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大早,林长风还是不见了。
他睡过的地方倒伏了一片草,成个人形,应是天亮前离开的。宋飞鹞称这个人极要面子,必定不愿意在他人面前示弱,好在他伤势已无大碍,只要不碰上仇家,应无性命之虞。
沈兰霜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若他再出现……”
宋飞鹞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总要面对他,与其被动受他追踪,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给他当头棒喝。”
“可我打不过他……”
“不尝试,怎知晓呢?”宋飞鹞从怀中摸出一本东西来丢给她,“沈姑娘,这本剑谱是剑法入门,算不上什么奇门武学。但能将之练好者寥寥。这江湖太过浮躁,人们只追求无上的武学,却总是忘记这些基础的事物,你从今日开始练起吧。”
她一路以来,确实教了自己不少东西,这世上,除了伯父,还从没有哪个人是如这般地教导自己——思及此,沈兰霜心怀感激,立刻改口:“师傅,请……”
但她还未来得及跪下,便被宋飞鹞阻住了。
“哎,我不收徒。”她道。
“为什么!”
“我……以前收过一个学生。然后,”她语气沉闷,“她死了。”
“啊……”
她干咳一声:“所以后来我就发誓,若我再教谁,绝不让对方拜我为师。你看上去就是个长命的,应该无碍。”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颠三倒四了。
“……呃……”
“但是!”她重重转折,“你放心,如今我与你同路,最近都会跟着你,不会让林长风肆意靠近你。”
“是……”
柳怀音在旁举起手:“大姐,这书,我也能看吗?”
“能啊。”她掏出她的酒葫芦,却又道,“你看得懂再说。”
这本剑法,通本绘制插图,插图边有简述,乍一看是挺简单的,柳怀音凹了几个姿势觉得甚是无聊,就把书还是给了沈兰霜,从此再也没碰过。
马与马车继续往西走。这是段较长的旅程,并且很不凑巧,行至江西,南方的夏天便到了。
南方的夏天,真热!
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从早晒到晚,晒得马也疲了,马车棚子都要化了。但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棺材里的东西。
“尸体要臭了!”
当这个念头在所有人心里萦绕不散并逐渐扩大之时,如同附和他们的臆想一般,从那棺材里,果然开始传出臭味来!
“哎呀,”老马下车,边检查棺材边抱怨道,“要不是尸体碎成这样,走脚也能走回去,现在没法了。都已经处置过,但碎成这样容易烂,没法了……”
走脚就是赶尸,只是干这行的忌讳,不可直呼“赶尸”二字。
柳怀音捂着鼻子道:“实在不行就火化了送骨灰回去呗。”
沈兰霜也捂着鼻子:“若能火化送骨灰,一早枢盟主便火化了。都说死要留全尸,何况人是在杭州死的,再给烧成灰,不合礼数……”
宋飞鹞道:“马师傅,现在怎么办呢?”
老马看看天,再看看四周:“倒是有个办法,但太麻烦……”
“怎么麻烦?”
“附近找个阴池养尸穴,其土至阴,取一些裹在棺板上,或许能防止继续烂下去。”
“可是这阴池养尸穴,要如何寻起呢?”
“所以,这就是关键了!”老马兴高采烈地说到了重点,“这类**难得一见,老子看过了,这附近根本就没有!”
“唉……”
沈兰霜和柳怀音一听便泄了气:老马又在吹牛逼,说的都是废话。
“也就是说,极阴之气许能拖缓尸体腐烂的速度,”但宋飞鹞有了启发,沉吟道,“那便去下座城,找一下义庄。一般来说,义庄死尸众多,多选偏僻背阴之所在。取义庄之土,或许比不过难得一见的**宝地,但应也有一定功效。”
“宋姑娘说得有道理,”老马立刻赞许道,“哎呀,宋姑娘胆大心细,又是天煞孤星,正适合干我们这行!不过可惜是个女娃娃,若是男滴,可以拜在我门下……”
“好了,动身出发吧,”宋飞鹞掏出地图打断了老马的废话,“距离下一座城,应不远了。”她随即抬头,视线瞥向一处——柳怀音跟着看去,只见不远有一丛草木动了动,便又悄然无息了。
宋飞鹞没有说什么,柳怀音便也不好多说什么。马与马车终于行到下一座城,城门无人把守,马车通行,一路寻向义庄。
这里乃江西地界,比不过江浙富庶地。柳怀音想,一路行来,满目所见却愈发荒凉,至这座城中,竟然甚至难得见到个人,也太过匪夷所思了!直至到了义庄,他终于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
大院门口,横七竖八安置了十数具棺材,宋飞鹞上前叩门,门一开,露出院中更多的棺材。
宋飞鹞仿若未见:“老丈,买你屋后阴土一用。”
“你是什么人?”开门的老丈面容枯瘦,警惕地打量他们一行人。
“过路,运尸的。”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给你五十两,不用找了。”
正抬脚欲入,那老丈回过神,将银子强行塞回。
“我不要银两!”他拱手哀求,“几位大侠,可有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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