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声鼎沸,耳边是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的叫卖声,远处有马蹄声疾驰而过。即便如此,宁遥却还是觉得,在她答完话的那一刹四周便安静了下来,除了那人体内忽然迸发出的杀气再也感觉不到别的。
即使如此,宁遥也只是呆愣了刹那,后便依旧不疾不徐,语调轻快。
“先前那么多次机会你都不曾动手,缘何奴一句话你便起了杀心?”
“你很聪明。”
“所以呢?这世间聪明人那么多,你总不能单因为一个人聪明便要杀了吧?”
“我不杀你,是因为那支楼兰曲。”他的声音本就难听,此刻声音里多了些愤怒便更是骇人,“那支曲子,你从哪里听来的?”
“在奴回答之前,到是想问问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支曲子的?”
似是没料到宁遥会反问,那人明显愣住了,即便只有片刻。
“距我所知,这世间,知道这支曲子且还活在世间的人不多。”那人的声音越发低沉,带着冷意,“这支曲子绝不可能外传,你到底是谁?谁教你的这支曲子?”
“你既找到了奴,便不可能没听过奴的名字吧?如此,你还猜不出来吗?”
“你是楼兰人还是越国人?”
“你既然这样问了,想必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宁遥整理了一下帷帽,主动掀开帷帽上纱巾的一角对上了那人的眸子,眼中毫无半分畏惧之色,“那么,你觉得,离正确答案有多远?”
许久的沉默,他看着宁遥的眼睛,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艾依是你什么人?”
此话一出,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艾依是薛丞的母亲,是一位标准的楼兰美人,如同她名字的寓意一样,不仅有着别样的美貌,还十分的温柔。不止是宁遥,他的兄长陈辞也同她很是亲近。这世间知道她名字的人寥寥无几,几乎是顷刻之间,宁遥便确认了眼前男人的身份。
可叫艾依的楼兰人多得很,宁遥又素来谨慎惯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便好能继续试探。
“艾依是奴师傅的名字,她病逝之前将自己的名字和琵琶传给了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确实,这世间叫艾依的楼兰人不止一个,可你,你从越国来。”那人的声音染上了寒意,“我想,你该再想想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这句话你一样也适用。”宁遥看着他的眼睛,“你如此执念于奴是否来自越国,又逼问奴这名字的来历,想必我奴谁,你心中已有答案。”
“你为奴同高旭在酒楼的谈话你都听到了,你在监视奴,为什么?”
“你很聪明。”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枚箭头放在了桌上,“这是我们主上给你的,三日后,白城,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三日根本到不了白城。再说,奴凭什么要按时到?”
“你会到的。”
还不等宁遥再开口,一个眨眼间,那人已消失在了人群中,若不是桌上还留着那枚箭头提醒着方才真的有人来过,不然还会以为那只是一个幻觉。那人武功不错,至少轻功以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宁遥拿起了那支箭头,宛若有千斤重。其实她一眼便认出了,这样的造型,这样的技艺,这样的材质,这无疑是越国独有的铸造手法,是越国的箭,只是造型老旧,是数年前的样式了。
那个人为何会有一支数年前越国的箭?他又为何要将箭头给自己?
一个想法不由的从她脑中浮现,叫她止不住的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这似乎是件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宁遥不敢相信罢了。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她觉不敢轻易揣测。
高旭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试探她,此番动身前去白城,本欲从中刁难,只是见宁遥神色与平时不同,多了几分焦急,他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带着宁遥走近路。那是一片草原,沃野千里,一望无际。
和西州的草原不同,齐国的草,天和地远远的连在一起,几乎看不见山,很容易迷路。宁遥和高旭日夜兼程,白日看罗盘,夜晚根据星星辨别方向,最终在第三日的黄昏时分到了白城。
白城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有低山和丘陵,因而有城镇。若说齐国的都城建筑风格与越国差不多,那么白城的建筑便极具特色,大多由土石构成,却也十分美丽。
因他们到得晚了,被守在城门口的侍卫拦住,在高旭出示了自己的令牌以后他们才得以进城,进城之后,宁遥寻了家客栈,在订好房间之后才同高旭分别。高旭却不以为意,不去住官邸,却是订了宁遥隔壁的房间,说什么好照应。。
宁遥无语,却也随他去了。毕竟也是自己要他来的,她能说什么?
齐国并无宵禁,将马匹交给了店小二,高旭便点了份炙羊肉又要了一坛酒,拉着宁遥非要宁遥陪他一起吃,无奈,宁遥只得留下,坐在他身侧。草原的羊肉鲜美,高旭坐在碳火前,嫌店家烤的炙羊肉不好吃,又点了两斤羊肉,向店家要了调料,要自己动手烤。
他让店家将肉切成块后,取了容器,放了调料,又倒了鲜红的葡萄酒腌制。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向店家借了一把马头琴,看了宁遥一眼后便动手拉了起来。
马头琴声音圆润,低回婉转,很是动听,宁遥一时间被琴声吸引了过去,就连周围的人也安静了下来,静静听着高旭演奏,偶有炭火炸开的声音,是难得的平和安享的气氛。
一曲闭,寂然无声,许久,重人才似惊醒般高声叫好。
白城的人远离战争,因此大都性情豪放,为人热情。高旭一支琴曲叫众人来了兴致,纷纷围着火坛绕成了一圈,带着高旭和宁遥一起跳起了舞,欢乐的气氛让两人的脸上都挂上了笑容。
等玩够了,高旭才出了出了人群,将腌制好的羊肉架在火上烤着。
待宁遥也受不住出了人群的时候,有人给她递上了一杯马奶酒。宁遥抬头看去,是高旭逆着月色朝她伸着手。
玉一般白的马奶酒盛放在牛角银杯中,宁遥伸手接过,一股奶香飘来,她浅啜一口,奶香浓郁,入口酸甜。
高旭看着宁遥喝下,忍不住的问她感受,宁遥未答,只是默默将杯中的马奶酒喝完了,将牛角银杯又放在了桌面上。
高旭已经开始在烤肉了,香味四溢,烤肉滋滋冒着油,只是看着便引人垂涎三尺。
“待这羊肉炙好了,伴着马奶酒一起吃,才叫人间绝味。你是楼兰人,想必也是喜欢吃炙羊肉的。”
“奴喜食羊腿。”
“那酒呢?”
“葡萄酒。”宁遥垂眸看着在火上炙烤的羊肉,火光明暗不定,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奴不胜酒力,往往喝不了多少。”
话虽如此说,可当高旭炙好了羊肉,抱着要将宁遥灌醉的心态找宁遥喝酒的高旭,反到被宁遥喝爬下了。
当初宁遥也是佯装自己不会喝酒,可她实际上却是个极会喝酒的人。其实这也要归功于蔡筱云,蔡筱云总能搜刮来不少陈年佳酿,还每每喝酒都要拉上宁遥。每次都是蔡筱云涛涛不绝的说起了话,又是深有感触,宁遥便也会默默喝上一些。
如此一来二去,宁遥的酒量也算是慢慢练出来了。
看着醉倒在桌上了高旭,宁遥一脸无奈的唤来了店小二,请他帮高旭架回了房间,自己则继续吃着炙肉。
有人自顾在她身侧坐下,宁遥也不多言语,看了他一眼,又自己动手倒了一杯马奶酒。
“你到是守时,居然真的倒了白城。”
闻言,宁遥也不曾同他多费口舌,单刀直入,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那支剪头,是谁给你的?”
“你既认识我给你的东西,想必在下的来意,你也清楚了。”来人依旧上次那番打扮,他仔细看着宁遥的脸,最后终于看出了破绽,“伪装的技术不错,差点将我骗了过去。”
“这不是司空见惯的事吗?奴戴着假面,你也一直戴着面具。”宁遥放好了碗筷,拿出手帕擦拭嘴角,“你主动找上奴,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弹那些曲子,为的不就是要我们主动去找你吗?如今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奴来齐国只为寻人,只凭着一枚箭头,奴又怎么知道你们是否奴要寻的人?”
“你先前说,你继承了艾依这个名字,那么在此之前,你叫什么?”
“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你要确认我们的身份,我们自然也要确认你的身份.”
“通过名字确认?”宁遥觉得有些好笑,“那你们要怎么确认奴的名字不是随口胡诌的?”
“做个参考罢了。”
“奴从前姓薛,单名一个敏字,是个生在楼兰,自幼在楼兰长大的汉人。”
“你不可能是楼兰人。”那人笑道,“即便你做了伪装,就从你认识越国的武器来看,你也不可能是楼兰人。”
“或者,我换个说法。艾依是楼兰人,可你却不是。你又说自己从前姓薛,我想,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哦?”
“或许,我该让你看看我的模样。”说着,那人揭开脸上戴着的面具,终于露出了真容,“说自己姓薛,怎么,莫非你同薛丞成亲了不成,小萱。”
几乎是刹那间,宁遥整个人如遭雷劈般,脸色因为心脏的骤然停止而变得有些难看,一时间周围的声音反复都远离了她。宁遥的嘴唇有些颤抖,微张着唇却说不出话来。她显然是真的被吓到了,看着眼前的人,怀疑此刻自己是否身处梦境。
等那人从胸前取出了一直贴身戴着的,独属于她兄长的令牌,宁遥终于忍不住,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声音极轻。
“兄……兄长……”
“兄长,真的是你吗?”宁遥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如同看着一个幻象,“我……我寻了你好久都寻不到,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说着,宁遥也取出了自己的那枚令牌,与陈辞的合在一起,竟成了一方兵符。
“小萱,别怕,阿兄在这里。”说着,陈辞轻拍着宁遥的手背以示安慰,最后又将面具戴了回去,将自己的令牌收了回去,环顾四周后朝宁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小萱,你先随我来。”
拉着宁遥的手离了人群,陈辞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又用内力感知了一遍四周,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开始与宁遥交谈。
“明谦他……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阿兄,明谦兄长他没死,我寻到他了。”
“是吗,他没死,那你同他的婚事……”
“同明谦兄长有婚约之人是陈萱,阿兄,陈萱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人叫宁遥。”宁遥打断了陈辞的话,“既如此,婚约已废,婚事自然也就不做数了。”
陈辞听着宁遥的话,渐渐沉默了下来。看着宁遥如此淡定的说出这些话,身为兄长,说不难过其实是假的。
他是宁遥的兄长,亲眼看着宁遥长大,即便后来他们分开了这许多年,可如今他看着宁遥,却还是可以十分肯定,宁遥喜欢薛丞。
他的这位妹妹,虽说看上去性子冷淡,实际上却最是长情,一但认定了一个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别看宁遥说这些话时面无表情,她心里一定难过得很。
于是,他决定转移话题。
“那便不说他了,你说你如今是宁遥,是怎么一回事?”
“兄长,阿萱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不管小萱儿变成什么模样,阿兄都能认出我们阿萱。”
“是,所以兄长早就认出了我,却还是一直在拿我寻开心。”说罢,宁遥看着他轻轻一笑,将自己自居庸关一役起的事情都逐一同陈辞说了。
宁遥说了很久,语气平淡,就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陈辞静静的听着,待一切结束,天边已微微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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