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一日与南宫懿和梁溯对月畅谈了许久,回到寝卧已经快要四更——梁溯因为怕扰了叶淳的安稳,就借宿于我和南宫懿的寝卧,并没有回房。
原本以为我和梁溯挤在一张床上要睡不踏实,谁知道竟是沾枕头就睡着了。一夜无梦,一直睡到次日梁溯火急火燎地叫我们起床去上课。
我被梁溯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看到散落在桌上的课本才想起今日还是要听学的。一番手忙脚乱的梳洗之后,我们三人卡着晨钟进了兰室。
我正喘着气,心里暗自庆幸赶上了晨课——不会给蓝启仁罚抄书的时候,就看见一名蓝氏弟子手中捧着一个用素宣带封着的盒子走进来。我用手指扣着桌面,心里盘算着又是要发新课本时听到蓝启仁说:
“两日后便到了你们的休沐期——今日为一旬之末,便要验一验你们学得如何。”
只见他用银质的小刀挑开封条,将盒盖两向掀开,从盒子里取出一沓子印好的纸来。
“此为一旬,亦不为难你们。不过是寻常背过的书文,还有一道述《论语》之感。作答时间为半个时辰,”他指着面前案几上摆放着的一个沙漏说道:“流沙漏尽,即为终止。此后再答,均为舞弊。”
素宣哗啦啦响得我头疼,再加之昨日睡得实在是晚,我看见那密密麻麻的字就直恶心,困得哈欠连天,泪流满面——根本就无心考试,只想睡觉。
再看我身旁的梁溯,像是还没从这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醒过来——双眼目光呆滞,满面带着无限凄凉的神色看着眼前的几张纸发愣。至于南宫懿,她倒是侧着头,用另一只手撑着脸做遮挡,不断地对我挤眉弄眼——那意思,就是要合作过关。
我朝她会意地点了点头,却突然感受到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我回过头去,正好对上南宫凛那一双琉璃色的眼睛。见他一脸苦楚,我就知道他是什么也不会,完全不知从何下手为好。但我对他也是爱莫能助——南宫凛坐在男修一侧,我实在是鞭长莫及。
于是,我只能安慰地对他笑一笑,然后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我也是没办法。
虽说计划了要合作,但蓝启仁像是猜到了我们心中所想——他把整张试题的内容出得又多又杂,叫人根本自顾不暇——哪里来的闲工夫去看别人的答案?
那半个时辰就在大家研磨、润笔和沙沙如桑虫啃叶一般的细碎声音中渐渐流逝,待我走出兰室,仰头去看天空中的太阳时,也只觉得白色的光圈晕满了我视线所及。
考得多好不敢说,但我敢肯定,肯定不会被蓝启仁找到姨母那里去。
原以为这好些的卷子够蓝启仁看上几日——怎么也得到了休沐之后才能发下来,谁知道第二日再去时就看到每人的桌上都放着批好的试题,还在卷头处写了大大的成绩。
乙等中可以说是个不上不下的成绩,毕竟我前两日没有温书,许多内容记得不清晰,能得这个分数已经很满足了。
忽而想起,似有人玩笑过我默书的成绩——连个甲等都没有。那时候,我还义愤填膺地说着我得过甲等下——那也算是个甲等。
我脑海中浮现出江澄的面容来,两道微微向下压得柳眉,满脸不耐烦的嫌弃神色,可那一对杏眼中又藏着几分好笑和无奈......
如此想来,他要么是见过那位在云梦时教过我的先生,要么就是见过我的作业。只是,他何时有空闲来管这些闲事?
还未等我继续想下去就听到了蓝启仁沉沉的声音,那平静之后似隐藏着极具的怒火,就像是凝聚在乌云之中的骤雨,听着便让我心慌。
“南宫公子,今日晚课后,你且留下。”
我不觉皱眉望向南宫凛那一边,又略带几分歉疚地看着蓝启仁——
其实,我并不讨厌这位老先生。就算外界均说他古板无趣,又不近人情。但我觉得,遵循自己的本心和心中之道并不算错。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教条和迂腐,但他博文广见,心怀宽广,绝对值得被人尊重。更何况,他于我有恩——我不想,也不希望我身边的人,太过惹他不快。
可南宫凛偏偏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而在我的心底,我也并不觉得他这样做是正确的。但我同样,不想让南宫凛难过。他被束缚在一个自己不喜欢、被视作异类的地方,大抵每日过得也不算开心吧?
这些混杂的念头在我心里乱成一团,如何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我亦想不清自己究竟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只是觉得劳心劳神,不愿再去多想了。
那一日,蓝启仁讲得学对我而言是左耳进右耳出——我就那么坐在案几前,撑着下巴发愣,直到日头偏西,暮鼓响起。
身旁的同窗皆收拾好了东西,一一结伴离去。我心不在焉地将桌上的书卷和笔墨扫进书箱内,正待与南宫懿和梁溯一道回精舍,却被南宫凛叫住了。
“阿琰,你等我一下。”
我抿了一下嘴,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又在他那略有几分乞求的目光中咽了回去。
我又想起他前日夜里的那个眼神,心中更乱了。
斜阳自蓝启仁背后的镂窗中漏进来,在他的侧脸上洒下了阴翳。南宫凛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一半被映作了深海,一半化作了草原......
“好吧,我在外面等你。”我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先生说你什么,听着便是,没有那么多道理要争的——你若觉得他们为你好并非是为你好,也不必争这一时,省得总是惹麻烦。”
说罢,我便与南宫懿二人一道走出了兰室。
我站在屋檐下的台阶边上望着她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低下头,看见一旁的池中游动着几尾锦鲤。斜阳将水波的纹路洒落在它们身上,我看着那金红的鲤鱼来回穿梭,骤然间生出一番惆怅来——
那些杂乱不堪的思绪捆着我,叫我捋不清晰。就像这池塘的石壁,圈住了塘中的鲤鱼。
低语声自兰室中传来,漏刻的滴答声与晚风一道低吟着,我蹲在阶下,愣愣地望着那一池鲤鱼。
姑苏的水都精细小巧,如同园林被工匠精细地雕琢——小桥流水,烟雨如梦。一只只的乌篷船穿过一座座的拱桥,柳浪闻莺处,偶见一群婀娜的少女。
可我看着,身处其中,四处繁华,仍觉得有几分寂寞。我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觉得在这里,不知道该把一颗心向何处安放。
我总是不觉间想起平湖漫卷处的一片莲花接天,其中传出艄公摇橹的吱嘎声,一曲渔歌惊飞了栖在汀州上的白鹭。几声低鸣后,便见它们散向斜阳沉醉的天际。
那也是个顶繁华的地方,可那里有世间,最皎洁的月。
我伸出手,用指尖拨弄着池水。几条锦鲤聚过来,误以为是有人投下了鱼食。它们绕着我的指尖游了几圈,便又散开去了。
我觉得无趣极了。
我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时不时回过头去看一看大门紧闭的兰室——也不知南宫凛何时能出来。
直到墨色卷上,钩月初升,我方听见背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一回头,只见南宫凛站在兰室的门口。一阵微风吹过,飘动着他金色的长发。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地站起来。
蹲得久了,腿脚发麻,站起来的那一刻觉得眼前发黑。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去抓什么东西,却一下握住了南宫凛的衣袖。
他的手扶着我的腰,他身上那一阵熟悉的气息又环绕在我周身,带着灼烈的温度,让我愈发不安。待我缓过劲儿来,眼前是他雪白的交领,那上面覆着几绺金色的发丝。
“阿琰......”
南宫凛的声音略有几分嘶哑,低沉地回荡在他胸口。我仍然低头,盯着他胸前的位置,
“你是在考卷上写了什么先生要找你?先生同你说了些什么?”
这两个问题似一下子就凝住了我们二人之间的气氛——我们都沉默着,只有夜风从面前穿过,留下细碎的声音。
“罢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亦觉得逼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实在是没什么用,所以后退一步,准备转身离开。“天色也晚了,早些回去吧。”
“我什么都没写,所以蓝先生才留下我。他要我回去把韩愈的《原道》抄五十遍,用这两日的时间背下来——再听学时要考我背诵。”
其实,劝他的话和无数的道理就在我心中,几乎是只要一张口便要倾泻而出。可我却觉得没意义了——
那样的话,只会让我与他之间愈发无话可说。因为我说服不了他,他亦动摇不了我。
“那既然如此,便赶紧回去抄吧。边抄边背,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
“可你们中原人写东西,总要写那些最难懂的‘之乎者也’,读也读不明白,哪里就背得下来了?”
“之前先生发的《唐宋散文集注》里都有解释,你没看过吗?”
“他发了我自然就收下,只是看着就烦,当然是不会去翻的。”
我没接他的话茬,只是觉得一股气闷在胸口,不知该向何处发泄才好。
南宫凛见我一直闷头往前走,也不再理会他,便加紧两步挡在我面前,
“阿琰,你生气了?”
“没有,”我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而已。”
“那你解释吧,我听着。”他的眸子映着月色,亮闪闪的恍如一对猫眼。“不如,你来给我讲讲吧,先生说你在读书方面参悟不少,你来帮我一起背,肯定能早早背完!”
“夜色渐深,总归是不合蓝氏的规矩的——尤其是男修女修不得同寝而宿......”
“这我知道。”南宫凛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蓝氏虽说家规要求亥时息,但也还是给辟出了一间夜读的书屋,我们可以去那里啊!”
我强忍着哈欠问他,“你为何如此着急?明日再抄不好吗?”
这下该他皱眉了,“明日可是难得的休沐!我才不想在休沐时抄书背书呢!更何况,我都和聂兄商量好了,明日去彩衣镇游玩一番。阿琰,你要不要同去啊?”
“聂兄?”我疑惑道:“你是说聂宗辉?”
“是啊,他好巧与我分到同一间寝卧,也同我很聊得来。”
聂宗辉原本是大哥座下最最本分的弟子,也不知是哪里和南宫凛谈得来——我着实是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无奈之下摇了摇头道:“我前日才答应了姨母休沐时陪她,这次便不去了。你们去彩衣镇,记得帮我带几包点心回来。”
他低下头来看着我笑道:“我答应帮你带点心,那阿琰给我些什么好处啊?”
“行,”我叹了口气,“今日陪你去背书就是了。”
一路来到夜清居,满眼皆是碧色。枝头的残花已经尽数不见,只能才树根处隐约看见几片染尘的残红。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莫名间,我开始回忆上一次来听学时的情景——
哥哥那时候跟着魏无羡和江澄,似乎也干了许多的荒唐事。犹记他们三人一次夜里饮酒,一人被打了五十戒尺。想到哥哥趴在床上养伤时的哀怨神情,我一下子笑了出来。想来江澄比他修为高出许多,养起伤来,大抵也不会像他那样吱哇乱叫吧?
“什么事让你想起来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我在南宫凛的身边坐下来,抽出《唐宋散文集注》来递给他,“不过是想起上次我跟着哥哥来听学的场景,还怪有意思的。”
“是吗?二表哥那时候都做些什么?按他的性格,总该不会是循规蹈矩地听蓝先生的讲学吧?”
我看他那满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南宫凛现在是除了背书学习,对什么都感兴趣。我把他推回原位坐下,“你别打岔,等背完书了我再给你讲。原也没什么,就是些他闯祸的事,然后被罚了三千遍家规——想来,若你这两天背不下来《原道》,估计也得抄三千遍家规。”
南宫凛的脸上立刻出现了震惊和惊惧的神色——也就在我这种旁敲侧击的“恐吓”之下,终于成功地逼他开始背书。而我则坐在一边默默地铺了纸笔,一点点地帮他抄书。这《原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要抄上五十遍,也不知得抄到何时去。我想着帮他分担一二,这样明日他也能出去玩得安心些。
“你说,古人写这么多文章做什么?”
我的笔尖一顿,“自然是明德解惑。”
我看南宫凛已经开始神思游荡,只能继续给他解释道:“蓝家崇教尚德,自然是尊儒的。这篇《原道》写得就是儒家的大仁大义,批判佛老之学的。‘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为义,由是而之焉之为道,足乎己、无待遇外之谓的。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尚经世济民之德,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道。批评道家的舍仁义而空谈‘道德’,言佛学空人心智,只念来生不知今世的虚无。”
“那难不成这天下只能崇儒吗?我倒是觉得道佛皆有其心,不能因为他们的道与孔孟有异就全部否认。”
“是,但唐时僧道不缴赋税,不服徭役——逃丁和避罪者,都聚集于寺观,‘至武宗会昌灭佛时,官度僧尼已达二十六万余。’若人人都沉醉于求仙问道、苦修来生,那今世还有谁来管?若人人都避世隐居,那便没有如今的仙门济世。现如今,虽说各家修仙筑基,却也是镇守一方——其道也是平四界之乱,建万里山河之兴。”
“虽行老庄之道,却为孔孟修心。”我又重新拿起笔,一字一句地抄着《原道》,“也如姨母所说,你以后回草原不管是做可汗还是特勤,说到底都是为君。而那片草原,也不是靠一身修为就能征服的。你可能看不惯中原的礼法,但这经世平乱之道,自古都是中原人更胜一筹。终究是学来无害,不如静下心来看看?”
“是吗?”南宫凛的声音却是冷得让我有些心惊,我只得放下笔,略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恐怕,你所称赞的中原大道,并不适于草原。”
我眉头一紧,赶紧把原文扫了一遍,果然有“夷夏大防”之说。我只恨南宫凛该看懂的地方看不懂,不该看懂的地方却是明白得紧。
“唐时兴藩镇,韩愈觉得是西胡乱夏之过。如此说起来,倒的确是有些局限。就算两法有不相容之处,但藩镇之势还是因为朝廷政令有疏,不足以震慑藩王。但如此,也是忧心国家。不过,这说法的确是有些迂腐了。”我有几分担心地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别生气,总归是受局势所制。我们如今的决定,让后来人看,或许也会觉得不解。但先生的本意总归是好的,你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地学吧。”
我见他不说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低下头去继续帮他抄书。
想是夜深了,我只觉得困意上头,眼前的书卷开始有些模糊。南宫凛在一旁轻念《原道》的声音更是催我入眠的佳音,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
初夏带着暖意夜风从窗棂溜进来,浮动着我额前的碎发。空气里有泥土湿润的气息,还有树叶青草的芬芳,似乎还有远处茶山上飘来的浅香。万千种气息凝聚在一起,恍惚间我闻到了雨水的味道......还有菖蒲和艾叶。
又要到端午了。
似有人在我耳畔轻笑,我努力地睁开眼,可在我看到虎符纹时,一阵失落涌上心头。
“阿琰?”
我低头一看,原来我手中的笔已经戳在了面前的纸上,浓墨晕开一大片——这一张算是废了。
我连忙抬起手,慌乱地收拾着那一片狼藉。可南宫凛却像是不着急的样子,安安稳稳坐在一旁,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我笑。
“阿琰。”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我只得停下来,转过身去看他。
南宫凛浅色的眸子里流转着几分笑意,他伸手抚了抚我的额发,“辛苦你了。”
他将手里的书递给我,“你查一遍背诵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中万分惊讶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把《原道》背了一遍。但他给我背诵的时候我才发现,是我多虑了。
这一篇《原道》,背得是万分艰辛,坎坷不已。几乎是两句就要有一次停顿,有的句子背起来是颠三倒四,或者说直接跳过一整段——
南宫凛着实让我对“背下来了”,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听他背书,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又得鼓励又得适时打断他然后纠正,实在是劳心劳神得紧。
当我不知道第多少次打断他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和无奈。我只得叹了口气,把书合上说道:“不然,今日就到此吧。我看你也有些困了,这样背书,实在是没什么效果。与其这么耗着,不如明日你回来了再背。”
忽然间,一抹金色晃过我的眼前——
南宫凛凑过来靠在我的肩上,脸还十分亲昵地蹭了蹭我肩上的布料。我心中怪他不记人话——中原讲究男女大防,同他说了几次总还是不记得。刚想躲一下,却听到他说:
“阿琰,你还在因为我那日顶撞姑姑而生气吗?”
“什么?”
我一下子愣住了,听他软软的腔调,一时间也不好直接推开他。更是着实有些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只能先安抚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我没有生你气,只是觉得你有些固执而已。我是觉得,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舅舅把你送来了,你也回不去,不如就在此安心待几个月,也学些东西回去。就算只是应付舅舅,那也是好的呀!免得四处被人训话,你也不开心吧?”
“你当真不生我的气?”
他毛茸茸的发顶蹭我的脖颈,温润的气息拂过,让我觉得有点痒痒的。略微偏了偏头,我僵着肩膀,伸手拍抚着他的手臂说道:“我当然不生气,我生气做什么?你自然也不用想那么多,均是些没有的事。”
“那你这两日为何都不怎么理我?”
这么说起来,倒是有所原因了。这两日我一直心烦意乱,根本没心思关注其他的事情。更何况,南宫凛本身脾气也很犟,有时候甚至是说起来我便觉得有些气闷。可我又不能直接说他,便只能憋在心里,然后就想着干脆不见吧——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清净。
但我也未同他言明理由,说起来他也确实是委屈了。
想到这里,我心中便有了几分自责,之前还强势的态度也软下来几分。
南宫懿说得对,他终究不是个坏人,只是没按么完美,仅此而已。反倒是我,似乎是过分苛责了。
我方才紧绷着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以后不会了。”
“阿琰,”南宫凛的声音闷闷的,能听出几分不快,莫名还有几分疑虑,“你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好吗?”
原本只是个普通的问题,却寒风一般冻住了我的心。而我脑海中首先出现的答案,必定不是南宫凛想要的。
可南宫凛靠在我肩上,浅浅的呼吸拂动着我颈侧的碎发,他身上的温度传过来,在初夏的夜里有几分燥热。寂静间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着他的心跳,在安静的夜色里,恍如夜露滴落于池塘,迸溅小小的水花。
“以前不是没关系,”他轻声在我耳边说到,低沉的声音好似凉风卷过草地,在我心底留下一片深沉的呼吸,“能不能,以后,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好?或者说,再远一点的以后——等你愿意和我去草原看看的时候。”
南宫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我不禁笑了出来,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你这是什么问题呀?”
他却伸手拽着我的袖子,轻轻晃一晃,“草原的夜空比你们中原的更近,无月的夜里,星星低得伸手便能摘下来——它们就像是腾格里的长发上戴着的宝石。满月的夜晚,你能听到狼群在远处嚎叫——那是它们在祭典天狼神......”
他温热的指尖点着我的手心,低声说道:“我会努力学学中原的道,你看我今日不也能勉强背一篇文章吗?”
“你这哪里能算是背下来了?!”
“那明日晚上,我回来了再去找你便好。”
“你明日若回来得早,还能赶上去姨母那里用一顿晚膳。”
南宫凛金色的脑袋晃了晃,大概是拒绝的意思。
“不想去,免得姑姑见了我又要说教。”
我心中玩味乍起,伸手去拍了拍他扎着辫子的后脑勺,略带戏谑地问他,“当真不去?那你得多等我一会了。”
拉着我袖子的少年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低声地说道:“好吧,那我明日早些回来。但你也提前和姨母说好了,不要让她再说了——好好的休沐,我可不想再听他们叨叨那些话。”
“好吧,我也尽量和姨母说一说。对了,你可记得给我带茉莉酥回来。”
“嗯,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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