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一片狼藉，碎玻璃和血混了一地，女主人跌坐在地上，陈适陪在她身边，面色肃穆宛如参加哀悼会。他们都在，喜妹却不见了踪影。

“去哪了。”穆迟忙问道。

陈适没有抬头，缓缓收紧抱着女主人的手臂，“还在这里。”

女主人身材瘦小，低垂着脑袋，看不清她的面容，在陈适怀里仿佛精致的洋娃娃，十分的不对劲。

热闹的房间一下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人各有心思。穆迟扫过房间，视线最后落在了喜妹的遗照上。照片上是她最美好的模样，和现在的样子天差地别。

“老李，”穆迟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你见到喜妹的日记本了吗。”

“日记本？”老李“嘶”了一声，面露疑惑，“不就在你包里吗。”

紧接着他又快速道：“等一下，日记本不会找不到了吧，你怀疑我偷的？没必要啊！咱们谁跟谁，我……”

他急着解释，全然没注意陈适的表情不对劲。

“只是问问。”穆迟嘴上随意回答，却用余光看向了陈适两人。

陈适的脸埋在女主人的头发间，看不出任何异常。

“找到了。”应无予突然道，从身后摸出了封面陈旧的日记本，拿在手里晃了晃。

穆迟诧异，他竟然没有发现应无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接过来，上面的笔记果然就是喜妹娟秀的笔迹，一笔一画都有自己的风格。

不用问，从应无予走过来的方向便知道了——女主人的房间。

艹！

女主人和陈适两人或者其中一个，在他们出去的时候进过他们的房间。

老李同样一脸懵，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说过，”应无予转身，居高临下看着陈适和女主人，“想活命就把事实说出来。”

他手指一松，日记本“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扬起了一片灰尘。

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让应无予心情糟糕，不悦的情绪全部挂在了脸上。他握着打火机，指尖不停敲击着金属外壳，清脆的哒哒声一声一声敲在陈适等人的心上。

强大的气压从身前袭来，陈适还好，女主人则开始轻轻颤/抖，死死咬住的嘴唇遮不住哭声。

“她在哪。”应无予问道，眉间皱起了沟/壑，越发显得眼睛里有血闪过。他身姿挺拔，立在灰尘之上，眼神阴沉，苍白的指尖没有一丝血色，手指修长，在场的所有人却都相信，只要他想，徒手便可让人尸首分家。

看起来瘦弱的身体实则蕴含着难以估计的力量，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穆迟都有些呼吸困难，应无予宛如从阴风嘶嚎，尸骸满山里爬出来的地狱修罗。

房间里安静地像是一潭死水。

应无予生气了，穆迟喉结上下滑动，连走到他身边这样简单的动作在此刻都无比困难。

“应……应无予，”穆迟轻声道，“你别……别生气。”

他没应声，仍在看着陈适和女主人。

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陈适四肢发麻，在应无予面前他竟然连抬头的力气也丢了大半。

凄厉的歌声突然响起，在耳边忽远忽近，四面八方围绕过来，似乎就在身边。

“她……”陈适欲言又止，“就在这里。”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啪”地碎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碎片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半晌才停下。应无予手疾眼快拉住穆迟，把他掩在自己怀里。

甩开砸在手上的玻璃渣子，应无予猛然按着穆迟的肩膀把他压了下去，穆迟睁大眼睛，失重感让他下意识抱紧了应无予的手臂，转过头来，正看到一双指甲尖锐的手擦着应无予的肩膀刺了过来。

他不用思考，手扒在应无予肩膀上，用力把人拉了下来。

“我没事，”应无予忙里偷闲，顺势在他侧颈蹭了蹭，“你去找地方藏起来。”

“我……”穆迟正要说话，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明白了。

应无予很高兴穆迟看懂了他的意思，在他耳垂上快速捏了捏，“能不能回家就看你了，好运气借你。”

耳朵上的温度还未散去，腰间一松，应无予已经和一抹熟悉的身影纠/缠到了一起。

“别看了，”老李在角落里低低喊了一声，“快过来。”

穆迟再次看了一眼应无予，矮身钻了过去。

“女鬼附在女主人身上了，”老李在兜里摸来摸去，摸出两张符纸，“这个能保平安，让他不能近身。”

穆迟狐疑地看了一眼纸上乱七八糟的符咒，还是接过来了，“应无予怎么办。”

老李啧了一声，“他有多厉害你不知道，小玩意他看不上。”

穆迟：“……”

他好像确实不知道。

“你们没事吧。”

两人正在说话，陈适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他鬓角的汗还没下去，满目焦急地看着两人，“快去躲躲，这里不安全。”

虽然知道他是好心，穆迟还是忍不住说：“在哪里都一样，女主人怎么会突然被附身。”

陈适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没拦住她。”

“听到喜妹回来，她哭着求我要见她，我一时心软……没想到变成现在这样。”

他眼底流露出恰当好处的悲痛，粗糙的大手在眼睛上擦了擦，再睁开时眼里布满了血丝，“是我对不住她。”

穆迟分出一些目光从应无予身上移开，落在了陈适身上，“哪里对不住她。”

陈适垂下头，怕冷般将手缩进了口袋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穆迟听不清，不由自主上前一步，“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陈适又说了一句，正赶上应无予那里传来了女鬼的喊叫声，穆迟猛的抬头看去，电光火石间，迫人的寒光闪过，他下意识抬手，一股大力撞在手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迫不得已卸了力道。

尖锐锋利的刀子抵在脖颈，刀尖没入了皮肉，血顺着脖上的纹路蜿蜒流了下来。

穆迟有些恍惚，用最快的速度稳住了呼吸，“你想杀了我。”

“不是我想杀你，”陈适低吼，面目可憎，没了之前的憨厚老实，“是你们要杀我。”

“放下刀子，”老李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也从腰侧抽/出刀指向陈适，“现在放开他你还有活路，不然我怕你死无葬身之地。”

陈适啐了一口，“我不怕，横竖都是死，不如死在活人手里。”

穆迟尽量忽略脖子上的钝痛，偏头去看应无予。女主人身影诡异，缠着应无予脱不开身，每一招都是冲着要害部位去的。

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喜妹遗照前的蜡烛，橙黄的烛火变的微绿，闪着幽幽火光。

“你杀了我对你没有好处可言。”穆迟低声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陈适撕下伪装，恶狠狠道，“我早就说你们这群蠢货只会坏事，可她偏不信。”

“你他/妈，”老李怒骂一声，“原来一直都耍我们。”

老李握着刀，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漆黑的环境在他眼里和白天没有区别，看的甚至比白天更加清楚。穆迟在陈适手里，他不好下手。

他的眼珠游移，看向了已经占据上风的应无予。

“我有个问题，”穆迟任由陈适卡着他的脖子向后拉，露出脆弱的脖子，“喜妹是你杀的，还是你们杀的。”

“没区别，”陈适轻嗤一声，“要的就是她死。”

穆迟听后久久没有出声，在黑暗里，所有的恶都争先恐后钻了出来。

陈适借着烛火看向应无予和女主人，语气里满是嘲讽，“他也没多在乎你，不然早就发现你快死了。”

“谁要死了？”穆迟反问。

“你。”陈适道。

话音刚落，剧痛突然从后腰上袭来，刀子瞬间脱手，“当啷”落在了地上。老李手疾眼快，大步迈过来，狠狠一刀扎进了陈适的大/腿，彻底让他站不起来了。

刀掉在穆迟脚下，他捡起那只刻着古朴花纹的刀，交给在黑暗里走来的应无予，“没问出来，他不肯说。”

应无予“嗯”了一声，没去接刀，而是借着黑暗凑到了穆迟颈项边。此刻他的身影在穆迟眼里只是模糊的影子，正是这样的朦胧，让穆迟忍不住呼吸紧促，手心出汗。

“我没事。”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阵温热贴在了脖颈上。

感受到应无予在做什么之后，穆迟猛的睁大眼睛后退一步，腰却被捞住，强硬的不让他离开。

湿热的舌尖舔过伤口，卷走了下面的血迹，留下一道湿凉的印记。脖子上不时传来的酸麻让穆迟浑身发软，双手下意识扶住了应无予的手臂。只有这样才能留下些面子，不至于太狼狈。

穆迟头皮发麻，沿着脊椎一直麻到了脚底。

夜晚视力极好的老李：“……”

他轻咳一声，看向了之前应无予和女主人打斗的地方，那里已经一片狼藉，所有东西散落在地，而陈适嘴里被女鬼附身的女主人则躺在血泊里，不知道还活没活着，他只看出来应无予下了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