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程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教师……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班级在上次考试中失利的悲观情绪，课堂上又生动活泼了起来。

徐庄隐认为老程之前的坏脾气多半是因为他儿子，一是程武溪考得确实很差，二是他平时太积极活跃了，以至于上课时分有时都收不住，也就是老师最反感的“上课讲话”。

程武溪这个人徐庄隐了解的很少，据说初中是一班的，虽然相邻，但徐庄隐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这近三个月来，徐庄隐觉得作为班主任的小孩，程武溪的日常表现过于高调了，什么活动都要参加、什么事情都要伸个头看看，同时身为英语课代表，英语成绩实在是不堪入目，估计是当不长了。

虽然高调，但程武溪并不自负，当然了，在这个以学习为主的班级里，他也没有什么自负的资本。不过人倒是很热心的，有一个周六徐庄隐感冒生病请了上午半天假，但当天轮到了自己值日，下午放学的时候刚拿起拖把准备出去涮一涮的时候，被程武溪给拦了下来。

“我听说你生病了，还吊水了是吧？”程武溪的嗓门很高，把徐庄隐给吓了一跳。

“啊……哦，是的。”徐庄隐下意识地将其打了吊针的手向上抬了抬，后来想想实在太傻，打过吊针最多有一个小孔，对方也看不见啊。

“那我来吧，”程武溪伸出了手，“正好我要在教室等人，要晚点回家，你不舒服就别拖地了。”

说着程武溪就把徐庄隐手中的拖把给接了过去，徐庄隐有点懵，稀里糊涂的就把拖把交给了对方，两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

“啊，不用不用，”徐庄隐连忙摆手，“我不碍事，也差不多好了，还是我来吧。”

“好了好了，同学之间那么客气干啥，你走吧走吧，回去好好休息。”

说着程武溪就朝水池那一路小跑去了。

徐庄隐愣在了原地，这是他与程武溪开学以来的第一段对话，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程武溪要这样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其实，是徐庄隐自己多想了，这件事情之后徐庄隐刻意观察过，程武溪在平日里好像就喜欢乐于助人。体育课上有人受伤，协助其去医务室的一定有他；需要帮老师搬书搬材料，他也出现在第一位；至于每天的值日，程武溪的频率是莫名的高，也许是因为其父亲的关系，知道当日谁请假了、谁身体不舒服，所以主动去做的吧。

“难道做这些事情就不会耽误学习吗？”徐庄隐不禁这样想，怪不知道他的成绩比入校时下滑了如此之多，但是老程应该没有制止他儿子的这种占有许多时间的“非学习勤务”，否则，程武溪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如既往了。

于是徐庄隐对其的看法变化了不少，一开始对于这种“高干子弟”是有一些不好印象的，可能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总觉得各方面都有点不公平。那时的徐庄隐还不明白愤青是什么意思，条件好点也没啥，不还是要自己努力去拼高考么，所以说高考这个制度是有其存在的价值的，如果真的像欧美那样不采取一次性的考试制度，估计寒门出生的学子就更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再加上程武溪刚开始的那种毫不收敛的行为，让徐庄隐很是反感，但自从那次值日之后，徐庄隐就觉得这个人还是非常不错的。哪怕只有这一次，程武溪看起来就顺眼了许多。徐庄隐认为这种看法的改变并不是因为他曾经帮助过自己，一定是有其他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自己没有找到罢了。

除了这些，另一个让程武溪分心学习的，估计就是运动了吧。

徐庄隐是个奉行“生命在于静止”的人，当然，那时候的他还不明白锻炼对一个人健康的重要性，脑海中除了学习，可能就是吃饭睡觉了，但程武溪不同，他是这个班上为数不多的每天都要打篮球的人。

一到下午课程结束到晚自习的这段大约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里，程武溪基本上都要打上个59分钟，剩下1分钟用来上厕所。而且他不仅是和本班的同学在一起玩，有时候人凑不齐，他还会叫上许多别班的人来，打的昏天黑地、忘记时间，只要下一节课不是语文课，程武溪经常都是大汗淋漓的在上晚自习，被老师批评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徐庄隐就很纳闷，他怎么就不感冒呢……后来明白了，经常打球体质也会变好许多的，但很遗憾，徐庄隐直到很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巧了，那一年11月下旬，淮海一中竟然举办了第一届校内高中五人篮球赛，原则上要求除了高三之外，其他每一个班级都要参加，高一高二加起来一共二十来个班，这比赛的规模其实已经很大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程武溪自然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班上爱打且会打篮球的人并不多，但组织上七、八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校方要求参赛成员为8至10人，为了以防万一，积极的程武溪决定还是多来些替补，连高个子的班长古幼冰都拽上了，凑齐了10人参赛，自己毫不谦让，担任了队长。

这时候老程开明的一面就表现出来了，在徐庄隐看来，考试刚刚失利，这个时候搞这么一个比赛，逢场作戏、重在参与即可，重点还应该抓学习。但老程却出乎意料的大力支持自己的学生准备此次比赛，甚至还专门安排了班委会的成员负责后勤保障，备置点饮料药品之类的。因为比赛是放在平时程武溪打球的那段时间内，老程作出明确要求，除非特殊情况，只要当天有自己班的比赛，班上的所有人都必须去现场加油助威。徐庄隐不知道，如果程武溪不参赛，老程还会那么支持吗……也许会的吧……

第一场比赛……徐庄隐就发现这应该是场非常有意思的对局，因为对手是三班，场上有个打球的叫向晓东，场下有个看球的叫石雨……

向晓东从小就喜欢打篮球，但徐庄隐不喜欢，所以两人并没在一起怎么打过。徐庄隐多少知道一点向晓东的实力，跟他的乒乓球水平差不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更有趣的是，他和程武溪的身高并不出众，但速度很快，控球也不错，用专业的话说两人的位置都是控球后卫。所以，正面的交锋在所难免。

几个回合下来，徐庄隐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向晓东有些吃力了，不仅自己的球被程武溪断了两次，而自己所擅长的快速突破，也效果甚微。程武溪别看平日里嗓门大，在场上却一点不含糊，看来每日的“训练”收效显著，把向晓东看得死死的，还时不时的助攻队友，场上的比分也渐渐拉开了。

不过，徐庄隐的注意力不仅仅是在自己的好友和同学身上，三班不像自己班来了那么多观众旁观，但也去了有十几个人，其中一个便是自己的“绯闻女友”，当然了，这十几个人还有黄博和王小金，估计是为向晓东加油的吧。石雨个子很高，至少比高一时期的徐庄隐要高，徐庄隐一下子就看到了，不过对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自己，集中精神在看比赛。

“初中时也没看出她对篮球这么感兴趣啊……”徐庄隐的心中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更有一种想自己上场打的冲动。

也不知道为何，只要石雨那边一笑，徐庄隐的内心就不舒服，“不就是考了个年级第二么，看我下次怎么把你给比下去。”

这是来自徐庄隐心中的声音，也是从那天开始，徐庄隐有了竞争意识，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只要一想起石雨的笑容，就迸发出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

“石雨笑不笑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自己不是说要以学习为重吗，为什么还那么关注她……”徐庄隐经常因为想到这里而重重地敲打自己的头几下，让自己随时保持刻意地清醒。

那一天放学，向晓东骂了一路……因为他们比赛输了，而且是大比分输的……

裁判太不公平了，十一班那么多次犯规都不吹，只要我一出手，哨子就响，搞什么飞机啊……

十一班的大个子太多了，我们本来就占劣势，裁判还偏心，这让人还怎么打……

还有对面的那个平头，手上小动作太多了，打球一点都不规矩……

那个平头就是程武溪，可是向晓东你明明还直接从后面重重拍到对方胳膊两次，场下都清楚听见那个清脆的声音，为什么还要说人家犯规多呢……不过看在旁边三个人都是三班的，自己也没好说什么。

集体荣誉感这种东西真的是说有就有，看到向晓东在那骂骂咧咧，徐庄隐竟然感到一丝开心，忍不住地在心里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