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郜林听了长子的一番话,努力挤出一抹欣慰的笑来,迈步出府后,心里还在想,这儿子看似木讷,却也懂得察言观色了。
有进步。
如今新上任的翦尚书被翦郜林问起时,也才想到这档子事。
也难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三把火里,翦郜生觉得,第一把火烧的就是自己。
他是从礼部转户部的,虽说转户部是当大佬,但也是新人,虽然老爷子与他交接时,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了,但他仍然会有手足无措的时侯。
再者,户部也有曾与他同级的户部侍郎,心里肯定也在想着等翦老头一走,往上升一升,可这希望落空了,面上也不好看。
他这刚去,对方在你面前摆脸色,还不能说什么,只能低姿态地笑着说让他今后多多帮衬……
所以,这几天虽是既激动又兴奋,但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去,能不去吗?”
翦郜林嘴上回答得痛快,心里却不以为然。
只不过一个火锅城开业而已,就因为是辅国公府的子孙操持的,诸多官身就不得不去捧场。
商业乃贱业,而且是最低贱的行业,老辅国公竟然看着自家儿子操持贱业,还到处显摆,真是不知所谓。
那天晚上一起吃饭,老辅国公所说之言总带着一层揶揄的意思,他心里就有些窝火,只是面上不好发作而已。
“那赶紧招呼爹爹、大嫂他们,我们一同去吃一顿,就算是捧场了。”
大周的人情往来亦是有定数的,但凡这种商业行为的开业日子,是不用送礼金或是礼品的。
“二爷爷!”
“二爷爷!”
翦郜生去招呼家里人时,两个小的跑着过来了,看到翦郜林,叫得也挺亲的,特别是孙女儿翦云熙,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
在小姑娘的感觉上,这位二爷爷比自家爷爷显得亲和一些,但凡是聚到一起时,不仅会笑着与她逗乐子,还会陪着她玩。
翦郜生的长孙翦云庭也有与自家妹妹一样的感觉,他爷爷在他的两个儿子面前严肃,在他们两个小辈面前也难得笑一下,所以与之随意不起来。
但这二爷爷就不一样了,但凡过来,总不会忘了给他带点好吃的。
“郜林过来了,我刚才过来时,光哥儿就说去火锅城吃饭的人多得很,需要事先预定,你有没有派人去预定?”
“这……爹爹,我一时间也没想到这一点,连生一家人在外面等着,我去问问他。”
“你这当爹的也是,连生一家既然过来了,怎么不带他们一起进来?”
“我这……”
翦郜林嘴唇嗫嚅着,最终也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转身准备去外面先叫他们进来。
“回来,还叫什么叫,一起出去,不管去了有没有位子,但去还是得去的。”
此时,如今的翦尚书夫人跟着翦郜生过来了,与一同过来的还有翦连河夫妻俩。
翦连奇今年中了进士后,外派上任了,其娘子也就跟着去了任上,把两个孩子留在了家里,说是代其在老人膝下行孝。
翦尚书夫人,我们姑且称之为大老夫人,大老夫人与翦郜生夫妻感情好,比之也只小了一岁。
心态好,当真也就心宽体胖,相对于二老夫人,脸上的褶皱也少了一些,或许是因为胖,看不出明显的痕迹,但到底是年近五十的人了,也便没有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感。
二老夫人是侯爷之女,姓顾名兰,就如二老爷说,名字雅致,但其行事却一点也不雅致。
大老夫人姓李名淳如,娘家也不差,却与翦家一样,是书香门弟,其娘家哥哥如今也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所以,两位老夫人相比较,李淳如难免对顾兰有轻视之意。
虽说本朝没有重文抑武,但自古以来文贵武轻,所以,顾兰总以勋贵之女自居时,她还真是很不屑,但她既然是出自书香门第,自是懂得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
反正两家不住在一个府里,妯娌之间也便少了摩擦。
“二弟妹呢?”
“她……她说她头晕,就不去了。”
“头晕啊,许是受凉了,这日子得多注意一些,我们这年岁了,一害病,身子总不容易养好。”
“大嫂说得是。”
“回头我去看看她。”
“那倒不用,或许明日就好了。”
“二叔!”
“二叔!”
“好好好!”
“好了,不用一个一个的打招呼了。”
翦南星看着自己的一群后人,突然不痛快起来,说着就率先迈开了步,光哥儿紧跟一步,就像老人的影子般。
后人是血脉相传的亲人,但真正论起相处来,这光哥儿与老爷子却是最亲的。
老爷子不痛快,两个儿子心知肚明,但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旧人不走,新人上不来。
翦大老爷替代了翦老爷子,私底下激动欢喜,但当作人了,却不敢把这层激动欢喜表现出来,这时的面上也是一片沉静,似乎还隐隐带着一丝心痛与伤感。
而对于翦二老爷来说,老爷子退下来了,说明他确实老了,看着在前面迈步向外面走的背影,内心里还真有一层心痛与伤感。
再联想到自身,这层伤感又重了一份。
此时,翦连生一家六口已等在外面了,看到老人,先叫了一声爷爷,站在他身侧的其他后人还来不及打招呼,老爷子就发话了:“走吧,到了再说。”
一行人鱼贯上了各自的马车,一路向北行去。
翦家人的府邸虽也在内城,却是内城临外城的边界上,而壹品火锅城,大致在内城的中心位置,且不在一条街道上,从这一路行去将近二十里。
二十里,坐马车去,也行了小半个时辰,才看了红红火火的“壹品火锅城”招牌。
这样的招牌二楼顶上有一个,是有序地横着呈现的,一楼与二楼之间还有两个,则是序着呈现在两侧。
翦南星的马车行在最前面,刚探出头来,眼尖的辅国公就过来相迎了。
等一行人下了车,负责停放车辆、管理马厩的小厮跟着就把一辆一辆的马车往通往马厩的通道里牵。
“亲家长辈,我还以为你们有事,今天不过来了呢!”
“事肯定有事,谁都忙,你辅国公更忙,整个京城的安全都得你的人来守护。”
“呵呵呵,好像也是!大家都忙,可再忙不也得吃饭么!”
辅国公心情好,说话间看了看后面的人,一个一个笑着随意打了一声招呼,亲自领着他们一家子去了三楼的包间——悦享居。
三楼的包间都以悦字开头,二楼的包间则以火字开头。
因为开业匆忙,各包间取名挂牌的事情,还是骆井逸回京了几天后才弄的,名字也就由他自己临时想了。
包间很深,完全可以摆放三张大圆桌,但都只摆放了两张大圆桌,进门靠外墙摆放了一套舒适的布艺沙发,一张茶几。
翦家此次来的人总计十八人,主子十四人,随从两人,婆子两人。
等他们坐下后,小厮跟着就送来了茶水,并让他们挑选火锅类别,而辅国公笑着说了一句他这实在有些忙,让他们自便后,便退了出来。
翦南星看了看火锅种类:鱼头豆腐火锅、羊肉火锅、肥肠火锅、蹄髈火锅……
老人看得眼睛花了,也没想着问自己的后人,随意指了一个鱼头豆腐火锅。
小厮笑着唱一声“喏”,说了一声火锅会很快送过来,如果饿了,可以先去打一碗豆腐花或是锅巴粥来喝,如果不怎么饿,可以去挑选食材,或是给自己调一盏沾水。
说完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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