,他也配!”
“还有那个朱供之,算什么东西,统兵最多的时候也就一千来人,结果现在也成了陛下面前炙手可热的红人,还,还有那个卢天象!几个月前,原本在张家军的时候!他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就这也么一帮人,现在都爬到了我的头上,你说我能咽下这口气吗?”
左玉依旧绷着脸,沉声道:“统制,前些时候,我是建议你向张将军请令,跟他去京畿勤王的。”
人家高升,是因为勤王有功,天子赏识,金戈变乱之时,快速升官,没什么了不起的,在历朝历代,那个快速升官的人能跟战争脱的了关系?
风口到了,就算是猪也能飞到天上去,用不着大惊小怪。
这本来就是实话,谁知道这话竟惹恼了王应州。
“让我跟张将军去勤王?我告诉你,张将军已经死了,就连他张家军都完蛋了!我要是去了,指不定是生是死呢!”
王应州气得呼哧呼哧喘息,他干脆站起来,背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
“你说说,王德、卢天象、朱供之这些人,不就是靠着一点战功,加上天子赏识,就爬上了高位吗?陛下亲近武人,爱惜将才,这也是显而易见的。试问俺王应州,不也是能文能武,才智卓绝的吗?就在不久前,陛下还拿下了洪玄默那的御史,这不就摆明了不让文官干涉军务吗?”
“事情都这么明显了,我又立下了大功,还进献了宝马,陛下在高兴之下,就该把西北都交给我,让我节制诸军,抵御西凉进攻。只要有我王家军在,陛下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西北定然高枕无忧已!”
左玉低着头,盯着地板,一语不发。
王应州的心思,他是一清二楚。
这货打什么算盘呢?
他是瞧着张家军完蛋了,就连盘亘西北多年的马家军也消失了,就连熊家都元气大伤,西北空虚,他想趁机往上爬,好弄出个王家军出来,安心在西北当自己的土皇帝。
说实话作为敢战士摸爬滚打二十来年的老人,左玉也未尝没有打造出一个左家军的意思,只不过左玉的心思可比王应州深的多,而且左玉也通过滑州一战开出来了,当今的陛下可跟太上皇不一样,慧眼识人不说,你想靠心计去取悦陛下,估计会死的很惨。
光是从陛下亲征,就已经让左玉刮目相看了。
“统制,俗话说好事多磨,您立了大功,又献了宝马,纵然没有达到目的,可也算是简在帝心,陛下已经知道你了。只要再稍微立些功劳,升官的事情岂不是易如反掌?”
王应州冷哼了一声,“左玉,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功劳是想立就能立的?上一次老子费了多大的劲儿,死了多少弟兄,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打仗,不是玩笑!我的部下加起来才多少人,经得起消耗吗?”
左玉咧嘴,他算是将王应州看明白了,这货上次大发神勇,纯属意外,说白了,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军头儿子,什么都不如保存实力重要。
豁出命拼一次,为的就是以后不用拼命。
这件事情王应州想得很清楚。
可问题是陛下没他买账,难道让他再去赌一次,跟西凉拼命吗?
王应州又心疼手上的兵力,有不敢在冒险了。
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进来,“王将军,王将军,那个仁保合达回来了!”
“仁保合达?”王应州顿了一下,终于想起来,“就是那个西凉派来的使者?他议和成功了?”
手下人一笑,“王将军,你或许都不知道,咱们陛下回答的方式真是绝了,弄了个野鸭子给了他,还让转告西凉国主,赶快退兵,而且还问西凉要赔偿哩!”
王应州一听,愣了片刻,突然抚掌大笑,这个陛下有点意思,“那个仁保合达现在如何?”
“他啊!自然是要求咱们放开一条路,他要返回西凉,说说道要把陛下给他的野鸭子送给他们国主嘞!”
王应州搓了搓手,眼珠乱转,突然来了主意。
“左玉,你现在就去把仁保合达抓了!”
左玉大惊,“王统制,从古到今,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啊!”
王应州笑道:“谁说让你杀他来的,我只是让你把他抓起来,有用。”
左玉太知道这货了,肚子里根本就没有半点好水,因此警惕道:“王统制要他什么用?”
“自然是挟持仁保合达,然后假意告诉西凉,议和成功了,咱们护送使者回去,这样一来,不就能夺回失地了吗?你说这份功劳如何,够不够升官的?”
“不如何!”左玉是真疯了,“王统制!你这可是挟持别国使者,假传旨意,你这是欺君之罪,让陛下知道了是要砍头的,你知道吗?”
王应州冷哼道:“我怎么知道他是使者?我又没接到旨意!我就是抓了西凉那边进入我朝查探的探子罢了,这叫兵不厌诈,谁让那群西凉人都是蠢货来着!你别废话了,赶快照我的意思去做,不然我按军法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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