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元璋伸手取过灯盏,走近窗户,举灯朝左右晃动了三下。
没多久,果然听到一阵轻快的御步声自远而近,接着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人缓步行人大门。此人面貌森冷、死板板一无表情,但一双目光却保集而锐利,看了蓝如玉和春雨、秋霜一眼,说道:“冬兄果然办到了。”
蓝如玉闭着眼睛,不敢稍动,但听他说话的声音,心中暗道:“果然是竹林大宅中的那个青衣人了。”
冬元璋道二兄弟为了救老主人,只好出此下策了。”言下之意,似是深感愧对蓝如玉。
青衣人口中发出一声轻嘿,说道:“也正是俺儿对老主人的一片耿耿忠心了。”他在说话之时,已然缓步朝蓝如玉行去,只是走得很小心,就在快要行近之际,突然出手点了蓝如玉两处穴道。
蓝如玉本待发动,但为了想多听他几句,一时竟被他先行下手,突觉两处穴道一麻,心中不由大急,暗道:“这下自己弄巧成拙了!”
冬元璋看在眼里,嘿然道:“兄弟已经点了她三处穴道,阁下何用再费手脚?”
青衣人深沉一笑道:“办事还是谨慎些好。”
冬元璋身子移动,一下挡在蓝如玉面前,冷然道:“兄弟已经获嘱办理,阁下答应的话,该如何兑现?”
青衣人道:“兄弟答应过的话,自然算数,但必须等兄弟把此女带走,才能释放你家老主人。”
冬元璋道:“咱们讲好交换的,阁下把她带走,你要是不放老主人呢?”
青衣人大笑一声道:“冬兄若是不放心,可随兄弟回去,这样总可以吧?”
冬元璋道:“你事先布置好了陷阱,让俺某自己送上门去么?”
青衣人道:“全兄这么说,那就教兄弟为难了。”
“本来这件事,一点也不用阁下为难。”冬元璋徐徐说道:“咱们有约在先,讲明了互相交换的,如今阁下要把敝主人带走,再放老主人,兄弟如何倩得过你?何况直到此时,阁下已知兄弟叫做冬某,兄弟连阁下是谁,都还一无所知。”
青衣人道:“冬兄祗是为了救你老主人,至于兄弟是谁,知不知道都是一样。”
冬元璋道:“这可不同,兄弟岂能把敝主人交给一无所知的人?因此兄弟有个不情之请,阁下大概戴着人皮面具吧,你把面具取下来给兄弟瞧瞧,也好让兄弟知道是什么人把敝主人带走的,这要求不该使阁下为难吧?”
“不成。”青衣人冷然说道:“兄弟若是要以真面目示人,那就不用戴什么面具了。”
冬元璋道:“阁下既未依的行事,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那就显然毫无诚意了。”
青衣人冷嘿一声道:“冬兄一定要坚持己见么?”
冬元璋道:“冬某走了大半辈子江湖,在今晚这种情况之下,不坚持己见成吗?”
青衣人道:“冬兄既然这么说,咱们这笔交易祗好作罢了。”
说完,转身欲走。冬元璋在他转身之际,急忙迅快出手,推活了蓝如玉的两处穴道,一面沉声喝道:“慢点!”
青衣人站定下来,回头道:“冬兄还有什么见教?”
冬元璋一脸俱是激愤之色,喝道:“这件事是阁下找上悔某来的,冬某一时救老主人心切,才祗好牺牲小主人,如今冬某出其不意,已把敝主人制住,此事可一而不可再,阁下如此一走了之,你教冬某怎么办呢?”
青衣人微微一笑,才缓缓转过身来,说道:“冬兄祗顾自己,也不替兄弟想想,兄弟上面还有主儿,你俺老哥不让兄弟把人带走,教兄弟如何跟上面交代?兄弟可以保证,只要冬兄肯随兄弟同去,敝上说过的话,一定算数,释放冬兄老主人之事,保在兄弟身上。”
冬元璋既已解开了蓝如主的穴道,就跟着走上两步,说道:“敝主人已由阁下亲自加点了穴道,就可见冬某的一番诚意了,阁下上面有人,冬某也不好勉强,这样吧,兄弟跟阁下去可以,但阁下总该让冬某先知道贵上是谁?阁下自己不取下面具,也得亮个万儿,也好让冬某心里有个谱儿。”
“这个确难从命。”青衣人冷哂道:“冬兄到了地头,不就全知道了么?”
“咱们说了半天就等于白说了?”
冬元璋双目神光暴射,双手缓缓提胸,冷然道:“阁下如此不通事理,冬某实说此处,逼不得已,只好得罪阁下了。”
青衣人大笑道:“冬兄想和兄弟动手么?”
冬元璋道:“狗急跳墙,人急拼命,这是阁下逼我的了。”
“兄弟岂会无备而来?”青衣人大笑道:“冬兄真要和兄弟动手,未必一定胜得了兄弟,就算制住了兄弟,不但冬兄救不出老主人,于事无补,蓝如玉和冬兄也走不出方圆百里之内……”
“冬某豁出去了,连天都不怕。”冬元璋怒声道:“阁下不说出你上面的主使人来,今晚就不用离开此地了。”
“哈哈!”青衣人大笑一声道:“冬兄铁掌名动江湖,看来兄弟也只好领教了。”
蓝如玉听他始终不肯说出他上面的人是谁,而且不惜一战,看来要想从他口中套出话来,已不可能,双足足跟在地上一点,迅即腾身跃起,叱道:“令晚你是来得去不得了。”她这一跃起,春雨、秋霜也迅疾一个翻身,贴地飞掠,从左右抄了过去。
“哈哈!”青衣人大笑道:“冬元璋兄弟没有料错,你使的果然是苦肉计了!”四人虽然围住了他的正面,但青衣人背向着大门,仍然保有了退路。
蓝如玉冷笑道:“不用点机谋,如何能把你引来?”
青衣人微哂道:“蓝如玉,你如要救你义父,就该束手就缚,跟兄弟走。”
蓝如玉哼道:“方才你表现的很好,这已经明白的告诉了冬总管,就是我蓝如玉束手就缚,你们也绝不会放了我义父的,现在该是阁下束手就缚的时候了。”
“笑话!”青衣人冷声一哼道:“就凭你们这四个人,要兄弟束手就缚,只怕还早着哩!”突然身形一晃,双手连扬,交替拍出两掌,人已朝门外退去。
只听门外有人喝道:“阁下当心,刀剑是不长眼睛的。”
两支森寒的的剑锋,一左一右朝青衣人“笑腰穴”刺来。
门外两人,正是去而复回的云飞白、甘明珠。
青衣人发觉身后有人袭到,急忙又朝前跨上了一步。
冬元璋早已既愤且怒,一看青衣人双掌劈来,口中沉喝一声:“好!”同样双掌一抡,往前推出。
四股强劲掌风,有如狂飓乍阁,只听“蓬”“蓬”两声,震得两人上身各自晃动了一下。
蓝如玉乍见云飞白、甘明珠去而复回,心中大奇,忍不住问道:“云大哥、四妹,你们怎么回来了?”
甘明珠哈的笑道:“是三姐说的,云伯伯这封家书只怕有诈,很可能是贼人逼着家父摹仿云伯伯的笔迹写的,是贼人调虎离山、各个击破的狡计,要我们赶回来看看,这里如果出了事那就证明是假的了。”
白眉昆仑甘春霖和云薄天是数十年深交好友,要他摹仿云薄天的笔迹,自然可以乱真了。
蓝如玉轻轻叹息一声道:“三妹真是个心蕙质,料敌如神,这道理我怎么会想不到呢?”
青衣人退路已被人截住,心头也自暗暗震惊,口中大喝一声:“冬元璋,你再接我两掌!”喝声出口,又是两掌,直劈过去。
冬元璋嘿然道:“俺某岂会惧你?”双掌当胸,再次迎击而出。
这回双方在掌势上,都加了几成劲力,四只手同时击实,又是蓬然一声大震,各自被震得退后了一步。
青衣人这一步后退,自然又退到了门口。
云飞白剑尖一措,抵住了他的后心,冷然道:“阁下和冬总管过招,在下不好插手,但你若再往后退,须防长剑穿心。”
两人连继两招硬拼硬接,都已感到血气浮动!
因此青衣人虽被云飞白剑尖抵住后心,他也浑如不觉,长长的透了两口大气,突然又大喝一声道:“冬元璋,接招!”
双手作势,往前劈去。
但在掌势要发未发之际,猛地一个急旋,双掌一记“左右逢源”向两边急拍,身形一侧,快若闪电,一下从云飞白、甘明珠两人中间闪了出去。
云飞白、甘明珠不防他有此一着,何况他擅长掌功,这两掌快逾闪电,两道掌力,分袭两人,掌势如巨斧开山,强劲如同有物,两人不敢硬接,只好向旁门开。原来青衣人发现门口退路被人截住,和俟元璋硬对的四掌,故意隐藏了实力,进人出其不意,等到突围时才使出他的真本领来。
冬元璋看他夺门逃出,口中大喝一声:“你往那里走?”
凌空飞扑,有如大鹏展翅,直追出去。
云飞白、甘明珠避开了一掌,也同时喝了一声,双双挺剑掠起,蓝如玉叫道:“冬老不用追了。他走不了的。”
青衣人”下闪出大门,堪堪纵身飞出去三丈来远,忽然一个倒栽葱,从空中跌了下来。
原来他双脚膝弯上,被钉上了两支小剑,冬元璋疾掠过去,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冷喝道:“冬某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右手一抓,从他脸上揭下了一张薄如蝉冀的假面具。甘明珠首先惊啊出声,叫道:“会是你!”
原来这青衣人赫然竟然甘家庄的管家甘禄堂!
这下连云飞白、冬元璋等人也大感意外!
甘禄堂一脸俱是痛苦之色,俯首道:“大小姐,你想不到是我吧!”
甘明珠铁青着脸,哼道:“你不用叫我大小姐,我爹一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甘愿为虎作伥,出卖甘家庄,出卖我爹,你现在还有何说?”
甘禄堂道:“大小姐责备得是,只是我有难言之隐……”
甘明珠气道:“你甘心附贼上有什么难言之隐?”
甘禄堂半晌不语,他似是不愿说出内情来。冬元璋沉喝道:“你到了现在上不肯说出上面的人是谁么?那就莫怪俺某要对你不客气了二不客气,就是说要用刑了。”
“甘禄堂岂是怕死的人?”甘禄堂冷冷一哼,转脸朝甘明珠道:“我这样做,也是为庄主好。”
“说得真好听!”甘明珠冷哼一声道:“你出卖了爹,还说是马爹好?”
甘禄堂道:“大小姐不相信,那就不用说了。”
“你说!”甘明珠道:“我爹究竟怎么了?”
甘禄堂道:“大小姐对我不相信,我也明白大小姐的心情,但甘禄堂此举实在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老主人的安危,为了取信于大小姐,我先把我的来历交代清楚。”
甘禄堂原是赣江水寇,因犯案被官府缉拿,才投奔甘春霖,改名甘禄堂,当了甘家庄的副总管,这事祗有甘春霖一人知道,从没和人提过,是以连甘明珠都不知道。
甘禄堂道:“大小姐总记得庄主这几个月来,时常咳嗽吧?”
甘明珠道:“我爹咳嗽和你有关系么?”
“有。”甘禄堂道:“我原是赣江水寇,十年前投奔庄主,幸蒙一壮主不弃,委我副总管,信任有加,庄主对我这份恩德,使我没齿不忘……”
甘明珠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甘禄堂接下去道:“去年冬天,庄主忽然咳嗽得很厉害,不但整晚无法睡眠,也咳出许多血来,先前祗当是伤风引起的,延医服药,始终不见效验,有一次,我上街采购物品,有一个小童递给我一张字条,我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汝主人之病,可向插花庙观音殿求签,必有奇效’……”
甘明珠道:“这是什么意思?”
蓝如玉已经听出一点端倪来了,忙道:“四妹,别打岔,让他说下去。”
甘禄堂续道:“等我转过头去,那童子早已不知去向,我虽然不相信神鬼之事,但因事有蹊跷,就姑妄信之,回到庄上,抽空赶去插花庙,找到后进观音殿,为了要求签,就得先跪拜磕头,当我跪下之际,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第九签’。我一听声音,就知有人以‘传音入密’说话,分明是武林人物扬的鬼,当即依言走到东首壁下的签橱中,找到第九签,抽开小木届,就发现有一个密封的信东,上面正写着我的名字……”
甘明珠忍不住问道:“密束上怎么说呢?”
甘禄堂道:“那密束上大意是说:庄主身上被人点了七处阴经穴道……”
甘明珠吃惊的道:“我怎么没听爹说过呢?”
“庄主自己也并不知道。”
甘禄堂道:“那密束上说,庄主七处阴穴被制,如果七个月内不解,就得终身咳呛,变成一个残疾之人,我如要报答庄主大恩,就得听命于他,他每个月传我一种手法,可以替庄主解开一处穴道。”
甘明珠道:“你接受了?”
甘禄堂道:“我为了报答庄主大恩,生命尚可牺牲,自然要接受了。”
蓝如玉问道:“这人是谁呢?”
甘禄堂道:“我不知道他是谁,更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从未见过他的人。”
蓝如玉道:“你这话越锐越玄奇了,你不知道他的身份,还犹可说,怎会从未见过他的人呢?”
甘禄堂道:“事实确然如此,因为每次他有事交代之时,我就会收到一根竹签,有时在我床头,或房中桌上发现,有时是有人送来的,有时是有人躲在暗处,用甩手箭向我射来的,反正在各种情况之下,都会接到,我只要看到竹签上的号码,赶去插花庙观音殿,依照签上号数,打开签橱抽屉,就可以收到一份密束,指示我去办事。”
蓝如玉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神秘之事,但你也是老江湖了,只不知可曾在暗中查过此事?”
甘禄堂道:“就因为事情太玄奇了,我自然也暗中留神,希望揭开他的真相,但对方处事缜密,你根本抓不到一丝头绪,而且对方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还受过他两次警告,如果再要在暗中探究他的隐秘,会惹上杀身之祸,还暗示可能对庄主不利……”
甘明珠关心爹的安危,忍不住问道:“他后来有没有传你解开爹阴穴的手法呢?”
“有。”甘禄堂道:“这五个月来,他在密东中指示我,已经解开了庄主五处阴穴了。”
甘明珠道:“你替爹解穴,爹会不知道么?”
甘禄堂道:“庄主那时咳得很厉害,我伪称精擅推官过穴,在替庄主推拿之际,就可轻而易举的解开了他阴穴了。”
甘明珠道:“爹也是他们劫持去的了?”
“这个我就不详细了。”
甘禄堂道:“他有事交代,可以找我,我有事,就无法找他,在庄主失踪之后,我也曾赶去插花庙观音殿一再视涛,均没有得到回音。”
蓝如玉道:“那晚在竹林大宅中和我动手的就是你了,那也是他指示的?”
“不是我。”甘禄堂道:“那天我并没有去竹林大宅。”
“那就奇了。”
蓝如玉望望他,说道:“那晚和我动手的,明明就是你了。”她不待甘禄堂开口,问道:“那么今晚他如何交待的呢?”
甘禄堂道:“他要我在远处了望这屋子里的灯光,就前来把蓝姑娘押去。”
冬元璋道:“今天傍晚前,和伦某见面的该是你了?”
甘禄堂摇头道:“也不是,密束中只交代我,他已和你谈妥,要我前来带人,所以惨总管一再提及交换人质,我无法应承。”
冬元璋道:“这人果然狡犹得很,哦,他要你把人带到那里去呢?”
甘禄堂道:“插花庙观音殿。”
蓝如玉道:“我们那天也借插花庙落脚,可惜当时不知道,没有仔细搜上一搜。”
冬元璋道:“他可曾和你约定什么时候么?”
甘徐堂道:“今晚二更。”
冬元璋望望蓝如玉,说道:“看来咱们只好再来一次苦肉计了。”
“对!”盖如玉道:“我们就这么办。”
甘禄堂道:“此人精细无比,只怕无法瞒得过他。”
云飞白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甘总管,他会不会暗中派人跟着你来,若是有人跟来了,自然会发现你已经落在咱们手中,那么今晚二更,咱们赶去,却可能有两种结果。”
冬元璋道:“云公子是说他会避不见面?”
云飞白道:“可能他会不露面,让咱扑一个空,也可能预先设下埋伏,把咱们几人一网成擒?”
蓝如玉道:“扑个空也好,设下埋伏也好,反正咱们非去不可,到了那曩,再随机应变也就是了。”
甘明珠道:“二姐怎么还没来呢,有她一同去,我们的胜算就大了。”
云飞白道:“她不是说还有事去么,我想她一定会赶回来的,待会咱们走的时候,留一个人在这里,她来了,就会赶上插花庙去了。”
冬元璋朝门外望望天色,说道:“现在还不到初更,咱们可以坐息一会再去,去早了反而不好。”
云飞白问道:“甘总管,你交给住总管的那封家书,是谁伪造的,你可知道?”
甘禄堂道:“在下不知道,但确是有人送来的,我因云公子和蓝姑娘一起走的,所以交给了冬总管。”
云飞白道:“这么说,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了?”
甘明珠道:“二姐疑它有诈,大概是假的不会错了。”
云飞白道:“万一家父有危险,那怎么办呢?”
蓝如玉道:“云大哥祗管放心,三妹既然说这封家书有诈,必有所据,此事等三妹来了,就可知道,就算伯父真有危险,咱们今晚事了,大家一起赶去,也来得及。”
大家在屋中坐息了一阵,直待一更过后,快要接近二鼓!
冬元璋起身道:“该是时候了,咱们走吧!”
当下取出一条绳索,说道:“主人,暂时委屈了。”
蓝如玉道:“没关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快捆吧!”
冬元璋依言把蓝如玉两手捆了起来,但却打了一个活结,说道:“待会需要动手之时,主人只要就地一滚,拉开活结,绳索就可解开了。”
他把打成活结的一根绳索,交给了蓝如玉。然后由甘禄堂带路,冬元璋押着蓝如玉而行。
云飞白、甘明珠二人暗中尾随他们身后,远远跟了下去。春雨、秋霜则留在屋中,等候管练霞。
甘禄堂、冬元璋、蓝如玉三人,展开轻功,一路飞掠,不过顿饭工夫,便已赶抵插花庙,人越墙而入,由甘禄堂领路,直奔观音殿。
此时夜色渐深,万籁无声上俎后进因为殿前有两棵百年以上的老桂树,枝柯交叉,树叶茂密,几乎把偌大一个天井,都遮盖住了,看去更有阴沉之感!
甘禄堂领先走在前面,拾级而登,跨进大殿,除了神笼前面点着一盏油灯,四周一片黝黑,但在黑暗之中,在这么一盏袖灯,灯光虽然微小,却已可看清殿中的事物了。
观音殿,地方相当宽敞,此交静悄惟故不见人。
冬元璋问道:“冬某相信阁下,才跟随阁下而来,怎么一个人也不见,阁下究竟捣什么鬼?”
蓝如玉装作穴道受制,没有作声。
甘禄堂道:“冬老哥请稍坐息,这时还不到二更,到了时候,敝上自会来的了。”
冬元璋问道:“老主人也在这里么?”
甘禄堂急得低声道:“冬老哥,你见到敝上,不就全明白了吗?”
冬元璋重哼了一声,才道:“阁下如有半句虚言,冬某就绝不饶你。”他们这番话,一搭一挡,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了。
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来了么?”
三人急忙举目看去,只见神宠右侧缓步走出一个人来,这人也是一身青衣,面貌森冷,死板板一无表情,和甘禄堂几乎十分相似!
当然他也戴着面具,面具的制作和甘禄堂脸上戴的同出一人之手,因此看去面貌就差不多了,也许是他们为了故弄玄虚,使人有神秘之感,才特地做成了一样的面具。
冬元璋跨上一步,问道:“阎下就是傍晚前找传某谈话的青衣人了?”那青衣人深沉一笑道:“冬老哥认为是兄弟的话,那就算是兄弟了。”
冬元璋道:“冬某已经如约把少主人送来,阁下应该把老主人释放出来了。”
青衣人冷然道:“兄弟答应过这句话么?”
冬元璋双目紧注着他,冷然道:“阁下如果作不了主,快去叫做作得了主的人出来,咱们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青衣人大笑道:“你是真的制住了蓝姑娘穴道,送来的么?”
冬元璋道:“少主人不但穴道受制,而且绳索加身,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青衣人道:“七色剑主人肯束手就缚,很难使人置信。”
突然伸手一指,朝蓝如玉点了过去。
冬元璋怒声道:“你这是做什么?”一掌拍出截向对方手腕。
青衣人嘿然道:“看来你们果然没有诚意了。”
冬元璋瞠目喝道:“阁下如有诚意,应该把老主人先行释放出来。”
青衣人深沉一笑道:“及老哥不用再做戏了,你不妨先把蓝姑娘身上绳索解了,咱们好好谈谈。”
冬元璋一怔,问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青衣人道:“咱们敞上并没有和蓝姑娘为敌之意,只是要请蓝姑娘来此一谈。”
冬元璋道:“原来你还有主人?”
“不错。”青衣人道:“敝上祗是要试试蓝姑娘的胆识,和冬老哥是否真心想救你老主人而已!”
冬元璋哼道:“你们这么做,不觉得太过份么?”
青衣人道:“大敌当前,敝主人不得不小心将事罢了。”
冬元璋心中暗道:“此人言词闪烁,不知是真是假?”口中沉嘿一声,突然跨上一步,喝道:“阁下反覆其词,教人如何相信,你且把面具摘下来,让俺某瞧瞧!”右手五指如钩,闪电般抓向他左肩,左手上扬,朝他面门抓去。
青衣人喝道:“冬元璋,你这是做什么?”伸手一格,脚下往后疾退。
蓝如玉眼看冬元璋业已出手,赶紧一拉活结,捆在双臂的绳索,由内而外瞬即散落,她一晃娇躯,拦到青衣人面前,叱道:“现在该你束手就缚了。”
青衣人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胆敢在观音殿上,如此发横!”
蓝如玉掌指齐施,连攻了三招,口中冷冷一笑道,“有什么不敢,观音殿上又怎么样了?”
青衣人似是不愿和两人动手,一面问避,一面叫道:“冬元璋,还不叫快你少主人住手,你们真的不要命了?”
冬元璋嘿嘿干笑道:“阁下祗要取下面具,束手就缚,我主人决无伤害你之意。”他在话声中往前跨上一步,一双铁掌,也呼呼劈出两掌,紧逼过去。蓝如玉右掌左指,更是记记指向青衣人要穴,手法变幻,令人目不暇接。
青衣人在两人指掌交道之下,一上手就失去了先机,此时除了闪避封架,根本毫无还手之能,他步步后退,口中焦急的道:“各位快快住手,敝上快要到了!”
蓝如玉哼道:“那很好,你主上此刻未到,我就先把你拿下了。”
双手加紧,指影翩飞,迅疾拍出两掌,青衣人被逼得退到了神笼左恻,眼看甘禄堂站着不动,忍不住喝道:“青字五号,你怎么了,难道也敢反了不成?”
甘禄堂冷声道:“我一再被你们利用,甘心效命,那是为了我主人,如今我主人也被你们掳来了,我何用再听命于你?”
青衣人听得大怒,喝道:“你胡说。”
冬元璋大笑道:“阁下黔驴之技已穷,再不束手就缚,那就迟了。”呼的一掌,迎面逼了过去。
青衣人堪堪躲开了蓝如玉的指风,此刻再待闪避,已是不及,只得举掌硬接。双掌交击,但听“砰”的一声大震,冬元璋外号铁掌,掌上力道甚猛,青衣人接下这一掌,不觉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蓝如玉正待乘机欺上,突听一个极轻的声音喝道:“大家住手!”
这声音虽然轻,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青衣人惶急的道:“敝上到了。”
蓝如玉不知这声音来自何处?果然也停住了手。
青衣人恭敬的朝神笼中一尊檀木千手观音怫像躬下身去,惶恐说道:“属下已把蓝姑娘请来,只是蓝姑娘不信属下之言,才动起手来,属下该死,还望主上恕罪。”蓝如玉看他虔敬的朝着佛像说话,心中暗暗觉得奇怪!
只听那声音道:“恕你无罪。”
话声虽轻,但蓝如玉、全元璋、甘禄堂都听到了,那声音正是从檀木雕的千手观音佛像日中说出来的。
声音出自木雕的观音神像之口,岂非神秘之至?
“蓝姑娘。”那千手观音神像又开口了。
蓝如玉一手按着剑柄,目注神像,冷冷笑道:“阁下有话请谈,大家都是江湖人,似乎用不着装神弄鬼了。”
神像口中低沉一笑,说道:“蓝姑娘说得也是,只是我要和你谈谈,谈话只要听到声音就可以了,对么?”
蓝如玉道:“好吧!有什么话,阎下说就是了。”
神像又道:“蓝姑娘,还有两位朋友,一直躲在树上,怎不请他们下来呢?”他指的自然是云飞白和甘明珠了。
云飞白和甘明珠眼看自己行藏已被对方识破,不待蓝如玉招呼,双双飞身而下,大步走入殿来。
甘明珠问道:“是你点了我爹七处阴穴?”
神像道:“不错。”
甘明珠道:一还有两处未解?”
神像道:“不错。”
甘明珠道:“如何解法?”
神像笑道:“甘姑娘,你不用性急,等我和蓝姑娘谈妥了,我自会教甘禄堂如何解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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