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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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回 风雪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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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入深,漆黑如墨。

万物寂寥,唯有风雪飘摇。

忽然,一道白色流光穿破朱窗上的牛皮纸。

咯噔噔噔!

砸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滚落到屋内一角,突然出现的异响,惊醒了屋内之人。

那人猛然坐起,微眯着眼睛,朝着窗外前瞧去,一双深邃的眼眸似乎能穿透窗户纸,瞧见屋外的光景。

这人肤色尤为的黝黑,屋里漆黑一片,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瞧不清面容,隐约可见轮廓是一位老人。

只见他的目光顺着先前声音停止的方向,偏头一瞧,那是一颗拇指大小的皎洁念珠,躺在床榻前的一角,散发着浅浅的月华流光。

那人见到此物的那一刻,觉的是自己眼花,但他深知不会有错,面色无喜无悲,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一时难以平静。

这时,那老人脑海中响起了一道陌生而沙哑声音,犹如在耳畔低沉。

“见一面吧……老友。”

老人闻言并没有立即下床推门而出,而是坐在床榻上眉头紧蹙,不明所以,因为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人,况且……

微微沉思稍许,还是从床榻下来,弯腰捡起地上的皎洁念珠,披着一件浅灰色大衣,推门出了屋门,顺带手关门。

走廊中,抬眼瞧见那人立足院墙上,然后跃下墙头,老人紧了紧大衣,顶着风雪正朝着院门走去。

后院一条简陋的巷弄中,玄衣男子不紧不慢的走到巷尾,停了下来,转过身,望着晃晃悠悠走来的银发老头。

咯吱!咯吱!咯吱!

老头不着急,那人也不着急。

这老头个子不高,不知从哪摸来的四尺竹竿,握在干瘦的手上,一路杵来,雪地里捅出不少窟窿来,一手扯着大衣。

隔着挺远,就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了,打量着眼前被玄衣笼罩的男子,玄色斗笠压着头,瞧不见面相。

斗笠男子望着这老头模样,已然不复当年风采,霎时心中五味陈杂,沉默许久,扯着嘴勉强地笑道:“时隔多年再见,您老比之当年多了不少烟火气。”

老头手里攥着那颗珠子,他的确是认识的,缓缓道:“年轻人,老朽不认识你啊,半夜不睡折腾人,所为何事啊?”

中年男子对于老人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只是右手指着老人左手紧握的那颗珠子,轻叹道。

“不认识我不要紧,但是这颗“月华骨珠”,您老定然还记得,否则也不能站在这。”

“月华骨珠”乃是上古凶猛瑞兽貔貅的头骨所炼,取自一雌一雄,共有一对着实罕见,具有镇压邪气的功效,可这颗念珠的表面已有一道裂痕,说不定哪天就会裂开,皎洁月华散去。

“什么“月华骨珠”?没听过,也听不懂。”

老人插科打诨,说着哈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困意满满,杵着竹竿转身离去之际,将“月华骨珠”随手扔给了他。

“年轻人没事早点睡吧,我也回去睡觉了。”

“唉,人老喽,腿脚不好,腿也疼,腰也痛,哪里还受得了风寒,走了。”

中年男子抬手接过“月华骨珠”,盯着缓缓离去身影,眼神泛着异样的色彩,终究蠕动着嘴唇,哼着沙哑的曲调。

“月儿弯弯,月儿弯,月华洒落旧窗台,谁家人影晃悠悠,曾见掩嘴嗤笑恍神来……案上灯儿,手中线,影在摇儿,火在摇……”

这段歌谣,中年男子儿时偶尔听一老人哼过数次,算起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比想象的还要久远。

等他长大些,有一次好奇,便问这歌谣中的姑娘是谁,老人随口敷衍道,不是谁,闲着没事瞎哼哼的。

后来中年男子的记忆中,就再也没有听过老人哼过,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小姑娘,不由自主地哼起了这段歌谣。

小姑娘问了一句,当初他问老人的话,他怔了怔,不知从何说起,然后他说了句,与老人的回答如出一辙。

听到这段小调,老人顷刻间心绪万千,似是蜻蜓点水,却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步伐出现转瞬的停顿。

“歌谣不错,不过……”

中年男子不在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低沉道:“您老不必抗拒,我来只是告知一声,那一脉有人活了下来,需要您老手里的绝学,当然了,只要您想出山,定然随时恭候大驾,重登尊者之位。”

听得此言,黝黑老头僵在那里,眼眸抬起看着飘落的雪,忽地前尘往事历历在目,他并不知那个人具体是指谁,因为那些对他说毫无意义,不禁感慨万千。

“那个人?呵,物是人非,已成过去,还提那些干什么,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

中年男子哑着嗓子,沉声道:“可有些事,有些人,这辈子注定不会过去。”

邦!邦!邦!

话音刚落,老人眯着眼睛,四尺竹竿不停地杵在雪地里,发出数道闷声,期间还连着叫了三声痴儿,声音极为低沉,言语间心情颇为复杂。

“痴儿,痴儿,怎的如此糊涂啊……”

那老人沉默片刻,略微转过头,叹息道:“那个人,还说什么了?”

中年男子知道他为何这样,也只有他才能明白,但他有不得不来这里的理由,“您老是他此生最敬佩的人,选择权在您,不在他,即使不愿交出绝学,他也不会打扰您的生活,权当我没来过。”

“哎,也罢,给老朽一点时间……命儿,这些年过的可好?”

“……”中年男人沉默不语。

那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仰望这飘落的雪,杵着四尺竹竿不紧不慢地踏雪而去,留下一排弯曲的窟窿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雪落染尘埃,焉能返青冥。”

那中年男人闻言仍是哑然不语。

许久。

中年男子目送走进院门的身影,像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风一吹便会倒下,只见他这时抬起头来,脸上显露出一副面具,呢喃细语道。

“师父,是徒儿不孝,扰您清幽了。”

望着那一排弯曲的窟窿眼,恍惚了神,正如他的人生一般千疮百孔。

呼~

一阵寒风席卷巷尾,那人消失在夜色里。

那是一张青木曼珠沙华面甲。

它的眉心有一株曼珠沙华,红色花径延伸到鼻尖,一株曼珠沙华从右眼,自左下方穿过眼睛延伸至右上方,红色花径末梢穿过眼睛,左右对称。

……

某处后山。

一间古色古韵的雅室内,烛光通明,清幽的香味从药炉中溢出,烟雾缭绕。

一位身穿灰蓝长袍的女子,不过中年模样,端坐在左侧的一把麒麟椅上,盘着一头黑发且夹杂着少许银丝,上面插着一根兰花玉簪,衣着朴素却不失庄重典雅。

不过此时,那女子的脸色瞧上去不大友好,一抹怒色跃然脸上,骨子里却是透着雍容华贵,仪态不俗。

正端起手边的玲珑瓷茶杯,掀开茶盖,冲着杯口吹了一口气,用余光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长发少女。

这一瞅,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喝茶的仪态一顿,带着一丝冷意问道:“你可知错了?”

一袭烟波绿长袍的少女,青丝柔顺有着淡淡的花香,垂落至腰间,插着一根百年紫檀雕花木簪,长袍绣有金色山茶花花瓣,十来片花瓣点缀装饰,极为清秀。

少女不似画中仙子,而是犹如邻家小姑娘极为耐看,不过仅仅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气质上却没有半分相似。

毋庸置疑的小魔女,仗着鬼母的名声,凭着半吊子的毒功“祸害”了门内不少人,那些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长袍少女撸起小半截袖子,右手腕戴着一颗形似金刚菩提的青绿珠子,双膝跪在地上,低头一言不发。

手指摆弄着一撮缠绕指间的青丝,嘴角微微上撅,一副置若罔闻的懒散模样,跪姿也没有个正行。

浅蓝长袍女子见此,霎时怒气更甚,不禁冷哼一声,大袖那么一挥,“哗啦啦”一阵嘈杂,玲珑瓷茶具翻飞倒在地上,发出数道闷哼声,由于地面铺着柚色木板,因此并没有摔碎磕破。

茶水和茶叶倒是洒了一地,少量茶水溅到了少女的长袍上,顿时少女身躯一震,大气不敢出一声,心中却泛起了嘀咕。

不知姥姥为何如此生气,往日里犯了错,骂几句敷衍了事,也就算了,那个呆头呆脑的呆子,再怎么样,能有我重要?

啪!

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又让少女身子一激灵,浅蓝长袍女子一巴掌拍在桌上,盯着她出言训斥。

“谁借你的雄性豹子胆?不声不响敢把人给放了,不想想是谁把你领上山,把你养这么大,费了多少心思。”

“如今可倒好,觉的自己翅膀硬了,胳膊肘学会往外拐了,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姥姥,这是想气死我啊。”

“这又没别人,还能借谁的胆……”

长袍少女依她的性子,又怎会缄口如瓶,今日却不敢顶嘴,只好呢喃细语着,“谁能把您气着,山上谁人不知鬼母的名号,闻之无不避而远之。”

“臭丫头,你又在嘀咕什么,敢做不敢认啊,怎地?我还能冤枉你不成。”

长袍少女抬起头,眼眸泛着浅浅的泪光,似乎很是委屈,随时都能哭出来,惹人疼爱。

“姥姥,您看我这也跪了,您也骂了,气也该消了吧,不就是一个臭小子,下次我帮您物色一个更好的。”

不等浅蓝长袍女子叫她起来,小姑娘便起身来到桌案前,提起玲珑瓷茶壶,重新沏上一杯,双手递到手上,随后来到跟前,笑呵呵地道。

“您老何必与我这小丫头置气,不值当,说了这么久定是渴了,孙女给您捶捶腿,捏捏肩。”

浅蓝长袍冷冷地撇了他一眼,忍不住轻笑一声,接过茶女子抿了一口,见她扯开话茬,食指点在少女的眉心,便要狠狠的按下去,笑骂道。

“你啊你,是瞧我年纪大了,好糊弄是吧,当真大了,动了少女的心思,有这心放在修行上,绝不会这点微末道行。”

长袍少女歪着头,朝后仰去,立马不乐意道:“哎呀,您又胡说什么呢,可别老眼昏花乱点鸳鸯谱,坏了我的大好姻缘。”

浅蓝长袍女子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笑道:“行了,行了,人都放走了,说这些也无事于补,已经命人去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今晚让你过来是有别的事,来,做下说。”

蓦地,远处传来响声,同时伴随着夜空漫天火星乍现,不久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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