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乙用一根树棍轻轻别住门,随即前往吏部办公处。
两名侍卫朝她恭敬行礼。
“郭大人。”
姜小乙大摇大摆进了门,环顾一圈,刚巧尚书王世殷不在,整个房间她最大。
她先欣赏了一番。
吏部是掌管天下户籍财经之机关,事务应该相当繁忙,可从这屋里可完全看不出来,几张桌案上放的不是笔墨,而是香茗。周遭书架上摆的也不是书卷,而是各式摆件。房间内坐着几名主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文书。
一眼扫来,这整个屋子也没什么特殊藏物的地方……
一名官员见了她,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大人辛苦,大人辛苦,卑职已为您泡好了茶。”他压低声音,“卑职听说您最近上火生疮,特地在茶里加了波斯石榴叶,大人要注意休息,莫太操劳啊。”
姜小乙嗯了一声。
“你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大人快请坐。”
姜小乙顺着他示意方向看过去,是靠南边的一张桌子,想来就是郭绩的位置。
桌上摆着一盏刚泡好的茶,还有一盘没下完的棋。
姜小乙心说这官当得也太舒服了些。
忽然间,她注意到那张椅子有些奇怪,下方并非镂空,而是往下延了半尺。她走过去坐下,往旁侧一瞄,果然是个小抽屉。
抽屉上着锁,不过是设计较为简单的锁,大概郭绩认为宫内把守森严,没人能到这来偷东西。姜小乙表面装作研究棋局,一只手不动声色从腰带里扣出一根铁丝,轻松撬开锁。抽屉里东西不多,只有几方精美的松烟墨,还有一对田黄石的佛手把件,内侧则是一个细长的盒子。
姜小乙抽出盒子,里面装着一枚钥匙。
达七与她描述过锁芯形状,姜小乙一眼判定这就是她要的东西。
她右手一抖,从朝服的袖子里落下一个小盒,上下一搓,露出内部平整的朱砂泥,眨眼便将钥匙烙了印,又物归原处。
合上抽屉,姜小乙往屋外看了看,天高云淡,秋意正浓。
她端起那杯泡了波斯石榴叶的茶,喝了一口。
太苦,不是她的口味。
出了吏部,郭绩还没从茅房出来,她听了听,还在里面哼哼唧唧拉屎。姜小乙偷笑两声,取了树棍,吹了毒香,于角落里变回原貌,换好衣服,翻出后墙。
她原本打算今日先去看看热闹,端是踩个盘子,没想到如此顺利,哼着小曲心情舒畅地离开了。
当日下午,姜小乙再次与人换班,去外廷巡逻,与前往浣衣坊的张洪海擦肩而过,递了东西。
巡逻回来的姜小乙无事一身轻,推开侍卫营的大门。练武场上,肖宗镜正与周寅说话。
肖宗镜每日忙得要命,一整天也难见一面,姜小乙心里高兴,跑过去跟他打招呼。
“大人!”
肖宗镜冲她笑了笑。
“回来了?”
“大人今日在营里?”
“不,等下就要出去。”
姜小乙抱抱拳道:“那我不打扰大人了。”
“等等。”肖宗镜叫住她,“你留下,我有话跟你说。”他又交代了周寅几句,便对姜小乙道:“你跟我来。”
肖宗镜带她回了自己的营房,关好门。
“这几日我未曾问过你过得如何,可有什么需要?”
“我过得很好,没有需要。”
肖宗镜顿了顿,道:“我听周寅说,这几日你都跟外廷的兄弟换班了?不觉得辛苦?”
姜小乙睁眼说瞎话。
“不辛苦啊,外廷敞亮,最近天气凉了,正好去晒太阳。”
她心想肖宗镜为何问这个,难道他怀疑什么了?不应该啊,他那么忙,哪有功夫管她。
“小乙。”
姜小乙一激灵,站直身子。
“在!”
肖宗镜道:“过段时间跟我出趟门。”
姜小乙愣了愣,问道:“去哪啊?”
肖宗镜:“丰州。”
丰州在大黎正南面,离天京有三千多里的距离,快一杆子支到海里了。
姜小乙奇怪道:“去丰州做什么?”
肖宗镜道:“查案。”
姜小乙又问:“那……什么时候走啊?”
肖宗镜道:“我这边还有一点事,处理好就走。”
姜小乙心里琢磨达七和妙手空空什么时候能得手,她很想在出发前拿到玄阴剑。
“怎么,你还有其他事?”肖宗镜问道。
“没!没其他事。”
肖宗镜但笑不语,姜小乙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干笑两声,道:“那、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小乙。”走到门口,肖宗镜又叫住了她。他盯着她发愣的表情,稍久一点,就好像能透过这层伪装,看到那双曾在齐州附近山谷里见过的,精明又稚嫩的眼睛。
姜小乙:“……大人可还有话要吩咐小的?”
肖宗镜回神,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恐怕她自己都没发现,她一旦心虚,就会自称“小的”。
他道:“没什么,休息去吧。”
当晚,李临来传肖宗镜的话,两日后出发。
姜小乙到浣衣坊找张洪海询问情况,张洪海告诉她,钥匙已经送出去了,以妙手空空的手段,拿到钥匙当日就会得手,但东西进宫还需要时间。
姜小乙急道:“可我还有两天就要离开京城了。”
张洪海:“今日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最快也要明日傍晚,如果我拿到了,会把东西藏到金水河西边的断虹桥下面。”
姜小乙:“好,明晚我会去看的。”
张洪海:“夜晚皇宫巡逻森严,你万事小心。”
这两日过得格外焦心。
到了最后一夜,姜小乙躲在房间里,偷看外面天色。
天气晴朗,月明星稀,不太适合夜行。
她考虑了一会,从榻下拿出黄纸朱砂,月下书符。
写好符后,她两指夹住,轻轻一抖,符箓自燃,姜小乙用碗接住灰烬,兑水服下,盘坐榻上,口诵太上六壬明鉴符阴经。
很快,她周身生出淡淡的云烟,让她的身体似隐非隐,看不真切。
姜小乙就带着这股烟离开了房间,悄悄跳出侍卫营的高墙。
侍卫营里那几个常驻的,武功都不差,她不敢明目张胆跑来跑去,只能寄托玄门术法。
这招确实瞒过了当晚执勤的李临,可惜没有瞒过另一人。
肖宗镜在姜小乙离开房间的瞬间便察觉了,他来到窗边,开了一道缝隙向外看,只见姜小乙的房门一开一闭,却模模糊糊,不见人影。
肖宗镜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小乙穿梭于黑夜,一路向南,来到外廷,顺着金水河摸到断虹桥下。踏入金水河,她冻得一哆嗦。
姜小乙心中默念,可千万别让她白来一趟。
她忙着在桥下找东西,并没有注意到崇楼之上有个人正居高临下看着她。
夜风吹动肖宗镜的发丝和衣摆,这里离断虹桥有几十丈远,又是黑夜,但肖宗镜目力惊人,借着微弱月光,将断虹桥下荡漾的清波瞧得一清二楚。
后来,他干脆蹲在垂脊上,等着瞧姜小乙要搞什么名堂。
蓦然间,他目光一转,看到远处出现一队人。外廷夜间的巡逻由禁军负责,他们五人一队,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
就在这时,姜小乙找到了张洪海存放的包裹,她心下一喜,当场就想打开查验。
肖宗镜随手掰开一块瓦片,朝前一丢——
瓦块敲在离断虹桥最近的一棵树上。
“嗯?”
姜小乙瞬间警觉。
紧接着肖宗镜便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桥下探头出来,姜小乙施了术法,真人看不清,但河水里的倒影却映得清清楚楚。
姜小乙也看到了那伙禁军,她不敢托大,把包裹系在身上,顺着原路摸了回去。
肖宗镜站在崇楼上看着她溜边离开,轻呵一声,发自内心道了句:
“真像只耗子。”
姜小乙翻回侍卫营,见肖宗镜房间安安静静,猜想他可能是为了明日出行,所以早早睡下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迫不及待打开包裹。最上面是数根湿漉漉的金条,她拨到一旁,露出下面那把玄阴剑。
宝剑约三尺四寸长,鞘柄皆为黑色,纯铜装具,极为古朴。她闻了闻剑鞘,应是黑檀木,再观察手柄,上面有细密的颗粒,摸着手感,乃是鲨鱼皮所制。
这剑外表看起来不甚起眼,不料拔出剑,顿见奇异景象,剑身发出月色般轻柔光芒,冰凉寒意席卷周身,周围散发一股阴凉冷香。
等她再定睛想细看,光芒又急速消失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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