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文殊

看见“伊达政宗”向己方出刀，柳生宗矩和南光坊天海的心中同时叹了口气。

且不说伊达家的军队彻底倒向丰臣一方的影响，单说眼前的战斗，四打一和三打二就完全是两个概念。

柳生宗矩踏前一步，两手分别握住太刀柄的首尾，虎口微张，摆出中段剑构，率先承担起正面迎敌的责任。

安心院真也不急于立刻冲上，而是缓缓向前走去。早在穿越前，他都听说过这位德川家剑术指导的大名，毕竟瀛洲实战剑术转向道场剑术就是从他开始的，他本人更是对新阴流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哲学化改造，可以类比为震旦后来满大街癫痫的太极拳。

但是在这个世界，哲学化改造真的一无是处么？

安心院真清楚的记得，水龙就曾经说过，柳生宗矩本人已经习得了【月影浮舟】的剑意，之后才让弟子们转修《不动智神妙录》，为的是降低门人掌握剑意的门槛。

要是按照这个说法，柳生宗矩横竖都得第四地起跳，保不齐还是个第六地的高手。

在逐渐靠近的过程中，安心院真试探性的左右晃身，想要试探柳生宗矩的反应。后者果然防守的滴水不漏，每当他的方向改变，手中的刀也第一时间微调，保证刀口对准安心院真，以便自己能够及时变招。

安心院真听奥田伊瑠衣说过柳生家剑意的厉害，知道对方必定擅长防守反击。他当机立断，率先一招【衔烛】挑出。太刀砍到半路，刀身上爆出一团夺目的金光，正是【观音心咒】的妙用。

柳生宗矩第一时间就紧闭双眼，避免被强光灼伤。他手中的太刀斜向一切，刀势立刻将正面掩护的密不透风。

安心院真立刻一转手腕，带着金光的太刀就绕开了柳生宗矩的刀势，砍向他的右肩。

然而柳生宗矩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太刀同时抬起，不早不晚地架住了安心院真的攻击。随后他的双手也是一转，消去力量的同时刀身立刻反而压在了上方，刀刃就迅捷无比地朝着安心院真的手腕斩去。

【新阴流·斩钉截铁】。

前半式【斩钉】尚未攻到，安心院真就已经感到危险。他连忙合身前撞，【衔烛】就变成了【点睛】，想要借着前冲的力量和身体的重量，强行突破柳生宗矩的防御，刺向他的面部。

然而柳生宗矩却又提前迈出左脚，原本切向安心院真手腕的太刀就指向了小腹。尽管安心院真这一刀确实有可能砍伤他的右眼，但是他的太刀绝对会更早一步将安心院真开膛破肚。

哪怕有【金刚那罗延身】护体，在不确定对方具体境界的情况下，安心院真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当即压腕，拼着在刀势上占下风和柳生宗矩对了一刀，向后退了一步。

柳生宗矩得势不让人，立刻一个箭步追上，又是一招【右旋左转】向他砍来。这一次安心院真却没有再跟他拼招，而是直截了当地高举太刀，毫无保留地使出了【金灵泽世】。

柳生宗矩当即“咦”了一声，显然安心院真眼下使出的剑意和刚才的剑招完全不同，出乎他的预料。他的全身瞬间绷紧，双臂挺直，太刀同样直挺挺地迎上。

这一招已经不再是寻常的新阴流招数，而是柳生家秘传《天狗抄》当中的【风眼坊】。和后世新阴流所强调的“先之先”不同，这一招单纯是毫无花巧的直刀，在某些震旦武术家的口中也只能落得“劲太死”的评价。

然而就是这样死劲的一招，却抵消掉了【金灵泽世】的剑意。柳生宗矩固然不得不向后退了三步卸力，安心院真却也被震得双臂发麻，一时间无法追击。

这可是他头一次使出【金灵泽世】后没能分出胜负！

一支箭矢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朝安心院真后颈射来，这是服部正就看见情势不对，及时做出援护。

安心院真当然没有余力再去挡下箭矢，幸好他的背后有秋月朔夜，帮他一刀拨开箭矢，又将之后的两支箭接连打落。

借着出连珠箭的时机，服部正就已经将三人之间的距离大大缩短。他右手从腰间拔出打刀，左手突然将弓向秋月朔夜的脸上一丢，同时出刀。

【警视流·八天切】。

秋月朔夜当然不至于被这样的花招骗到。她高举太刀，用刀尖挂住和弓，反而带着和弓一同朝服部正就劈下。

后者的刀本来切向她的右腹部，这下却先撞上了又弹性的和弓，刀路立刻就是一缓，随后才对上秋月朔夜的太刀。而秋月朔夜以双手压刀，力量本来就要足的多，服部正就反而失了先机，被她一刀压得一条腿跪在地上。

只是服部正就本来也就不是纯粹的武士。他当即仰头，咬破口中的袋子，随后用力一吹，一团烈焰就朝秋月朔夜的脸上燎去。秋月朔夜连忙后退，压制自然也就停止，自己反而险些被服部正就砍中。

她身后的安心院真已经缓过劲来，只是柳生宗矩也已经重整旗鼓，准备举刀再战。

通过刚才的过招，安心院真已经完全明白，对方的境界远超自己，只不过是新阴流惯有的打法才没能第一时间就决出胜负。如果换成示现流的同级高手，估计自己早就已经被一刀放倒。

不能拼剑术，要用法术！

【降三世明王摧破金刚索】立刻飞出，朝着柳生宗矩套去。柳生宗矩虽然是剑道上的宗师，对于法术却没什么了解，面对这道金色的绳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后退闪避。

柳生宗矩退的虽然快，但也快不过金刚索的速度。眼看金索就要套中他的身体，两根手指却出现在他身前，将金刚索轻轻夹住。原本如灵蛇一般自如的金刚索立刻就失去了所有力量，在指尖软趴趴地瘫软下去。

“没有想到，左门卫佐殿下居然也是修行者，修为还颇为不俗。”南光坊天海看了眼金刚索，手指轻轻一搓，金刚索当即散作金粉，“拙僧对于修行恰好也有些心得，在此特地向殿下讨教一番。

“唵阿若巴佳呐帝！”

伴随着一声狮子的怒吼，南光坊天海的手中就出现一柄精光闪耀的宝剑。周身更是绽放出一朵巨大无比的莲花，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中显得格外耀眼。

【文殊师利剑】。

躲开！

安心院真顾不得多想，抱起秋月朔夜就朝旁边滚去。仅仅在下一个瞬间，一道金色的洪流就从两人刚才站的地方冲过，绵延将近百米。无论是人是马，只要沾到一点，就立刻化成金光，融入洪流之中。

而使出这招的南光坊天海本人，仅仅只是出了一剑而已。

看见安心院真居然没有被自己的法术解决，南光坊天海多少也有些意外。他重新念动文殊智慧真言，准备再来一剑。秋月朔夜却冷笑一声，朝他一挥刀：“全体听令，放！”

南光坊天海尚未反应过来，柳生宗矩却瞬间意识到问题，举刀就挡在他前方。只见一支骑兵正从侧面朝他们两人冲来，冲在最前方的不是手持火枪，就是弯弓搭箭，朝他们两人一起射击。

如果说安心院真原本对【月影浮舟】没有直观的感受，这下却清楚地看见了厉害。

柳生宗矩仅凭一身铠甲和一把太刀，就将几十号人的齐射完完全全挡了下来。绝大多数攻击根本无法越过他匹练似的刀势，少数不算致命的攻击则打在他的铠甲上。没有一根箭矢、一颗子弹能伤到他身后的南光坊天海，甚至他还能顺势反击，一刀将冲在最前方的骑兵马腿斫断。

这下南光坊天海也已经反应过来，他没有理会安心院真两人，而是先转身对付伊达家的骑兵。在一声“南无大智文殊师利菩萨”的圣颂后，这一队骑兵就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只草鞋都没有留下。

秋月朔夜看得目眦具裂，这可都是她的家臣和下属！但是面对神鬼一般强横的南光坊天海，她又毫无办法，只能拽住一匹无主的马准备逃窜，顺带拉上安心院真一起。

谁知道她一拉之下，居然没有拉动。安心院真就像被定住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秋月朔夜顿时大急，叫道：“你还不跑，傻站着干什么？”

“我在想一个问题。”安心院真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盔，“一个第四地的人，是怎么样幻化出第六地甚至更高境界的力量的？”

秋月朔夜被他的问题问得完全一头雾水：“什么第四地？你在说什么？”

“就只是一个很浅显的问题而已。”安心院真笑着对她说道，“其实我早应该想到了，如果一个人非要什么都会，才能施展相应的幻术，那世界上就没有比幻术更麻烦的法术了。

“况且咱们之前遇见安倍晴明，他就不会【索多玛之火】，照样不是用幻术复原出来了？”

秋月朔夜上手想要摸安心院真的额头，被他用手挡开。随即他朝着南光坊天海遥遥斩出一刀，一只五色孔雀立刻从他刀上飞出，转眼之间就变得遮天蔽日，朝着南光坊天海和柳生宗矩俯冲而去。

“一叶扁舟泛渺茫，呈桡舞棹别宫商。云山海月都抛却，赢得庄周蝶梦长！”

话说柳生宗矩和南光坊天海这两个人但凡在文学作品里出现，基本上都是负面形象，我甚至都分不清这俩人谁反派率更高一些……柳生宗矩的名声甚至都能臭到《天下第一》里面，也是很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