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深记得上次见陆怀谷时,他也是这样坐着,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他说:“委屈你了。”
那是在陆怀谷的书房,桌子上摆着陆承霖的博士毕业照。彼时的陆怀谷已经宣布退休,公司里原本属于他的办公室换了主人,而陆铭恩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罢免叶云深的总裁职位。
陆铭恩说得好听,让他以帮忙为名去陆承霖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等陆承霖没威胁了,再让他回来。
“到时候,乾海就是我们两个人的。”
叶云深当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陆铭恩怎么会让乾海变成他们两个人的?他只会让乾海成为他一个人的。叶云深并不贪恋乾海总裁的职位,但也不想任陆铭恩摆布。
他对陆承霖没什么意见,虽然经常听董事长提起陆承霖,实际上也没打过交道,印象最深的是书房外的那次相遇,他给睡着的陆承霖盖了一件西装外套,除此之外就是感到奇怪,怎么会有人连续拿两个博士学位。
这是有多想不开?
陆承霖对他的印象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反正也没有多好就是了。最关键的是,陆承霖又不傻,如果他这个“大少派来的人”真的去了,陆承霖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叶云深还在犹豫下一步该怎么办,陆怀谷把他叫过来。
他也没问叶云深是怎么想的,只是拜托他一定要同意陆铭恩的任命,因为他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要交给他。
原来陆铭恩猜得没错,当陆承霖决定创业时,陆怀谷就动了重新遴选接班人的心思。
“我以为老二对经商不感兴趣,也就没指望过他,这么长时间一直把老大当作继承人培养,打算让他接班,没想到老二会突然跑去创业。他从小就比老大聪明,说不定在经商上更有天赋。”陆怀谷让叶云深替他去看一看,有需要的话就提点提点,“乾海的未来就在你身上了。”陆怀谷说完,又郑重其事地嘱咐,“这件事千万不要说出去,免得人心涣散。”
叶云深深感责任重大,“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说陆铭恩让他去,他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的话,当陆怀谷提出相同的要求时,叶云深只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叶云深硕士毕业后在投行工作,负责过几个公司的IPO项目,由此认识了陆怀谷,后来在陆怀谷的力邀下加入乾海,在适应了一段时间后直接升任集团总裁。
这是让很多人没想到的。
那时候每天都有人劝陆怀谷慎重,有人说叶云深太年轻,有人说财务不懂业务,更有人直接威胁:“财务当家,房倒屋塌”。
面对质疑,陆怀谷通通置之不理,在能力范围内给了叶云深最大的信任。叶云深也不负所望,用雷霆手段整治长久以来在公司内部存在的贪腐浪费问题,此举理所当然地引起公司高层更为激烈的反对,让叶云深走人成了大家的唯一诉求。 m..coma
叶云深以为这就是陆怀谷的目的,用他这柄利刃去除身上的腐肉,等到目标达成,剑也用不上了。就在叶云深准备功成身退的时候,陆怀谷让他稍安勿躁。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找你?”
陆怀谷的话打消了叶云深的疑虑,很快,叶云深便给出了更为亮眼的成绩,接连几笔对外投资让公司市值翻番,彻底堵上那些人的嘴。
大家都说乾海能有今天的规模完全是叶云深的功劳,只有叶云深觉得如果不是陆怀谷,他根本不会有这样一个一展才华的机会。为了报答陆怀谷的知遇之恩,当陆怀谷提出让他到陆承霖身边时,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
叶云深猜想,陆怀谷这次来,大概也是为了这件事。
他回头看了看,确定实验室的门已经关上,这才向陆怀谷汇报:“陆总虽然是技术出身,在企业管理方面还是很有想法的,公司在我来之前已经有了比较完善的组织架构,目前现金流充沛,业务也在稳步增长……”
几年过去,陆怀谷已经不复当年,明显多了些许老态,有时候说着话还会走神。叶云深明明在说陆承霖对公司的战略规划和智慧农业的行业前景,陆怀谷却用下巴指了指他,说:“胸针不错,你挺有眼光的。”
叶云深微微一怔,顺着陆怀谷的目光低头看了看,那是一枚树叶形的胸针,金色脉络与宝石叶片交相辉映,他原本将胸针收了起来,昨天晚上才特意找出来戴上。
叶云深说:“是一个朋友送的。”
“是吗?”陆怀谷点头,“你这个朋友还挺用心的,你姓叶,所以送你一个叶子形的胸针。”
叶子?姓叶?
叶云深刚刚抬起头,听陆怀谷这么说,又忙不迭地重新审视那枚胸针。胸针还是原来的样子,和他拥有的其他小物件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然而此时此刻,胸针落在叶云深眼里却有了烫人的温度。
叶云深一直以为这是陆承霖作为玩具小熊的交换随手给他的,现在,叶云深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这是陆承霖特地买给他的,只是不知道是他先有了想法,然后一个柜台一个柜台地找,还是看到这枚胸针后灵机一动,觉得树叶形的胸针和他最配。
窗外微风徐徐,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叶云深甚至忘了陆怀谷还坐在面前,他自顾自地伸出手,慢慢在胸针上抚过。原来“烫人”只是他的臆想,胸针触感冰凉,不带一丝温度。
叶云深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感动,也有懊恼。
他怎么现在才察觉?
“咳咳……”陆怀谷的咳嗽声打断了叶云深的思路。陆怀谷站起身,说:“我累了,等他回来一起吃个饭吧。”
“……”叶云深放下手,紧接着上前一步,好像还有话说,“董事长……”
可惜陆怀谷没给他这个机会,径直走了。
从实验室出来,陆铭恩立刻拦住叶云深,“我爸和你说了什么?”
叶云深已然神色如常,他看了陆铭恩一眼,问:“想知道?”
“嗯。”
叶云深招了招手,等陆铭恩凑过来后,他才一字一顿道:“去问董事长。”
“你……”陆铭恩气急,恶狠狠地瞪着叶云深的背影。不过很快,他又嗤笑一下。没关系,反正他也得意不了多久。
送走董事长,叶云深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公司等消息。
过去这么久,也不知道陆承霖那边怎么样了。明知道这么做没用,叶云深还是拿着手机来回踱步。
如果葡萄园没了酒庄这个大客户,和极速耕耘的合作说不定也会搁浅,如果极速耕耘没了这单生意,下一步的融资、扩张都会受到影响。
叶云深想打电话问一问,又怕打扰到陆承霖,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到了晚上,陆铭恩叫叶云深过去。他赶到的时候,陆铭恩正叫服务员把包间里的电视换个频道。
他家老爷子讨厌一切综艺节目,觉得一群人在电视上装疯卖傻愚蠢至极,这其中最讨厌的还是相亲节目,用他的话说,上面的人好像这辈子没见过异性似的。陆铭恩深知这一点,赶在老爷子开口前赶忙找人换了。
陆怀谷问叶云深,陆承霖什么时候能来。
叶云深答不上来,只说可能还要一点时间。
“总统都没这么忙。”一旁的陆铭恩正在给陆怀谷倒茶,茶叶是他自己带的,上好的信阳毛尖,冲泡后清香扑鼻。
倒好茶后,陆铭恩把茶壶放到一边,自语似的补充:“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叶云深从没觉得陆铭恩这么惹人嫌,他也不好和陆铭恩发生龃龉,只能向陆怀谷解释:“应该快了。”
菜很快上齐了,陆铭恩假装为难道:“这是吃还是不吃。”
陆怀谷发话道:“再等等吧。”
陆铭恩唉声叹气:“要不说您偏心,还是最疼小儿子。”
又过了一会儿,叶云深忽然站起来,“陆总来了,我去接一下。”
其实陆承霖只是说正在往这边赶,但叶云深一刻都等不了了。他从包间出来,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憋闷的感觉总算缓解了一些。
叶云深顺着扶梯下了楼,又在大堂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无广告网am~w~w.
陆承霖也看到了他,急切地招了招手。叶云深点点头,神色凝重地迎上去。他出来这一趟不只是为了给他带路,更重要的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嘱咐陆承霖几句。
叶云深离陆承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他在距离陆承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刚要开口,仅有的距离也不见了,陆承霖上前一步,一把将叶云深抱住。
“……”叶云深的脑中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后,伸手想把陆承霖推开。
“别动……”陆承霖嗓音沙哑,“我头晕,你让我靠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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