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情报不足的亏，贾赦后面旁敲侧击好久，才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原主赏了一个丫鬟给贾琏，这段时日他心情不好，那个名叫秋桐的丫鬟很受了些气。怎么说也是老子赐给儿子的，邢夫人她们就以为，贾赦是面子上挂不住，故意折磨人呢。

贾赦：“……”

只能说后院的人太能脑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能牵扯到一起。他这个便宜儿子也确实体虚，连这点气都受不住，竟活生生气晕了。

想明白之后，贾赦好气又好笑，但他懒得去同这些人费口舌解释，只是吩咐下人去请了医术最好的太医，他自己拿了本书，在旁边坐着打发时间。

本来是想等贾琏醒来，好好和他谈论一番，消除这次的误会。没想到太医刚赶来，府里的下人也紧跟着赶来了。

“大老爷，求您帮忙！”赖大急得满头大汗，粗粗行了个礼，就忙不迭地说：“隔壁府让御史给参了，现在锦衣卫带了人过来，要搜查呢。”

“什么？！”邢夫人在边上听见，惊得面容失色。贾赦还好，虽然略感吃惊，但他本身位居高位，见多识广，倒不觉得慌乱。

看邢夫人六神无主，贾赦便说了她一句：“慌什么，横竖有我在呢。你看着琏儿，等他醒了，托人给我带话。”

邢夫人被他一训，也不敢多说，眼巴巴地看他走了。

贾赦把人带到书房，皱着眉，耐心等他细说。但赖大其实也不太清楚其中的事，只是听了消息，贾政又出门喝茶去了，就只能找来贾赦这儿。

“听我那兄弟说，不知道是谁嘴碎，胡编乱造了一些消息，传到了御史的耳朵里。那御史就参了珍大爷一本，说他目无孝悌，罔顾伦理，敬老爷才刚走，他们就、就……”

后面的话赖大讲不出来，贾赦却差不多心里清楚。他想起之前去宁府时见到的那副画面，不由觉得讽刺。

“哦？胡编乱造？”

赖大不明白贾赦为何还能如此冷静，他瞧见贾赦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只觉得心里瘆得慌。

“大老爷，这打碎了骨头连着筋，这、这我们得帮呀！”隐晦地提醒了一下贾赦两家的关系，赖大期盼地看着贾赦，指望对方能想出什么法子，帮宁府度过这次难关。

这对贾赦来说不算难。毕竟祖宗给力，三代传承下来，贾家留下的底蕴深到人难以想象。其实，如果贾赦没有称病告假的话，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因为朝中势力错综复杂，御史就算想参，也会顾忌一下，选择隐忍不发。

但偏偏，这段时间，贾赦避不见客，贾政又才外放回来，在家中休养。亲近的人诸如王家，虽然官大，却在京外。偌大一个贾家，居然没有人上朝，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当然，现在再去考虑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贾赦只觉得其中有些古怪，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算计，朝中居然有人敢向贾家下手。也不知是那御史愣头青，还是如今京中势力空虚的一幕是有心人刻意安排的。

思索了一阵，贾赦没能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对现在的局势了解的还不太够，要想进一步做出判断，还得再多掌握一些物料才行。

但贾赦懒得去琢磨明白，反正贾家家大业大，要倒台也不容易。起码，贾赦觉得，自己有生之年应该不会看到。有那功夫，他去喝酒看戏不香嘛？

帮原主教导一下不肖子孙，贾赦觉得自己就已经很有良心了。至于隔壁府，自作自受，谁管他？反正出不了大事，顶多脱层皮，正好让人长长教训。

回过神来，赖大还在眼前，贾赦神色淡淡：“你怎么还没走？”

殊不知，赖大也想问：老爷你怎么还不动身？

火烧眉毛的事，怎么也坐得住啊！

当然，他不敢这么催人，只能好声好气地说：“老爷，你快过去看看吧，隔壁珍大爷急得六神无主呢，等着你这个做叔叔的，过去给他做主。”

“我做什么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着下人的面，贾赦说话还算客气了。要他说，那群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就应该投入军营里，好好磨一磨性子。不然，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

赖大：“……”皇帝不急太监急，说的就是他了。

在他看来，贾赦这是胆小，不想揽事。怪只怪这位爷不早说，白白耽搁他半天时间。正当他绝望地准备去府外找贾政时，却见到之前稳如泰山的大老爷突兀起身，抬脚走出书房。

“走吧，不是要去宁府么？”

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赖大眼睛一亮，急忙跟了上去。

贾赦这次是走过去的，带了两个小厮，充当侯爷出门的排面。在他看来，又没多远的路，拉马车架轿子才是耽搁时间。只是他对自己身体如何心里也有点逼数，故而，虽然不似老太爷逛街，但他也走得是相当慢悠悠。

这对赖大来说就比较煎熬了，他恨不得直接插对翅膀，飞到宁国府的大门口。

瞧他一副急得很的模样，贾赦想，至于么？他心里摇摇头，想着这到底是下人，见识不够，锦衣卫一上门就慌了，就没想过，锦衣卫里面其实可能有他们自己的人么？

贾赦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明白，正因此，他才丝毫不慌，反而是打着过去看戏的主意，才往那边走的。

一盏茶功夫过去，贾赦总算见到宁国府的大门，也远远望见了那边鸡飞狗跳的场景。

锦衣卫确实把大门一派森严地看守了起来，但他们对贾家人并不敢动粗，故而，那里面急得脸通红的家丁小厮、哭哭啼啼的丫鬟婆子，把宁国府的门口弄得跟菜市场一般，凌乱又聒噪。

慌乱的宁国府下人没有注意到贾赦的到来，还是走到大门口，才有人发现他的身影。锦衣卫里有人认识他，和他打完招呼后痛痛快快地放他进去，还友善地提醒道：“这次是堂官赵全赵大人带队，估摸着还在里面和威烈将军询问情况，大将军要寻人，直接往天香楼去罢。”

“果然”。听见熟悉的地名，贾赦心想，还真是为上次的事而来。

略挑了下眉，贾赦没让任何人发现他心里的想法。他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就算不认识眼前的人，脸上也极其淡然，愣是没让人察觉出不对劲。

贾赦装模作样地穿过堂前，因为他的出现，宁国府总算消停了些，但仍旧有人情绪激动。对于这些下人，贾赦是懒得管的。只不过赖大作为管家，也表现得无动于衷，他就有些不满了。

“怎么，你是吃干饭的么？怎么让这群下人消停下来，还用我教你？”

唰的一下，赖大冷汗就下来了。他听着贾赦的话，只觉得自己站在快塌了的房檐下，明明身上没有任何负担，却有股无形的压力落在他身上。

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表现得让这位大老爷不满意，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产生。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被这股念头占据，压根想不起来别的。

“请大老爷放心，小的这就去管教他们。”

擦了擦汗，赖大也不跟着走了，灰头土脸地目送贾赦带人离开。

天香楼贾赦去过一次，略微有些印象。再加上一路有锦衣卫把守，就更加好认路了。来到天香楼前，箭道内仍旧立有靶子，只是上面干干净净，连一点演武的痕迹都没有。贾赦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被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径恶心到了，神情都冷了几分。

再往里走，就是贾珍等人聚众赌博□□的地方了。此时被锦衣卫拦在外面，算是抓了个现形。只是锦衣卫肯卖贾家面子，又有家丁报信，所以真正查来的时候，里面的那群人都已穿戴完毕，没有出洋相。但那么奢华的一个场地，东西一时半刻藏不住，更别说里面的吃食、满地的垃圾、被撕碎的轻纱破布，都还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刚刚这群人在做什么，一目了然。

贾赦一眼能看明白的事，锦衣卫的人也不好装得太傻。他过去的时候，里面那些平时嚣张跋扈的人一个个安静得跟鹌鹑似的，院里抽了几条长板凳，有几个人趴在上面，只是看他们脸上紧张的神情，怕还没有开打。

贾赦比较意外的是，他观察那些趴在凳子上的人的穿戴，都比较简仆，有些还面白肤嫩，五官姣好，一看就知是拉来同他们玩乐的小哥儿。总而言之，都是一群可以用来充样子，而不敢嚷破脸的人。唯独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贾蓉。

身为宁国府的嫡子，他居然也趴在凳子上！

贾赦愣住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上次来得匆忙，也没对他留下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他一直在跑腿，贾珍好似有什么事都会交代他去做。那时候觉得，贾珍还挺重视这个儿子的，现在看来，却不大像。

他今天整这一出，让贾蓉和那些身份卑微的人一起挨打，算是把这孩子的脸面都给踩进了泥土里。但凡正常点，都做不出这么荒唐的事。

转念一想，贾珍都干出这等不知羞的事了，还能奢望他什么？

深深地凝望了贾蓉一会，贾赦声音沉沉地问：“你父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