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已是午时,虽是响晴薄日的艳阳天,却无夏日的暴晒之苦,和煦的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感觉到无比惬意,一上午的赶路之苦,似也舒缓了很多。
自己在无意间,竟得了一宝物,这让陆不言无比高兴,提议大家喝酒庆贺一下。
墨九公与余良都知道自己这位徒儿是个小财主,自然不差钱儿,可谁知这小子运气也好的这么离谱,竟稀里糊涂得了一匹宝马良驹,老话说人比人的死货比货的扔,遇上这等美事,自当浮一大白。
此时他的心境,真是
红马配金羁,连翩东南驰。
荆氏兄弟与竹青梅他们,更是打心眼里替他高兴,这几人虽仅有短短数日的短暂接触,却很是投缘,别看陆不言的年纪虽小,一是年少多金,为人豪爽,不拘泥于小节,二来年轻人在一起吹牛打屁,总能很快打成一片,是以,大家一拍即合,一起进了客栈。
店主人见来了生意,暗自得意刚才自己的急智,幸亏没得罪这位小财神爷。
不说别的,单是客栈外那的两匹马,七头驴,又岂是寻常人家能养得起的?另外还有这六个人,这人吃马喂的,又得赚不少,看来自己这是要发啊!
“各位客官,小店有刚打下来的野味,诸位要不要尝尝鲜?”店家满脸堆笑道。
“好啊!”余良进门后环视了一下四周,道:“掌柜的,给我们上一坛好酒,切二斤熟牛肉,炖一只鸡,再有什么鲜果之类的尽管拿上来就是了。”
常言道,开店不怕大肚汉,只要你有银子,不怕你能吃。
店家那张脸此刻像个四喜丸子,满脸的喜庆,更是连声应和,又转身喊来小伙计支应着,自己则屁颠屁颠的下去忙活了。
早先来的两桌客人,见呼啦啦进来这么一大帮子人,不由好奇的打量了几眼。
陆不言拉过那个叫二蛋的小伙计,道:“小哥,麻烦你帮我把外面的牲口给照看好了,可别舍不得喂些精饲料,草料里多加些高粱、麦麸、大豆和黑豆,待会还得赶长路呢。”
二蛋一听,有钱人家的牲畜吃的比人都精细金贵,哎,这世道!
牢骚归牢骚,不过,这活儿,该干还是得干,忙点头答应下来,转身出去喂牲口了。
不大会儿工夫,桌子上已摆满了一坛酒,一盘酱牛肉,一盆炖鸡,一盘山菇烧野兔,山栗子烧野猪肉,还有各色的果蔬。
墨九公端起酒碗道:“咱们这趟远赴京都,谁知道这小子也不知哪儿来的狗屎运,刚一出门就见红了,可谓是大吉大利,好彩头!言儿喜得一宝贝疙瘩,这可是个好彩头,实在是值得可喜可贺啊,来,把这碗酒干了!”
大家一听九公这么说,都欣然端起了酒碗。
什么叫出门见红啊,又什么叫喜得一宝贝疙瘩呀?九公你这话不严谨啊!总感觉好像那什么似的……
然而,这些吐槽也只能埋进自己肚子里,却不能去较那个真。
结果,他也只能与大家一道高高兴兴的把这碗酒喝下,饮酒时,忽然瞥见梅儿的眉目间似乎颇有深意,意味深长地冲他盈盈一笑。
看得出,大家的心情都很不错,全然没有离别故土时应有的那份伤怀。
荆三山挨着陆不言坐在一起,酒喝的高兴,拍着他肩膀道:“师弟,你那汗血宝马借给我骑骑呗,也让我过过瘾,看你骑在那汗血宝马上,怎么看怎么带劲。”
邻桌三人听到这话不由一怔,不由向他们这边多看了两眼。
陆不言心中虽有些舍不得,面上却不好拒绝,只得点头答应:“自家兄弟好说,不过,要等爬过云岭之后,到了平坦地方再借你也不迟。”
前世有个说法,媳妇与车概不外借,自己的马让别人骑,心里多少总归有些别扭。
荆三山见他答应了,高兴的与他喝了一碗酒。
余良看了陆不言他们一眼,道:“山中气候多变,注意防雨防寒,另外,山里的豺狼虎豹也多,一会上路后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出什么岔子,大家登山时,山路陡峭难攀,不能骑行了,你们要互相多照应些,千万别走散了,免得发生意外。”
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出远门,就把这些都一一记下了。
九公一手拿着一条鸡腿,一手端起碗来,“吃过这顿饭后,马上就要进山了,也算是咱们自己为自己设的饯行酒吧,干!”
因饭后还要赶路,酒只喝了一坛。
……
清明澄澈的天空下,满目皆是深黛色的云岭,举目远眺,但见山势高峻陡峭,山石峥嵘,蒸腾的云雾缭绕弥漫在半山腰。
一行人出了客栈,大家收拾行装,牵着驴马步行上山。
行了数里后,前面几乎没了道路,山路变得难走了许多,转了个大弯,斜向西行,山路东弯西曲,盘旋往复,道旁藤葛野草绊脚,荆棘杂生,更是崎岖难行,又走了顿饭时分,山上密密麻麻的尽是松树。
不到十余里的山路,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后,竹青梅脸色潮红,额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大口的喘着气,虽仍咬牙硬撑,不过,众人皆看得出她渐渐有些体力难支了。
而除她之外,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走这点山路虽耗些体力,却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健步如飞,但见她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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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能扔下不管,大家不得不停了下来等她,一时颇有些进退两难。
陆不言知道,如果要这么走下去,肯定要耽误大家的行程,却又不能扔下她不管,这种情形下,看来只有自己留下来陪她了。
他斟酌一番,道:“师父、师兄,看来梅儿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了,不如你们先行一步,我陪她在这歇会儿,路上给我留些记号就好,我们待会尽量赶上,如何?”
余良与墨九公见他如此说,二人对视一眼,皆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陆不言虽天赋极高,却也没经过多少磨砺,江湖之事经历尚浅,总起来说,他还是稍嫌稚嫩了些,此去京都,山高路远,一路之上难免会有许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如果大家一直一路同行,虽然可以相互多一些照应,但如此一来,对他的成长、历练却并没有多大的裨益。
不如就此分开,让他孤身一人,去闯荡一番江湖总是好事!
这样一来,既能让他多些阅历,增长些见识,那是任何师父所不能传授给他的,也好趁此机会,历练他一番,以利于让他尽快成长起来,因他将来要担负更大的重担。
余良对他又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领着大家继续前行。
见众人都已走远,竹青梅面有赧色,道:“都是我不好,拖累了大家,也害的你陪着我落在了后面,真是没用哎!”
陆不言见她俏脸娇红,眸中莹莹闪烁,眼瞅着就要梨花带雨了。
他故作轻松的欣赏起了风景,笑道:“我见这里山清水秀的,景致极好,有些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了,要不伐些松木,盖上几间房子,我到山中去打猎,你种些青菜,再养上几只鸡鸭,咱们在此定居如何?”
竹青梅虽明白他这是为了逗自己开心,故意说的玩笑话,仍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嗔道:“呸!你这人怎么这样呀!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还在这取笑,再说……再说人家就不理你了!”
陆不言嘿嘿一笑,“不是怕你着急么,再说了,急有什么用,你就是再着急,也不能变只鸟飞过去,不是么。”
听他这么一说,竹青梅噗嗤笑出声来。
轻笑道:“净想美事儿呢,我倒是真想生出一对翅膀飞过这大山,好想能早一日到了京都,见到爹爹,把他给搭救出来……”
陆不言见她又恢复了神采,就陪着她在这聊起了天。
……
歇息了半晌,竹青梅感到又恢复了些力气,便又起身朝着山上走去。
越往山上走,山势愈是陡峭难攀,后来,遇到一些陡峭难行的地方,陆不言只得自己先行攀上去,找一棵树栓了绳索,让她借着绳索之力往上攀爬,如此一来一去,他们赶路的速度又慢下来不少。
西天出现一片波澜绚丽的火烧云,柔和的光透过枝杈的缝隙落到脸上,天边远远飞来一只昏鸦,落于枝头。
深山中的林木极是繁茂,横柯上蔽,光线极差,除非站在高处张望,若走在林中,可见度也不高,最多只能看见前面两三丈远的距离,往往走着走着,就迷路了了。
此时,天色慢慢昏暗了下来。
陆不言见状,便停止了继续赶路,找到一处干燥避风的山石凹洞,以作今晚的宿营地,卸下驴背上驮着的行李,将驴马栓在了一旁的树上。
陆不言四下看了一眼,道:“看来今晚咱们得住山上了,你在附近捡些柴火,一会儿生火做饭,我去打水。”
竹青梅乖巧的点点头,“你路上小心些,这山里蛇虫多,注意别伤了。”
陆不言答应一声,拿着水袋往密林中走去,竹青梅就在附近捡了些干柴,生起了篝火,又从包裹中取出些干粮、腊肉等物,放到火上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腊肉就开始滋滋冒出油花,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山谷中的风很大,吹得树枝呜呜作响,偶尔传来几声不知什么野兽的低吼声,竹青梅有些怕冷似的,往火堆前凑了凑,一滴油溅落到柴上,窜起一簇小火苗。
正在这时,竹青梅忽听到林中一阵细微的声响,猛地警觉起来。
突然间呼的一声,自树后飞出一道人影,挺着一支百炼精钢打成的判官笔朝她刺来,但见一点寒光在夜空中一闪而过,其身法之快,犹如鬼魅一般,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漆黑的判官笔,苍白的手,篝火映照下一张失了血色的脸。
“啊”的一声尖叫响起,这凄厉的尖叫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间。
只听“叮”的一声,判官笔没刺进女孩的身体,而是磕飞了一枚赤红如血的梅花钉,那梅花钉如一条毒蛇般直奔使判官笔那人的咽喉而去,电光石火间,已是险象环生。
而不同的是,第一次是那女孩,而第二次则是他自己,都命在须臾。
竹青梅惊魂未定,正暗自诧异自己安然无恙时,猛一抬头,看到一青衫少年如大鹏般从天而降,挡在自己身前。
这一瞬间,她泪如雨下。
这是他第几次救自己了?这熟悉的身影,带给她无比的安全感,虽然显得有些单薄,却如一棵坚韧不拔的小树般,为她遮风挡雨。
使判官笔偷袭那人显然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来的竟是一位少年。
偷袭那人木然地看着眼前这少年,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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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木头般站在那里,半天没动,不但身形未动,甚至连眼珠都一瞬未瞬。
敌不动,我亦不动,陆不言也凝神敛气,一动未动。
忽然,这木头人动了,他动得极快,他的动作更是奇特,忽然他整个人绕向陆不言的后如一支箭矢般直飞过来。
陆不言吃了一惊,反手一剑撩了上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轻响,笔剑在空中相交,于这茫茫夜色中竟溅起一朵小小的火花,在半空中绽放,很鲜艳,却极短暂。
陆不言见他从空中跃下,不待他双足落地,飞身跃起。
他的动作更快,如一道受惊的闪电般暴起,身子直射而出,紧接着又递出一剑,剑尖直指使判官笔那人的胸口。
那人不敢硬接,身形在空中一个疾转,忙向左闪避,错开了这一杀招。
竹青梅躲在树后,看得心惊肉跳,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小嘴,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惊叫起来,再让陆不言分心。
“什么人?”陆不言问道。
那人见这少年遇袭不乱,出招应对极为犀利,知他不是善与之辈,因而也不急于与他交手,负手而立,傲然站在离他两丈远处。
淡淡道:“小子,还真小看你了,有两下子嘛,是故人!”
陆不言疑惑道:“故人?”
此时,来人走近,就着火光方才瞧见他脸的模样,原来正是在山下客栈里与人高谈阔论的那位白面文人。
卧槽!还真是个斯文败类!
“听你在客栈里满嘴仁义道德,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长得也是人五人六一表人渣的模样,怎么净干些下三滥的勾当呢?”陆不言不无调侃道。
白面文人老脸一红,有些惭色。
见他不说话,陆不言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雇人也不能拿把烂笔,黑灯瞎火的跑这深山老林里雇吧?你打算开空头支票还是在墙上画大饼呢?我怎么看你像打劫的呀。”
“……”
这小子是缺心眼还是文盲啊,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白面文人不解,虚心求教道:“什么空头……支票?”
“哦,那个……是另一种银票,噫?我跟你解释的着么?我又不是你师父,再说,谁又会教出你这种败类弟子呢?”陆不言鄙夷道。
竹青梅在一旁差点儿乐出声来,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子还想着占人家便宜呢!
不想,那白面文人脸皮够厚的,倒也不恼,悠然道:“恭喜你,答对了,我就是打劫的,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老子看中你那匹马了,识相的,快点交出来,你徐爷我有好生之德,可以饶你一命,有道是,财不露白,小子,刚出来混的吧?啧啧……”
白面文人砸了一下嘴,“到底还是嫩了点儿!”
哦!原来如此。
“嫩不嫩的先不说,你长得是老了些,可惜啊……”陆不言煞有其事的摇了摇头。
白面文人看他一眼,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一大把岁数,都活狗身上了!”陆不言一字一顿道。
白面文人闻言大怒,手中的判官笔宛如一缕捉摸不定的幽灵,忽的自斜刺里冲出,直奔陆不言的咽喉而至,这一招来势极快,且这一刺之下,围绕在他周围竟是几十点寒光,皆是刺向他全身的要害之处。
一招之威,竟恐怖如斯!
陆不言心想对方这一下出招实在太快,全然看不清他判官笔的来势去路,如此下去,自己则必败无疑。
饶是竹青梅不懂功夫,也看出他此刻身处险境,终于没忍住,“啊”的一声惊叫了起来。
陆不言心念电转,只在瞬息之间,他一转身,脚尖在地上一拧,膝盖微微一曲,一个鹞子翻身,身子早已冲天而起,这一转,一拧,一翻,一跃,当真是矫如游龙,快若惊鸿。
就连那白面文人,此刻都忍不住失声喝彩,“好俊的功夫!”
陆不言的身形在空中犹如一把利剑,自上而下,夜色里突然银光乍起,长剑挟着隐隐的破空声,七八道剑光,有如天河匹练般,自树影中斜飞而出,上下左右,剑气纵横交错,宛如一面天罗地网般,向那白面文人刺去。
这一招,是他化自父亲“茫然四顾”剑法的一招,现在施展出来,却又加入了他自己的一些心得。
白面文人见他这一剑竟化出七八剑来,不亚于自己刚才所使出的“妙笔生花”。
白面文人的一双判官笔修炼的可谓是炉火纯青,而“妙笔生花”则是他丹青铁笔招法中的神来之笔,每每与敌对战之时用出,屡试不爽,他还从未失过手。
不想,今晚竟会马失前蹄。
刚才二人初一交手时,便知他实力不俗,心中虽早有提防,交手之后才知道,万想不到他这一剑来势竟是如此猛烈,眼见闪避不及,急运内力,判官笔往前疾推,砰的一声脆响,蹬蹬蹬连退了五六步,才勉强拿椿站定。
月色清冷,在云层中露出一弯。
他脸如金纸,嘴角边兀自带笑,心中的凄惨之意却远胜于欢愉,刚才自己虽勉强敌住了他这势若雷霆万钧的一剑,但体内气息早已紊乱,他自己明白,自己受了内伤。
白面文人木然的站在当地,既不敢运气,也不敢移动半步,便如僵了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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