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贾赦这么想，他虽然醒过来的时间不长，对贾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只接触了冰山一角。但是要知道，他曾经可是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

这其中，原主身边的人就是他的主要了解对象。

原主除了迎春这个女儿外，原来还有一个儿子，不过两人关系并不融洽，贾赦记得，他醒过来这么长时间，除了刚醒的时候匆匆见过贾琏一面之外，后面就再没接触过。

当然，也不能说两人之间有仇，毕竟当初侍奉他的时候，贾琏也是毕恭毕敬。贾赦后来自个琢磨了一下，觉得他看起来是有点怕他的。所以醒来这么久，他也没想着要找贾琏，一是怕露馅，二是懒得折腾对方。

如今接触到金钏这事，贾赦才把便宜儿子重新想起来。

印象里，贾赦记得自己看过几封原主和亲家王子腾来往的书信，王家送来的书信上面抱怨居多，其实都是用来给原主儿媳妇王熙凤撑腰的。从书信的只言片语中，贾赦发现，原主好色，他的儿子也“子承父业”，在这方面青出于蓝胜于蓝，把自己媳妇气得够呛。

诚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贾赦觉得，自己都已经成家了，就应该沉稳些，要整天还跟喜欢偷腥的猫一样，想着与人厮混，那着实不像话。

也正因此，一旦牵扯上这些儿女情长，贾赦的第一反应就是，真不是好色的贾琏起了花花肠子，放着家里的娇妻美妾不疼，出去沾花惹草了？而且还骗得人小姑娘临死都没能醒悟，一直为渣男说话。

光是脑补，贾赦就感觉自己拳头硬了。但他觉得这其中还有古怪，毕竟贾琏是他大房的人，又成了亲，倘若他真的和丫鬟勾结上了，他那个弟媳妇直接把人送过去不就成了？何至于要把人送出府。

自己没想通，贾赦就不打算再自寻烦恼了。他干脆扭头问桃红：“你之前说的闹鬼一事，我恍惚间记得，之前是有个丫头在那附近自尽了？”

“正是。”桃红愣了愣，回过神来意识到老爷是真一心想探究这事，连忙摒弃传言中夸大的地方，将金钏一事的原委细细道来。

“……虽说二太太是以伺候不用心的说辞将人打发出府的，但金钏伺候她多年，二太太又是菩萨心肠，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竟是后来二老爷责罚宝二爷时，我们方知，原来二太太是嫌她带坏了公子哥，所以才逐出府的。”

贾赦听得连连冷笑：“好一个菩萨心肠。”

倘若真是菩萨心肠，找个好人家，把金钏风风光光地送走不也一样？偏要直接逐出府，让人小姑娘无地自容。

贾赦不由有些好奇，是不是这些“菩萨”变成的人心都狠。他这个弟妹如此，上辈子他赤忱相交的帝王也是如此。让他想把他们的心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老、老爷……”桃红牙齿都在打颤，让眼前这个面色森寒的贾赦给吓着了。

“继续说。”贾赦双手握拳放在膝上，收敛住神色，唯有不断收紧的手指，方能彰显他内心的不平。

桃红也不知能说什么了，在贾赦的示意下，又把宝玉的性子给说了一遍，算是解答了贾赦关于丫鬟如何勾搭主子的疑惑。

“竟然好吃女孩子嘴上的胭脂……”贾赦大受震动，想骂声不像样吧，思及宝玉的年龄，又硬生生忍住。

他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孩子还小，还是能扭转回来的。

好歹占了别人的肉身，亦或许，贾赦心想，没道理他们身上有这么多的相同的地方。这更像是他的转世，或者另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他。反正不管如何，他承了别人的因，至少也要帮他收下尾巴，别到时候贾家只富贵到他这一代，到下一代就完了。

贾赦不知道自己预感成真了，他现在只是单纯看不惯这些纨绔子弟的做派。有时候气得他恨不得全往军营里一丢，先给狠狠操练够三个月再说。

作为一家之长，贾赦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管束一下家里的子弟了。

“通知下去，让宝玉搬到我院里来，就住……”皱皱眉，贾赦正纠结着该安排何处住宿比较合适，没留意桃红脸上的神情先是唬了一跳，紧接着变得十分惊恐，还隐隐有些为难。

“老爷，这恐怕不太好办，宝二爷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有关二爷的一切，都需要经过老夫人的同意呢。”

其实说直接点，他没那个本事管。

“……”

贾赦倒是忘了，他虽然是家中名义上最大的，但实际头上还押着一个老母亲。想起之前接触的那个老太太，贾赦忍不住有些头疼。虽然两人之间交锋并不多，但那已经能让贾赦明白，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既然如此，宝玉先放着吧。倒是另一个人选，是原主自己生的，他想怎么管就怎么管。

爽快地放弃了有关宝玉的计划，贾赦拿起身边常备的小酒瓶豪饮了一口，眯起眼，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就把贾琏找来吧，我有话同他说。”

桃红干脆应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同情琏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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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熹微，浅蓝色的天际挂着一轮初升的朝阳，颜色却淡得几近于无。

下了一场夜雨，风裹着雨珠把梧桐上的枯枝残叶敲打殆尽，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罪证。王熙凤院里，两个主子尚在屋里收拾，外面的丫鬟小厮倒是起了个大早，兢兢业业地扫着落叶，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便收拾出了一条供人行走的羊肠小道。

平儿在屋前微微探手，试了下今早的气候，好斟酌着帮主子加减衣物。正当她拢紧贴身的小褂，准备回屋时，一个人影却突兀地出现在她眼前。

平儿瞪大眼，心下诧异，这不是大老爷身边的桃红吗？怎么有空来他们院里了？

“所以是老爷叫二爷过去说话？”王熙凤和平儿面面相觑，心道说话是假，有事安排才是真吧？

桃红极恭谨地小声应是。

王熙凤使了个眼色，平儿立即会意，拉着桃红往外走。桃红也十分上道，然而在平儿取下手镯，试图套到她身上时，却是深深无奈了。

“许是老爷感念父子之情，思念二爷罢。”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话，桃红尴尬，她真不知道老爷这次找二爷是什么事！

她也没要平儿的手镯，只是拉住平儿，言语真诚，由不得平儿不信。

“既如此，我去催二爷动身。你是不知道，自从尤二奶奶去了，我们这位二爷就一直消沉着，奶奶都使唤不动呢。”

这也是王熙凤和平儿如此忧心的原因。上次帮老爷办那几把扇子的事，就没办好，凭白挨了一顿打。如今若又要他去办事，要再挨一顿打，可怎么得了。

可惜贾赦的命令她们抵抗不了，是以纵使他们满心不安，贾琏还是慢吞吞地往贾赦处挪去了。

他有段时日没往东院行走，上次去还是大老爷生病。如今算算日子，大老爷应当已经养好了身子，只是不知找他所为何事，可千万别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啊。

贾琏心里默默期盼着，他先是到了贾赦的书房，不凑巧寻了个空，听说是往后院去了。

皱了皱眉，贾琏心中先是不快，觉得老爷故意折腾他，待到反应过来时，又升起狂喜。

他矜持道：“既然老爷在姨娘那边，我就不便叨扰了。”

说罢，贾琏施施然转身，正想溜之大吉，却被告知：“老爷在太太那儿，临走前嘱咐小的，让二爷来了直接过去呢。”

贾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