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应州率军突破横山之后,杀入西凉腹地,当赵桓全歼李辉凉之后,整个战局就像天塌了似的,一块巨大的石头砸向了西凉的头顶。
十多万主力都放在了还没有明显动势的匈奴方向,哪怕现在紧急招募,李辅基能征集的兵马撑死也就五万来人。
当然这些人马也不算少,毕竟西凉腹地还有不少的土司部落,他们全民动员,也不至于让王应州的三千人占了便宜。
只要给他们十天八天,就能从匈奴边境调回兵马,毕竟小国吗,调动兵马而且还是骑兵这类机动性兵马,往回的速度确实很快。
可问题是李堵基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他满以为这次奉军会跟以往一样兵取灵城,因此他们几万人马放在了黄河以南。
一步错,步步错,王应州统领着三千骑兵,沿着贺山,狂飙突进,一路上竟然没有遇上什么像样的阻挡。
当然,不少土司部落还是聚集了兵马,可偏偏这一次随着王应州出征的是蕃骑,他们多数人也是土司出身。
因此每遇到一队西凉兵,就派出一对土司兵去打打招呼,送上一些酒水,本着能哄就哄,能骗就骗,实在没辙再打的方针或者就跑的方针,他们接连过关,前后真刀真枪只打了三仗,而且双方兵马加在一块都没有超过一万人过。
终于在突进的第三天,他们行军二百八十里里,终于赶到了庆兴府的边上,在他们的面前,只剩下一条宽度十来米的陈朝时期建立的水渠阻拦在他们面前!
而且由于这条水渠的建立,庆兴附近的水稻守城也不错,起码年年有余,到了如今,这里已经被称为塞上江南,一半的功劳来自于天然的黄河水,一半就来自以于这条水渠的灌溉。
西凉人也知道这条水渠的重要,因此年年小心打理,呵护备至,每天西凉国主都回来亲自查看,就连一些重要官员的升任,也会来这里担任一到两个月的闲官,对待这条水渠,西凉国不敢有丝毫怠慢。
能杀到这里,王应州看着面前的水渠,水渠对面就是庆兴府,他感觉自己都快要疯了。
该见好就收了,不能再折腾了。
可是当他把目光放在黄永辅的时候,发现这兔崽子居然冲到了水渠的前面,拿手里的长枪试水深。
“怎么,臭小子,你还想渡河去攻打庆兴府呀?”
黄永辅反问道:“不行吗?我可早就听说了,不管是耶律师还是耶律罗丰,他们都敢浮马渡河,这的水深可比不了黄河,咱们杀过去,好歹冲到庆兴城下,让西贼知道咱们的厉害,看看他们还敢在小觑咱们!”
王应州深深吸口气,一句话,赌,还是不赌?
他正迟疑呢,却没有料到,铁牛竟然下水了。
这匹马着实神骏,块头也够大,上半身几乎都在水面上,王应州看在眼里,咬了咬牙,娘的,老子难不成还不如一头畜生!
“过河!”
王应州立刻下令全军,寻找河流平缓处,牵着战马渡过了水渠。
这一次他们真的到了庆兴府城下,毫无任何阻碍,西凉国的心脏,毫无遗漏的暴露在他们的面前。
而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不是城墙,而是一座高塔,足足十丈之好,一柱擎天,矗立在城中,宛如一根大蜡烛。
王应州博闻强记,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西凉国的神庙,是李辅基花费五年的时间才打造出来的,一共十二层,层层的画着一个巨大的佛像。
再移目看向城西,是一片堪称奢华的佛寺,承灵寺。是李辅基的王后没藏氏修的,两口子配合默契,还真是夫唱妇随。
西凉崇佛,自不必多说,一个不大的庆兴府,规模宏大的寺庙就有二十来处,而神庙和承灵寺这种建筑,放在大奉国中也数一数二的,居然能齐集一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应州和黄永辅已经没有时间感叹“奇观误国”了,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件事,承灵寺居然建在了庆兴府在,而绵延的经院佛舍竟然和城墙相连……
“我的天啊!”王应州大呼连声,西凉国这不是在逼着他当纵火犯吗?
庆兴府原本叫做怀县,大奉初年,曾经废县为镇,再后来,土司人看中了这个地方,怀镇在土司人的手中从镇升格成了都城。
如果拿人来比,庆兴府的经历几乎是从白衣直接宣麻拜相。
跨了这么大一步,呈现在王应州和黄永辅面前的庆兴府,就有点像小孩玩泥巴一样,用尿一冲,胡乱吧啦吧啦,就建立完成了。
最最根本的原因是庆兴府本身格局太小,随着西凉的发展,制度完善,机构增加,人口聚集,原先的诚实占地根本就不够涌进来的百姓居住。
怎么办?
按照中原的经验,原本的城池一但不够住的话,多半是要花费资金在内城的基础上在修建一座外城,可到了西凉这里,事情就行不通了,因为他们的百姓没有那么多,可用的资源就不用说了。
结果就出现了非常非常荒唐的一幕,李辅基在真正掌权之后,修建了园台,作为文武官员的办事机构所在地。
这个园台,在城外面!相当于把大奉的政事堂,放到在御马场的位置,你说说有多别扭吧!
国家的中心放在都成之外,一但有外敌打过来,怎么办?
当然了,这还只是问题的一方面。
其实只要稍微做点研究就会发现,土司人的汉化程度,是相当高的,至少高过原本的大辽。而且土司人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游牧民族,他们也有着广袤的良田,甚至还大量种植水稻,靠着种植粮食存活。
这种情况下,只要跟中原多交流一下,很快文化上就会互通一无,甚至发展成一家人也是有可能的。
这一点西凉的历代统治者都清楚。
所以西凉的历代国主都抗拒中原的文化侵袭,李辅基在发明白这个情况之后,就开展了改性活动,比如把李改成了巍名。
可问题是即便改姓,也还不够。
西凉这块偏僻的地方,也产生不了什么高端的文化,他们想来想去,还是奉行了拿来主义。
只不过大奉朝尊儒,西夏就崇佛,把佛教当成了国教。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跟大奉不一样就行。而他们这种任性行为,付出的代价那叫一个惊人!
神庙,承灵寺、五戒寺等等寺庙修的一个比一个夸张,十丈多高的佛塔,在大奉和大辽这两个国家都难以找到。
城里不够,那就修到城外。
而在这些寺庙映衬之下,是低矮的土房,木板房,堂堂国都,居然连砖瓦房都不多见。西凉百姓几乎都处在贫穷,赤眼可见。
这里的物产本就不丰富,朝廷要收取三分之一的赋税,寺庙还想方设法的拿走三分之一,剩下的最多只能饿不死罢了,勉强填饱肚子,有力气打仗。想要过得好点,就要出兵打仗,就得去附近的国家抢掠。
能抢到东西还好说,抢不到就要出现饥荒,以二百多万的人口,养活二十多万兵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国家都不会存在太长的时间。
王应州 和黄永辅突然杀到,着实震撼了城中的西凉朝臣。
国主李辅基的脸都黑成了煤炭,“怎么回事?奉军是怎么来的?”
他的声音朝堂上咆哮着,震怒之中,还带着那么一丝丝惶恐,他怕了。
而有资格在李辅基面前进言的人不多,他的兄弟西凉的宰相李宁葳就是份量最重的那个。
“陛下,如果臣没猜错,这应该是大奉派遣突击我朝的一支偏师,他们是突破了横山,而后在峡口一带渡河,沿着贺山方向继续进军,正好避开了灵城和炜州的兵马!”
李辅基苦着老脸,“宰相,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该怎么应对他们?”
李宁葳思忖了片刻,试探道:“庆兴府城虽然比不上太平城坚固可到底是一座坚城,可以招募城中贵胄文武的家丁甲,一起守城。然后调各地兵马前来,勤王!”
没错,他们也想到了勤王之师。
这时候从文官堆里站出一个人,此人名叫魏价,他简直要哭了,深深一躬道:“陛下啊,千万不能坐等勤王之师啊!西边北边有佛寺神庙,南边也有园台,东边还有宫室园林,万一奉军一把大火烧开,只怕都城不保啊!”
他这一句话,差点把李辅基撂倒。
这位十岁登基,当了几十年国主的老家伙彻底傻眼了,可以说他当了一辈子国君,也没遇见过这种局面呀!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
现在还有可能会被别人烧了都城,早知如此,根本就不该修这些东西。
像什么承灵寺一类的,虽然早就建造了,却是在他的手上,扩大到了现在的程度。
这皇帝一旦老了,都就欢弄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李辅基的这点爱好,估计能把西凉国玩脱了。怎么办吧?
李宁威也猛然惊醒,庆兴府确实不能固守,可是在外面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一但出战在遭到失败的话,让奉军乘机杀进城里那才是真的不妙呢!
到底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群臣之中,有一个苍老的身影站出来,此人是西凉惠王敬亭安苍。他在几十年前,曾经参与过进攻夏平城的战役,还是带领五万先锋跟曹文昭硬碰硬的老对手。
论起资历,整个西凉就算是国主也无人能及。
“陛下,老臣请令出城。”
李辅基一愣,这位宗室老人可帮过他太多的忙,早年间李辅基登基的时候还得尊称人家为一声尚父,多年过去了,他已经掌握了西凉国大权,就连头上黑发下巴都胡须都花白了,尚父二字肯定是不会在叫了。
但是也不敢怠慢安惠。
“惠王,您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能领兵出战呢?”
敬亭安苍凄然一笑,“陛下,正因为臣老了,不顶用了,出去试探一下敌军,就算败阵被杀也才不会动摇军心。只是老臣临别有几句话,想要跟陛下说,还请陛下不要生气。”
李辅基连忙摆手,“惠王有话,只管进言,何必如此!”
李宁威苦笑着摇头,“陛下,匈奴骤起,不到十年之间,吞下了辽国,虎视天下,有入主中原之心。老臣本以为大奉会不堪一击。可谁能料到,赵家天子继位之后大刀阔斧,死守太平城,力战耶律师,整收军权,都颇有章法。如果老臣没有猜错,这一次大奉不会亡国,至于奉匈之间,谁会打赢谁,老臣也不好说,只是以老臣的年纪,怕是看不到结果了。”
李辅基稍微思量,明白了惠王的意思,只能懊恼道:“是啊,奉匈大战,鹿死谁手尚且不知,我西凉理当作壁上观才是!”
李辅基等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利令智昏,太早卷入了这场他们承担不起的战争,真可笑啊,胡子都一大把了,居然如此沉不住气,替别人火中取栗,挨最狠的毒打,实在是亏大了。
李宁威见李辅基似有觉察,便不再多言点到即止,这是为臣的本分,只是此番出城生死未知,只能在尽一点忠心,至于该有的本分,还是放在一边吧,现在劝诫才是最重要,“陛下,奉匈两国交锋,如两头猛虎,砥砺爪牙。如今奉军敢突袭我国国都,就说明奉军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日后再跟大奉打交道,千万小心,不可再露破绽!”
李辅基顿时老脸微红,“惠王教训的是,这一次的确是朕操之过急了。”
李宁威朝着国主的方向深深一躬,意味深长看了看所有文武,再没有言语,而是转身快步下去,以一种和年龄完全不符的迅捷从皇宫出来,立刻下令,召集城中甲士。
作为一个常年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西凉的动员能力毋庸置疑。
即便如此仓促,李宁威还是快速聚齐了两千多腹甲的骑兵,从北城出来,迎着王应州的兵马杀来了。
而王应州在渡河之后,虽然已经有了想法,可他还在迟疑,毕竟这是西凉都城,要是真的干了,还能不能活着回去领赏就不好说了。
作为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不管下多大的赌注,最终还是在意自己的性命,他可不愿意此战过后被陛下封一什么什么公或者什么什么候,然后史书为他多记载一次,什么什么公领兵三千直击西凉庆兴府,攻成,亡之。
王应州穿戴好铠甲,骑在铁牛背上,还在观察。
就在这时候,一队兵马杀出,王应州瞬间高度紧张,待他看清旗号的时候,忍不住大惊。
“惠王?怎么不是西凉宰相?”
这时候黄永辅也跟着惊讶道:“李宁威,他怎么还没死?”
王应州哼了一声,“你个小崽子,他怎么就该死了?跟他同辈的曹将军不也跟在陛下身边吗?”
黄永辅咧嘴,“可,可陛下绝不会在让老将军披甲上阵冲杀了,而且老将军比李宁威还要年轻的多。”
王应州突然呵呵两声,得意道:“这就是西凉不如咱们的地方,弟兄们,跟我杀!”
别看王应州这家伙精致的利已主义者,得罪了不少人,但是他对属下是真的好,在这个关头,他是不会躲在后面的。
王应州骑着铁牛,一马当先冲出,在他身后,骑兵迅速组阵跟进,组成了一个前进的锋失,直接撞向西凉军。
这是骑兵非常普遍的凿穿战术,王应州用起来也轻车熟路。
而就在奉军启动之际,李宁威的老脸上微不可查地露出了笑容,奉将并不会用骑兵,真是西凉国之福!
下一秒李宁威抽出佩刀,高高举起,使出了毕生气力,大声怒吼,“杀!”
西凉铁骑也迎着奉军骑兵杀了上来。
王应州稳稳坐在铁牛背上,他看得明白,这支西凉兵马虽然甲胄精良,但是有些过分精良,甚至花里胡哨,再看李宁威,王应州已经明白了,这支部队是临时拼凑出的队伍,而且主将还是个老朽,如果硬碰硬,没准靠着一时血气,能够给奉军增加不少麻烦。
可你家王爷爷文武双全是白说的吗?
就在双方距离到了一百步以内的时候,奉军的身后居然有满天的箭奴射来,而在那天满箭雨之中,还有不少的牛弓床弩带着火药罐射来,爆炸声顿时响起。
由于对面的西凉骑兵仓促凑在一起,根本没有什么成建制的规模。
箭雨落下,有人往前冲,有人向后躲。有人是被箭射中落马,有人则是和同伴撞在一起,掉落马下。
可是随着爆炸声响起,大火在一些地方燃烧,几乎一瞬间,西凉骑兵顿时陷入大乱,王应州喜不自禁,他这个手气,上赌场都能大杀四方了。
趁着西凉骑兵军阵已乱,王应州再次加快速度,身后将士也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战机一同加快战马,手中长枪捏的更紧了!
“杀!”
没有任何意外,西凉骑兵直接让冲成了两部分,王应州就像是杀神附体,率领部下,一次次冲锋,一次次切割,西凉的兵马变成越来越小的一块,奉兵也在第一时间组成小阵,将西凉骑兵分割。
惠王李宁威身边顿时间只剩下百十来人!
“老匹夫,你死定了!”
王应州催动铁象,朝着李宁威。
这位沙场老将也不含糊,居然迎着王应州冲上来,并且他手里紧握着长弓。
“死!”
李宁威突然举弓,想要射王应州。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一支箭从侧面射来,一瞬间,正中李宁威的太阳穴,老人举起的弓重重下坠,身躯也坚挺着倒到地上。
王应州看得真切,气不打一处来,一眼看去。
射死李宁威的正是黄永辅。
这个兔崽子是诚心跟自己抢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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